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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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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轮的冷空气席卷临溪,初春从阴雨连绵中拉开大幕。
本该生机勃发的万物笼罩在灰色苍穹下,远远望去广阔的场景不像是雅致的水墨画,除却细雨声,更像是寂寥的默片。
颜璐最近又开始早出晚归忙公司的事务。
虽然忙,但她还是尽量去就颜辞的时间,每天早晨送颜辞去学校,晚上等颜辞下晚自习再接人回家。
马路上的水洼积了一圈又一圈,这里连着那里,像是竭尽全力想握手的小朋友。
雨势一大,水洼里的涟漪一层接一层,把路边倒映的初春绿意打得一片模糊,只剩一大滩透明的水圈。
这雨还偏偏赶巧,一到放学的时间段就变大,回趟家的时间不是鞋子湿漉漉的就是满身潮气,怪麻烦的,颜辞最近都在学校吃午饭。
周沁那边下雨天生意不怎么样,他就周末过去帮帮忙。
自打傅煊把座位搬走后,颜辞就落单了,沈韩又恢复了老样子,一下课就来找他一起吃饭。
小班长也一起,三个人搭伙吃饭,只要沈韩这个大嘴巴在,就少不了热闹。
刚上完一堂生物课,老师最后留了点时间让他们自习。
颜辞在整理笔记,余光被楼下五颜六色的伞面吸引,有的老师提前让学生放学,楼道里一阵骚动。
本来就想看一眼,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颜辞,快点儿!去晚了就没座位了!快来!”
沈韩那大嗓门又在催了。
颜辞回头,先是看了眼傅煊的座位。
果然,人又走了。
说起来,颜辞之所以留在学校吃午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找机会和傅煊单独聊聊。
但傅煊坐后门边上,放学铃还没响完,他人就消失不见了。
刚开始颜辞还想跟,但傅煊步子大速度快,等颜辞到后门的时候,一走廊都是放学要去吃饭的学生。
人头攒动,哪还有傅煊的身影。
颜辞收回视线,合上课本,往前门走,和沈韩柯元汇合。
跨出门的瞬间迎面刮来一阵冷风,颜辞冷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把校服拉链往上拉,末了又把手插进兜里,一边和沈韩他两感慨这天真冷一边下楼去食堂。
颜辞最近有些胆怯了,往后门看的时间也在减少。
他知道傅煊是在有意避开他,如果真的硬着头皮去要个解释,最后得到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教学楼外的风更大,颜辞撑着伞跟在沈韩和柯元身后,经过食堂边上的岔路口时正好撞上风口。
呼啸而来的大风吹得他猝不及防,好不容易稳住了手里的雨伞,侧面来的风糊他满脸,刘海跟着胡乱飞。
前边的沈韩和柯元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颜辞和大风做斗争,没注意听他两说什么,微微弓着身子跟在他两身后,唇边没有一丝笑意。
三人行的队伍某一瞬间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协调。
风将颜辞的刘海吹乱,又将他宽大的校服吹得鼓起。
雨点从四面八方来,打在颜辞的衣服上,水痕来得急隐没得也快,丝丝雨滴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影响。
殊不知……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颜辞心怀胆怯,知道傅煊有意避开他,有时候对着那个后脑勺发呆,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放过自己也放过傅煊。
可更多的时候还是觉得不甘心——
为什么就变了呢?好端端的一个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个假期过去,无端的比之前还冷漠。
“傅煊又被叫到办公室去了吗?”
柯元刚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正在和学委说话,就在不远处,颜辞插缝问了一句。
“啊?对,老师在劝他参加省里的物理竞赛。”柯元转身回了一句。
“哦。”颜辞应了一声,坐了会儿,起身出去了。
课间走廊里的打闹声不停,颜辞神色淡然地往楼梯口走,他想去堵一堵傅煊。
小班长和他讲过,傅煊的东西至今还留在寝室,他居住的那间宿舍也没人动过,但是傅煊却没回寝室住了。
下了晚自习不知所踪,没人在寝室楼见过傅煊出入。
班主任老师是知道这件事的,偶尔最后一节晚自习到班上看看的时候,傅煊的座位总是空的,他却从没过问过。
也许别人不关心这些,但是颜辞在意。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大年三十那天傅煊脸上的巴掌印。
结合小班长的话和班主任的态度来看,傅煊很可能是回家住了,可是东西又没搬走,说明傅煊只打算暂时住在家里,最终还是要回学校住。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出现变数呢?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颜辞猜测着,并且觉得这和傅煊突如其来的疏远有联系。
颜辞抱着手臂倚在楼道口,审视着过往的每个人。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认识的同学不在意他怪异的举动,还会和他打个招呼,不认识的会奇怪于他的行为,对他投来探寻的目光,更有甚者,会在经过的时候骂骂咧咧地嘀咕上一句“神经病”
颜辞均不在意,只在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稍微站直了些。
去路被一片阴影挡住,傅煊没抬头,只是换了个方向,想绕过去。
偏偏对方不如他的意,跟着又挡在了前面。
像是料到了拦路的是谁,傅煊抬头的时候脸上没有半丝不耐烦的神色,满脸都是让人如坠冰窖的冷。
颜辞可算是理解了沈韩以前一直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傅煊那个死鱼脸”是什么意思了。
自上而下近距离的直面傅煊那张冷脸,颜辞心里跟着一咯噔,即便是他俯视着傅煊,也没什么气势。
傅煊无视了颜辞不太正常的脸色,绕过人继续往前走。
颜辞回神,伸手抓住傅煊的衣角,问道,“傅煊,你怎么了?”
他两并排而立,颜辞没了第一次抓傅煊衣角时的勇气,仔细辨别的话,能听出他话音里的忐忑。
那时带着一腔猛劲与傻气,什么都不怕,现在心里全是胆颤。
傅煊没像第一次那样扯回自己的衣角,他斜斜地睨着颜辞,顿了两秒后,说:“让开。”
就像颜辞知道的那样,傅煊是有意避开他,但颜辞还漏了一点,傅煊有意避开他,是因为舍不得说重话伤害他。
傅煊用冷漠来面对颜辞,是怕如果开口,只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按以往的脾气,傅煊此时早就用一个“滚”字打发对方了。
可现在面对的是颜辞。
“滚”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傅煊想说“走开”,最后话到嘴边还是觉得重,又被他换了。
“让开”,平平淡淡的两个字,从傅煊嘴里说出来,不是朋友间打闹时开玩笑的语气。
傅煊的语气里夹杂的全是漠然。
从曾经的朋友嘴里听见这两个字,颜辞是难过的,他想,这是绝交了吗?
可是为什么呢?没有争吵,没有分歧……没有任何理由,傅煊就要这么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还有,傅煊真是过分,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的,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成为朋友。
可是这么久了,傅煊都不在乎,连最后绝交都是傅煊做的决定,他怎么能这么坏。
傅煊冷漠的语气背后想掩饰的是隐忍。
可颜辞到底不是傅煊肚子里的蛔虫,傅煊不说,他能明白什么呢,甚至只会误解。
就像现在,颜辞错将傅煊的隐忍误认成不耐烦。
等不来颜辞的主动松手,最后还是傅煊强硬地带走了自己的衣角。
颜辞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又去看傅煊的背影,他是想挽留的,但不知道说什么。
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所以他们能成为朋友。
也许那时候只是傅煊心情好吧,所以他愿意陪自己玩一玩小孩子间过家家的游戏。
心口发疼,像被针扎了,颜辞觉得好像不仅只是和朋友绝交了那么简单的难过,还有其他的感情混杂在了一起。
但是带来的疼痛是一样的。
结果一样的前提下,颜辞没有仔细去区分这其中的诱因。
或许傅煊也曾主动过想靠近颜辞,可是太不明显了,又或许他太没有安全感,想试探性的假意放手,让双方都能意识到彼此的重要性。
可这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让人当了真,从此背道而驰……
初春的天气变化无常,就像傅煊的脸。
阴雨天过去后天气渐渐转暖,本该是个缓慢攀升的过程,气温却骤升,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名的燥热。
天气有些反常,好像一秒就入了夏。
前一天还穿着御寒的厚衣服,隔天就要换上短袖。
颜辞热得打不起精神,趴在课桌上刷新天气信息。
手机上显示今天有暴雨,他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觉得深受欺骗,又刷新了几次,还是一样的结果,便索性把手机一扣,继续趴着小憩。
安静的空气里水分被蒸腾,外面的太阳没有夏日那么烈,却夹着燥热与憋闷,这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是在蓄势。
“颜辞!”
上课铃响完一轮,沈韩又在催。
“我就不下去了。”颜辞睁开眼,恹恹地道。
外面又闷又热,他胸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这天气还要下去上体育课简直是折磨人。
“病了?”沈韩走到颜辞身边。
“没有。”
“那就下去走走,你整天呆在教室里也不嫌闷。”
颜辞没应声,看着沈韩走过来,视线不小心落到了傅煊的座位上,那里又没人,不由条件反射似地问了句,“傅煊呢?”
话一出口忽觉不妥,想起傅煊上次说的“让开”,颜辞瘪了瘪嘴,不自在地把头转了过去。
沈韩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半拖半拽地把人往外拉,“走走,去上体育课,你多久没和我们一起打球了?小伙子这样不行,咱要有朝气一点!”
颜辞拗不过,只好跟了上去。
这个学期的课表没有多大变动,颜辞他们的班的体育课还是和高一的一个班一起上。
体育老师让他们集合,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班上的男生各个都换上了短袖,老师一说完解散,他们就抱着篮球直冲球场。
年轻气盛,总有无尽的朝气。
颜辞跟在沈韩身后,看上去还是没有多少精神,垂着脑袋躲在沈韩身后的一片阴影里。
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天上像盖了床被子,风进不来,闷热和潮气散不去,就这么憋着让人喘不过气。
走了几步路,头顶的太阳渐渐弱下去。
颜辞想和沈韩说他不上场打球,先去旁边坐坐,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
“!”
精神不太好的颜辞反应不慢,迅速抬头往后仰,堪堪躲过了斜刺里飞过来的篮球。
肉眼可见的冲劲让颜辞瞳孔骤缩,看着眼前迅速贴着鼻尖飞过去的篮球,只觉得后背冒冷汗——这要是被砸到了,绝对痛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