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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砂型铸造 ...

  •   陈老就是曹闺在建设巷的邻居,也就是现在与三法工坊两墙相隔的那院子的主人。
      “我老娘病了,闹着要回老家,我想把我那间卖了换点盘缠。”原来是来卖房子的。

      这种事现在都裴端在负责,又到了饭点,方台把人请进去:“您和我们大师姐慢慢谈。”
      陈老的院子和曹闺家差不多的格局,“我以前收过些徒弟,就多盖了一排屋子,我想着你们工坊人挺多,又是两墙挨着,找你们是最好不过。”陈老看向曹闺,“小闺,你是去过我家的。”
      曹闺正在和一条油炸鱼的刺作斗争,被点名后在脑海中探索一番,脸上一片茫然:“我不记得了。”
      陈老也就是随便一说:“也是,那会儿你还小呢。”
      双方交换了许多想法,最后裴端和他约定了明日看房。

      这几天曹闺熬夜肝论文被裴端师姐抓到一次,被夜巡的师兄抓到三次。颇有点高中班主任的味道,曹闺偶尔带入一下,都有些打怵,不过她屡败屡战,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曹闺她,学精了。

      正值早秋午夜,黑灯瞎火的房间里,曹闺平躺在床上,闭上眼,打开齿轮轮系统中的论文编辑器,打开白天扫描录入的修改稿件仔细梳理。
      一夜精神码字,早上起来直接誊抄纸上,调理更清晰,卷面更整洁,又不会被逮到,简直是一石三鸟。

      房间外,灯笼将下方的人影搓成一个椭圆,裴端轻手轻脚靠近她的房间,站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动静,这才往付清的住处游去——这两个人,是三法工坊打击熬夜陋习的重点对象。

      半夜给论文收尾这种事,总是越写越上头,没有人打扰,不起身上厕所,思路越改越顺,成就感油然而生,有了成就感就会兴奋,兴奋促进曹闺的办事效率,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闭眼那一刻,曹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黑暗中,一根柔软的发丝无声地落在曹闺的枕头上,浅浅的弧度和它主人上扬的唇线相似。

      秋分已过多日,天色越亮越晚,但该寅时起的,还得寅时起。
      小师妹,今时不同往日,对不住了,今天放不了水了。

      在裴有原和陈坚两位先生的注视下,钟蘖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抬起了敲门的魔爪:“曹闺,起床练剑。”
      不知昨晚几点入睡的曹闺头昏脑涨,不知身在何处,梦里梦外有些分不清了,正抱着被子皱眉生气。

      起个屁,她论文写完了!她答辩都过了!她毕业了!!

      钟蘖暗示:“给你放了那么长的假,身上的伤也该养好了,裴先生今早也说,还让我来教你习武的。”
      “曹闺还没起?”这声音是裴有原。

      师父……

      曹闺睁眼看见的便是这古韵十足的卧室,还有门外那一道熟悉挺拔的剪影。
      瞬间爬起来,曹闺给自己两巴掌强行清醒,打开门,仗着钟蘖堵在门口,她师父看不到自己,尽兴地打了个哈欠:“……”
      钟蘖盯着她肩膀笑:“师妹,你肩膀上有一位背井离乡的‘游子’。”
      “?”曹闺一瞥,肩头挂着一根头发。

      她本身发量不多,但也不算少,日常发型就是扎在脑后,多绑几段像糖葫芦一样,免得发丝干扰她工作,心急之下,曹闺揪着发尾再一抓……
      还不如不抓,这哪里是她掉的头发,这是她掉的肉啊!

      秋风非常凉爽,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柿子树的叶子开始泛红,有些枯得早的,已经落到了地上,就像曹闺的床头那无根的发丝一样,离开得悄无声息。
      裴有原在树下打坐,陈坚在池边和江桥裴端轮流切磋,曹闺在钟蘖几次纠正后,顺利地刺出一套剑法。
      神清气爽。
      只要捱过那短暂的痛苦,早起的幸福感还是很让曹闺着迷的。

      但是没有人监督,阿宅她也捱不过。

      寅时起的弟子不少,多是轮班出工的。裴有原吩咐曹闺完善论文:“我和陈坚去一趟官府,中午可能回不来,晌午饭不用等了。”
      去官府?大概是商议胡途的事,曹闺乖乖点头:“是,师父。”
      这一次,由于在保卫工坊行动中表现出色,钟蘖终于被允许跟随陈坚出行了,走得那叫一个潇洒,刘海都要起飞了。

      裴有原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开了,今日上门做生意的多了更多。
      曹闺蹲在曹琳身边玩型砂,往木制箱子里面厚厚铺一层细腻半湿的型砂,再把一口带孔铸铁圆柱在砂上放倒扶稳。
      “这是夯地的铁锤,买家要六个。”曹琳说,“她们家没有男丁,所以特地来做几个小的。”

      箱子分两层,以便于后续分箱工作,并在填砂的过程中于箱子一角立一根木棍留出浇筑口,在模具上方也立一根木瓜,做冒口。
      曹闺手里拿着另一根擀面杖似的圆木棍舂砂,至于要舂到什么状态,曹闺还真不敢说,她就是来学习的,曹琳发话了她才停下。

      模具的制造水平非常吃经验,问就一句话,无他,唯手熟尔。
      分箱后,曹闺屏息,仔细将带孔铸铁圆柱取出,还要小心地在下层型砂表面挖出一条槽,将型腔和浇筑空连通,又检查了芯砂和型砂的完整度,得到曹琳点头后才算完成了铸造的前期准备工作。

      炉子在烧着金属溶液,曹闺曹琳靠近铺子门口处坐着等候,金属液还没烧好,却意外又等来了那个男人。
      “他娘的,”曹琳远远看了一眼,那个人也不近不远地站在街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朝她们走了过来,“这是个什么没脸没皮的东西。”
      那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这一次蹲到了曹琳,却也没敢走进去,站在外头喊:“你出来。”

      曹闺还没见识过这么怂的人,不由得脱口问一句:“胆子真小,这个人是被圈养大的么?”
      “噗。”曹琳偷笑一生,还是虎着个脸走了出去,也不多走,就两步,把曹闺的视线也给挡住了,“蒋大牛,别给脸不要脸啊!”
      过往人多,但在建设巷里都有各自的忙法,四周工坊铺子也吵吵闹闹的,除了曹闺也没人注意。

      蒋大牛挺直了身板,把头扬起来,那鼻子才冲到曹琳的正脸上,叫嚣着:“到底谁不知好歹!你娘都恨不得要你嫁给我,你这铁匠的身份,除了……我家,哪个家里有田地的敢收你?”
      曹琳伸手指他,恶言恶语威胁:“识趣的自己滚啊,别怪老娘抄家伙了。”
      “也是,就你这铁匠的女儿,能有什么眼光,”将大牛还在那里给自己挽尊,露出赖相凑过来低语,“我就是好心来告诉你,三天后我们就出城了,要不是你娘非要拉上你,我才不来这破地方找你呢!”

      曹琳被他的忽然靠近下意识得后退,险些磕到门槛,一只手抵住她的后腰,将她扶稳。
      “我师姐眼光不好才答应跟你走了呢!哪里来的妖怪,回你的山里去!”曹闺挽住曹琳的胳膊,另一只袖子里似有似无藏着一把匕首,被蒋大牛好巧不巧地看到了。
      他紧张地瑟缩后退:“行!行……敢动手?你个小孩你敢?我……一个农户,不与你们这些工、工匠计较!你,爱走不走,你那个娘可是跟我们走的!我们村好几户的人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过了今天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麻烦来得快,去得也快。
      “……”曹琳有一瞬还以为小师妹芯子换了,“可以啊,平日除了探讨学问你也憋不出几句话,今天才见识到,这小嘴真妙啊!跟你娘学的吧?”
      师姐平日那么照顾她,当然要挺身而出,帮她一起解决麻烦了!曹闺拽着曹琳的袖子,自信地说:“他不敢动手的,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蠢货,谁不知道他们就是看中了我不要彩礼,娘都是改嫁他们家了,这么便宜的事蒋家早就在琢磨了。”曹琳一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蒋大牛走后她还在发泄,都把型砂当做蒋大牛在使劲锤,“那个狗东西是下曹家有名的无赖,成天好吃懒做,真以为我爹走了,我就会任他们拿捏了!”
      曹闺:“……”
      原来曹琳师姐在家会过得这么难啊……难怪没见过她回家,毕竟下曹家离县城不远,往来很方便。

      没一会儿江桥和王问笑着走进来,看到曹琳一脸怒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师妹,我们刚才看见蒋大牛了!”
      王问笑嘻嘻地说:“他出城不久就掉冲沟里了哈哈哈!”
      江桥扯着个嘴角嘲讽道:“小东西走路不好好看路,还敢冲着我们师兄弟眼横眼射的,一脚踩空掉下去了,真是活该。”
      王问还在那里笑,他人都快笑得叠起来了。

      “报应。”曹琳一听心里也爽了,她还有件事想问,“师兄,蒋大牛说下曹家好几户的人家要搬走,离开善元县,不是说最近不要随便出城吗?”

      农民很少会离开自己的土地,除非遇到旱灾或者乱世中真的活不下去了,离了祖田就是离了根。
      “他们不知道,倒是有几个店铺关门转让了。”江桥每天都在外头跑,知道的消息多,村子下面去的少,暂时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都是那次书院的事给搅和的吧,有些读书的回了村子里,少不得会和家里人说起,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一个乱了套,其他人也容易被感染到。”

      日落前三人才赶回工坊,并带回来一份盖了官印的文书:“这是郡太守常照常大人批下来的文书,驻军已经在路上,善元县是白陵郡和北方二郡接壤的县城之一,看来——是真的要战乱了。”
      陈坚抱臂靠坐在椅子上:“今日看了那船闸的图,修得要跟那城墙似的,怕是早就在准备了。”
      说罢,裴有原将文书转交给江桥:“后天就拿着这个去码头调建材,把该囤的货都囤好,认准了,是谈家的商船。”
      “大师姐前段时间已经彻底清点过一次仓库了,新的账簿还没有整理出来,先登记在旧本上?”王问又说,“既然是谈家的商船,不如把小师妹也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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