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回忆录》橘子皮笑肉不笑

4、第 4 章

　　太阳光线越来越强烈，现在的她也感到越来越昏沉，被暖阳昏了神志，迷了眼睛，就要睡着了。
　　她想，如果知道以后会是这样的话，他大概决计不会从那会开始就绕小半个城市假装顺路去接她的。
　　太幼稚了。
　　也太容易让人感动。

　　就这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他觉得自己真的病得不轻，居然能把一件事坚持这么久。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他安慰自己，这只是成功职场人士的第一步，讨好上司，别无他想。

　　又这样日复一日日复一日，上班堵车的时候听着她五音不全的残破歌喉他觉得有趣，排队吃饭的时候可以分享多一个菜他觉得幸福，在太阳毒辣的七月去跑现场看材料他觉得舒坦，下班时把她送回家门口时她假装生气的威胁他明天别来了他觉得可爱。
　　他甚至都觉得和爸妈在一起的时间都没她长。
　　他又觉得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特别短。

　　她苦口婆心的说过很多次“大哥，为了保护你的头发，以后多睡会吧，别来了。”
　　“好好好，知道了，快回去吧”
　　他每次总是这样答应。

　　目送她上楼时看着她的背影就特别想不通，这他么不会是一见钟情吧，草，都快三十了才来也太晚了点吧？！！

　　于是每当他开始有这个邪恶想法的时候，就三番五次告诫自己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讨好领导以便升职加薪的骗局，千万千万不要越过心里那道线。

　　可第二天早上他的车轱辘就会不自觉的来到她家楼下。
　　“真巧，第10086次偶遇了。”
　　“.....”

　　即便是再神经大条，她也意识到好像事态发展有点怪，可是又没什么特别怪。
　　她终于对发小吐露心声，表示自己有点苦恼，又有点心跳。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发小听她讲完，狂锤她的大腿，痛的她呲牙咧嘴。
　　发小激动的咬破了舌头，感叹不容易啊，27年了，她孩子都抱俩了，而这颗无花果终于要开花了！她特别笃定“都做到这份上了！这肯定是喜欢你啊！！还用问吗！”
　　她有点不信“可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啊...”
　　发小恨铁不成钢。
　　“哎没有啦，他只是把我当做好朋友，顺路捎好朋友上下班很奇怪么？”
　　“......”明明很奇怪好吧！

　　于是发小给他出了个绝妙的馊主意。
　　她说你听我的绝对没错。
　　她说电视剧里都这么写。

　　当然了，后来她哭着说我这个王八蛋。

　　这天她终于换掉了那条同款同色不同件的牛仔裤，穿上了短裙，终于不再只涂一个口红上班，而是化上了精致的妆。
　　为此特地早起一个多时。
　　照着镜子，感觉特别别扭，但忽然觉得自己还有点像那么回事。

　　就这么一路别扭的坐上了他的车。
　　他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她淡定的说“你口水流下来了。”
　　其实内心特别紧张。

　　“你...这是要干嘛？”
　　“哦，我妈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今天给我介绍了个对象，说特别不错，让我今天见见”
　　她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有点不自然。
　　“不是，见个男的就穿这样？你上班咋不穿呢”
　　“懒得”
　　“.....”
　　他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她内心挣扎，感觉那些话太娘了，实在说不出口。

　　心里建设了半小时，建设着建设着就到了公司楼下，他在停车场前停了下来，头一回说“你先上去吧，我去停车”
　　她没动。
　　齐远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终于开口“这是他的照片，给你看。”
　　发小老公是当年他们学校的校草，长的怪人模狗样的，就被她无私的奉献出来做炮灰。

　　他斜眼瞅了瞅，好吧是挺帅的。

　　她深呼了一口气，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我...要不要去啊。”

　　他尽量控制住放大的瞳孔，呼吸停了。
　　表情就这么呆滞住，心里的炮仗成吨成吨的爆炸。
　　都是混迹情场多年从未失手的老海王了，自然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
　　一旦回答了，就是鱼死网破再无转寰的余地。

　　他很想说别去。
　　他很想说你别去。
　　他真的很想说你千万别去。
　　他很想。
　　想到爆炸。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去呗，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去。”

　　看吧，果然，他们只是好朋友的关系。
　　“哦，好”
　　她推门下了车，说不失落是假的，说不喜欢也是假的。
　　但缘分这种东西，玄。不能两情相悦，才是常态。

　　想开点，大不了一辈子就一个人呗，躲在爸妈怀里当宝贝也是宝贝。谁还不是个宝贝了怎么地。

　　然后一上午他都没再跟她讲一句话。不再像记忆只有七秒的金鱼一样每隔七秒钟就问她一次制图规范，不再十一点五十九分当人形午餐闹铃，不再吵吵闹闹缠着她去楼下呼吸没有cad的空气。

　　这是第五包了吧。他已经抽了第五包烟。

　　不过她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她这一下午都在老王办公室，因为工一部上个月接手的桥梁塌陷问题焦头烂额。

　　工一的老大张效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地中海，头秃了倒挺多，但别的什么都没做好。
　　他哭丧着脸，痛哭泪涕的阐说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只字不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王心里门清，摆明了是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废物。
　　还好没来得及让市民检验就塌了，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亡。

　　老王安静的听他哭诉完，念他那颗带着裙摆的光头太过闪亮。也算勤勤恳恳在公司呆了六年，是老人，得留体面。
　　便没再追责。就让他收拾收拾走人，顺手把工一叫给了任秦临时带着。
　　如果她当时知道这一带就是永远，那她死活不会接。这是想累死人的节奏吗？
　　她还想多活几年。

　　她不关心张效撕心累肺不要脸面的哭喊，也没有看到他怨毒的眼神。
　　做错了承担责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她满脑子都是齐远那句话，挥之不去，像一句魔咒。
　　好不容易从办公室逃出来，终于结束了张效对她耳膜的凌迟，就收到发小的短信。
　　“哎，他今天到底说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呢！！”
　　“人家说了，让我去，说的时候一脸轻松面不该色”
　　“不对啊....这么魔幻吗”
　　“我都说什么了，人家就当我是朋友！”
　　“好吧好吧，那你来找我吃饭呗，姐姐安慰安慰你受伤的心”
　　“....将功补过吧你就，出的点什么馊主意”
　　“行行行，天下何处无芳草嘛，待会老地方啊不见不散”

　　她和老王告了假，说今天有事早点走。
　　这句话完完全全的传到他耳朵里。扰的他的咖啡溢出来了都不知道。

　　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挣扎，谁都不知道他心里乱的有多麻。
　　他看着她背着包走出去，身上淡淡的香味还在。

　　他想，那人长那么帅，是个女的就会动心吧。
　　他想，他们在一起之后，她的上下班再也不需要他了吧。
　　他想，既然人家都在一起了，他还一直纠缠个什么劲儿啊。

　　他就这样看着她就走了出去。他的咖啡也留了一地。

　　她走的时候没见着他人。
　　心想可能是早上问的太唐突奇怪了，就给他发了条信息“今天有约先出去了，晚上记得吃饭”
　　“你，不能又不吃饭”
　　还讨好的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好娘啊。

　　他看着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终于不耐烦的拿起来看了一下。

　　然后疯了一样冲出去。

　　下地狱就下地狱吧。他对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