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雨记》陆九斯

20、第 20 章

　　傅煊听着颜辞故意放软的声音，几乎是立马睁开眼，明明是想立刻扭头去看颜辞的，却被他生生遏制住了。
　　心脏突突地跳，惊讶混合着惊喜，一时间说不清楚到底是哪种情绪更多些，亦或者是更为隐秘的情愫在暗暗流淌。
　　良久，他听见自己梗着声音问，“你……叫我什么？”

　　颜辞趴在两人枕头中间，刚吹好的头发软趴趴的塌向一边，他看着傅煊轮廓模糊的侧脸，又软软的叫了一声：“哥哥。”

　　颜辞叫完便安静了。
　　傅煊的脑子快速运转着，思来想去全是同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这么喊我？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侧又传来声响，颜辞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去了。
　　傅煊没忍住，侧首跟着颜辞的动作看了过去。
　　黑夜里，他唇角微动，终是没说出些什么。

　　天气凉，不需要开空调，薄被能稳稳当当地盖在身上。
　　颜辞抱着被子往底下缩了缩，他想到傅家的私生子阴阳怪气的叫傅煊“哥哥”，傅煊脸色不好，想到傅煊说他声音好听，脑子一热就有了这样的举措。

　　傅煊没吭声，不知道是什么态度，黑漆漆的，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好在颜辞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他又往被子底下滑了滑，轻轻拍了拍傅煊的胸口，正经道，“好好记住我的声音，以后那小崽子再乱吠你就想想我的。”
　　虽然不能药到病除，但能稍微抑制一下的话也不错。

　　傅煊也学他往被子底下钻，似乎是调整好了情绪，语调轻快的耍赖，“没记住，你再多叫几声。”
　　颜辞又拍了他一下，稍微加大了点力道，“得寸进尺。”

　　指腹下移，颜辞戳到了傅煊的腰窝，隔着一层衣物指尖继续游移，最后摸到了肋骨下边。
　　想到白天的触感，颜辞仔细摸了摸。

　　得，现在开始上手了。
　　傅煊握住颜辞作乱的手，刚想调侃他一句“你还会摸骨呢”，听颜辞道，“你好瘦啊。”
　　“彼此彼此，你也不差。”
　　颜辞身形匀称，看上去颇为清瘦，傅煊骨架比他大一点，虽然身上没多少肉，但看上去就是要壮实一些。

　　“哪有。”颜辞收回手，先是捏了捏自己手臂内侧的软肉，又摸了摸腰腹两侧，不赞成傅煊的话，“明明都是肉啊。”
　　说着，还想拉过傅煊的手来摸摸自己的手臂。

　　傅煊感知到了颜辞的动作，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颜辞朝傅煊呲牙，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傅煊看不见，缓和了一下脸上拧巴的表情，对傅煊道，“那不是你说我瘦嘛，既然瘦，就要多吃肉，你说是吧？”
　　“嗯。”傅煊松开颜辞的手，不知道他又有些什么奇怪的言论。

　　“但今天你也知道了，我不碰生肉，要不然这样，咱两做饭友，你帮我做荤菜，我给你提供伙食，怎么样？”
　　颜辞说完，留了一点时间给傅煊考虑，还没开始下一轮劝说，脑门上突然一疼，“哎呦！你干嘛？”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也不知道傅煊是怎么清楚地找到了他的脑门，屈起食指弹了一下。

　　弹完，傅煊点了点颜辞的额头，“你想得还挺美。”这小子真的是随时随地想着给他下套。
　　颜辞又想去扒拉傅煊手臂，“我说真的，可行性很高啊，你可以考虑一下，真的，考虑一下吧……”

　　黑夜沉沉，房间里不时传来一长串类似撒娇的劝说，随着时间的推移，音色越来越朦胧，最后随着寂夜一起踏进梦乡。

　　颜辞盘算的挺好，傅煊也没有直接拒绝，就在他开始琢磨着下一次该弄个什么荤菜时，假期结束的傅煊就又接着去便利店帮忙了，并没有什么空余时间来帮他一起做饭。
　　无奈，这个计划只好无限期搁置。

　　国庆之后，这个学期第一次的月考进行得很顺利。

　　一群人聚在宣传栏边看成绩时，颜辞听见了他们在谈论傅煊的名字，除此之外，便是熟悉的惊叹和羡慕……每次大考过后成绩放榜时都能听见的内容，以前颜辞听着没什么感觉，这次听着心里莫名觉得心安。
　　不用想，傅煊又是高分稳坐第一。

　　颜辞顺道过去瞄了一眼高一的成绩榜，不出意料的在榜首的位置看见了施朗的名字。
　　“啧啧，不愧是你的小迷妹啊，都是学霸，成绩那是杠杠的！”颜辞朝跟在身后的傅煊竖了个大拇指。

　　小班长说得没错，颜辞和傅煊相处得不错，自从傅煊去便利店兼职后，两人在学校的交流多了起来，傅煊也不再整日睡觉，有时也会和班上的普通同学一样，和同伴同进同出，偶尔去操场和小卖部逛逛。
　　不过，他的同伴向来只有颜辞一人。

　　傅煊顺着颜辞的视线看了一眼，这时候才正儿八经的知道了施朗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不过他的视线就停留了一会儿，立马又转回了本年级的成绩单。
　　傅煊借着身高优势从上往下扫名单，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想找的东西——颜辞的名字，排在年级第十八，成绩也还不错。

　　“又是第二，被傅煊压着，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日子哟。”
　　贱兮兮的声音颇为耳熟，颜辞回头，果不其然是沈韩，他正揽着柯元的肩膀站不远处看成绩。
　　被提到的傅煊也看了两人一眼，低头见颜辞看自己，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小班长掰着沈韩的手，似乎是想把他推开，“第二怎么了？也很优秀好嘛！”平日里一贯温和的脸上难得有些严肃的神情。
　　“是，是，优秀，可优秀了，不知道比我好多少。诶，别生气啊，我就是嘴欠，喜欢瞎逼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啊？”

　　沈韩还是老样子，嬉皮笑脸的，见小班长脸色不虞就赶紧赔罪，连忙带着人转身，想揭过这一茬，“走走，请你吃东西。”
　　沈韩说要去小卖部给小班长买冰棍，国庆之后连着大晴天，在外面站一会儿就被烤得热烘烘的，汗流浃背。

　　颜辞带着傅煊往阴凉处走，隔得远了，依稀还能听见沈韩那咋咋呼呼的大嗓门。
　　颜辞忍不住侧头看傅煊，他真的没怎么看见过傅煊学习，比起施朗，第一对傅煊这种天才人物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傅煊跟在颜辞身后，不知道颜辞在想些什么，他拿出手机按了按，没多久又放回了兜里。

　　月考结束，放松一段时间后又进入了下一阶段的学习。
　　颜璐自从飞美国后，忙到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颜辞偶尔发发消息过去，让她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颜辞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学校，偶尔跟傅煊去便利店呆呆，也跟着帮些忙，混熟之后，周沁打趣他俩，说招一送一。

　　之前只是找了傅煊做兼职，现在颜辞经常往便利店跑也跟着干活，周沁私下里开玩笑说要给他工资，颜辞当了真，只小声说不用，他干的活都算在傅煊头上就好了，工资也往傅煊那加。
　　周沁愣了愣，继而开怀大笑，颜辞不懂她笑什么，周沁笑弯了腰，一个劲和他说没事，然后郑重地答应了他说的话。

　　撇开这些小事不谈，这天中午，颜辞跟着傅煊来便利店，没先进店，反而拐去了旁边的花店，好一会儿才回来。

　　傅煊看他明显一副有事的样子过去，却是空手而归，不由好奇，“你干什么去了？”
　　“订了束花，晚点去拿。”颜辞放下包，准备吃饭。

　　傅煊还没来得及多问，准备回家午休的周沁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迅速赶来，“小帅哥买花送给谁？哦哟，难道是谈恋爱了？”

　　周沁把傅煊和颜辞当弟弟看，混熟之后，玩笑话张嘴就来，她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地调侃。
　　一旁等颜辞一起吃饭的傅煊听完愣了愣，掰筷子的手迟迟没动作，他两一直待一块，平时没看见颜辞和哪个女生有来往。

　　颜辞笑笑，解释道，“没有恋爱，花是给对门邻居的，施朗。”
　　周沁听说过这个名字，在这一片小区还挺有名的，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那个跳芭蕾的小美女？”她远远见过几次，气质是真的好。
　　“对，就是她。”

　　傅煊倒是不知道施朗有这么大名气，问颜辞，“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送花？”
　　颜辞：“她今天有个比赛。”
　　周沁激动地接话，“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在市里大剧院的那个？听说这个比赛含金量很高哦，不知道小美女行不行？”

　　颜辞十分肯定地点头，“能行的。”
　　傅煊突然插嘴，“这么相信她？”
　　颜辞一顿，看着傅煊道，“就像你大考每次稳坐第一一样，施朗跳芭蕾在同行中是佼佼者，我相信以她的实力和努力能拿第一。”
　　傅煊不知道抓住了什么重点，挑了挑眉，心情似乎突然变好了一点。

　　周沁作为旁观者觉得他两的相处状态很有意思，不由弯了弯嘴角，但还是不忘八卦，“小辞，你看过她跳舞吗？”
　　“小时候看过几次。”颜辞想了想，“跳得很好。”
　　“哦——”周沁恍然大悟，“你俩是青梅竹马呀！”
　　颜辞摇头，“只是邻居，没有很熟。”各忙各的，接触不多。

　　颜辞温温吞吞的，看上去和谁都处得来，但实际上，这种人才是最冷心的，表面上看着好相处，和别人关系好，其实本质上全是疏离。
　　他自己心里有个“度”，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允许别人踏到哪里就是哪里。
　　君子之交淡如水，同所有人的关系止于一条线之外，此后别人不能再往前越半步。

　　严谨到苛刻。

　　为了在周沁脑海里坚定确认他是个“走读生”的事实，傅煊经常不去周日的晚自习，留在便利店里帮忙。
　　施朗的比赛正好在周日，颜辞没回家休息，一整个下午都坐在收银台后和傅煊一起守店，傍晚的时候去花店拿花，准备回家。

　　颜辞走，傅煊还要看店。
　　周沁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朝傅煊道，“小傅，你今晚休息，早点回去吧。”
　　傅煊：“啊？”
　　“早点回去。”周沁催他，“这阵子店里轻松，你也歇一歇，留点劲到下个月，十二月可有的忙，快回去吧。”

　　傅煊被周沁“赶”走了，一路都愣愣的跟在颜辞身后。
　　颜辞没见过这情形，走几步便回头看看傅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上去都傻愣愣的。

　　最后颜辞问傅煊，“那什么……你跟我上楼？”
　　“哦。”
　　颜辞手里拿着要送给施朗的花，“请你吃顿晚饭。”
　　“好。”

　　有了安排的两人不再像之前傻乎乎的模样，径直往颜辞家走。
　　颜辞家楼下，单元门前的花坛边，以往那个经常属于傅煊的位置上，此刻坐了个人……

作者有话说

　　裸奔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