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歌》_清平

9、生不逢时

　　“对不起，宋绮。”李闻歌站起身来，声音冷冷的。“我去帮你办出院。”
　　“你为什么不回来！”宋绮几乎是嘶吼着。
　　李闻歌的心脏跳漏一拍。
　　“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李闻歌匆匆的逃离了房间。
　　他想着，无论如何，那样的原因不可以让宋绮知道。

　　李闻歌是在那一天开始长大的。
　　那一天他经历了一生中最跌宕的大喜大悲。
　　那天之前的李闻歌生活在蜜糖罐子里，作为家里的独子，他受着万千的宠爱，他以前从来不会明白，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烦恼和忧虑，也不会懂得，生如草芥，世人皆苦。
　　十四岁的李闻歌那天是第一次淋雨。
　　他记得那时候，他被戏团街上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吸引住眼睛，一直跟着他的父母，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他漫无目的四处寻找了许久，情绪崩溃之后，遇上了那场瓢泼大雨。
　　如注的雨水中，小丑头顶的那把花伞，是附近唯一一处看起来可以避雨的地方，但李闻歌不自觉的靠近他，却不是因为那把花伞，而是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那双眼睛注视着他，一张没什么生气的脸上，却有那么一双好看温柔的眼睛。
　　李闻歌现在想想，还是心动不已。
　　那个那时名叫宋绮梦的人，成了他一生的绮梦。
　　离开他之后，李闻歌每晚都会看到那个地方，绿色，暗绿色的霓虹，破破旧旧闪个不停，那灯下宋绮梦坐在那，两只腿不停地晃呀晃，转过头来冲着他笑。
　　他脸上依旧画满油彩，夸张的动作使他看起来有些可爱，可他的身影却渐渐模糊然后消失。
　　李闻歌每次睁开眼醒来，都久久无法再入睡。
　　但这是他的大喜。

　　大悲从何说起，李闻歌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记得，那天将他带走的是他的叔叔，他父亲的弟弟，除了父母之外，叔叔是对他最好的人。
　　叔叔几乎是发疯的寻找着李闻歌，找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刻扑过来抱住他，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要带着他离开。
　　李闻歌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叔叔会那么着急，他被锁在车里，拼命的敲着玻璃，哭喊着要去找宋绮梦过来，而叔叔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以前对他骄纵无比，事事都顺着他的样子，而是沉默寡言，雷厉风行，不顾李闻歌的哭喊，立即将他带回了家。
　　后来李闻歌才知道，他的父母被绑架了。
　　李闻歌从小听过的故事里，都是小孩和父母走丢被拐走，却没想到自己的故事却是完全反过来。
　　自从那天他和父母走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活着还是死了，他们就像变成了一缕风，吹过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留下痕迹。
　　李闻歌心里不甘，但叔叔明确的警告他，不准去找。
　　这还不算是李闻歌的心结，也不算他不能让宋绮知道的事。
　　他真正忌惮着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他完全想象不到，在父母温和和善的表面之下，却经营着那么血腥的事情。
　　杀人越货，寻仇滋事。
　　做的多了，最终自己也葬生于其中。
　　但李闻歌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便须得承受这金汤匙乘着的鲜血。
　　如果不杀人，只会被杀，落得和父母一个下场，被千万双盯着自己的血淋淋的眼睛，结果在某个黑暗的巷子里。
　　于是他在叔叔的监管下，开始了成长，开始学着去接触这以前来说遥远的一切，直到现在，他凌厉狠辣，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李闻歌明白，这是完全不能让宋绮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有口无言，也好过被他害怕和嫌恶。

　　李闻歌靠着医院的墙壁滑身下去，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宋绮哭着问他为什么不回来，李闻歌的心都要碎成一块一块的了。
　　但他无法回答，除了对不起，他没有什么能够解释。

　　“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想你知道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