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执生

21、第 21 章

　　当晚，陆颜并没有留在医院，沈溪送她回了栊翠。在被安娜推出电梯的时候，入目所及便是那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陆颜不由得想到秦淮说的话。
　　“栊翠有地下三层，是一间画室，入口就在吊灯的尾部。”
　　她并不好奇别人的隐私，可是此刻她真的特别想下去一探究竟，江敛的秘密黑匣子里包裹的究竟是什么。
　　再见到江敛的时候，已经到了陆颜拆石膏的时候了。
　　栊翠的晚姜也到了盛开的花期，白色的花瓣在风中招摇，沈溪开车把人接去了那家私人医院，虽然陆颜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惊喜”一推门就看见了——
　　斯文俊秀的年轻医生面前坐着的，赫然就是江敛。
　　正在翻看病例的青年医生动作一滞，抬眸看了一眼，愣神只是片刻，随后眉眼弯起，清亮的瞳仁里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江敛扣了两下桌子，神色有几分不悦，楚辞挑了下眉，不置可否的把视线挪回了面前的病历本上，“沈溪，还不把小病人推进来？”
　　沈溪笑吟吟的推着陆颜进门，十分顺便的停在了江敛的身边。
　　又有几天瞧不见江敛，陆颜已经把心态调整的平稳了，她自然而然的打招呼道：“小叔。”
　　江敛张张嘴巴似乎想问什么，但看楚辞在场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薄薄的病历本没什么复杂的病情，楚辞只需扫几眼就看完了。他没有废话，拿起盘子里的石膏剪就走向陆颜，在她身前蹲下。
　　两弯月牙似的布满锯齿的刀身，像是某种野兽的嘴巴，叫人无端生出了几分害怕，即使陆颜原本不是胆小的人，此刻也不免瑟缩了一下。
　　江敛睨了楚辞一眼，“小心点。”
　　“知道了，不会碰伤你的小宝贝的。”楚辞头也没抬的回道，熟练的三两下就拆掉了石膏，倒是陆颜听了他这话闹了个大红脸。
　　真奇怪，原本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脸红的人。
　　拆除石膏后，楚辞这里按按，那里捏捏，仔细查看后起身朝江敛点了点头：“年轻人身康体健的，骨头早就长好了，没什么问题。”
　　“谢谢医生，”陆颜小声道谢，弯腰伸手把卷起的裤腿放下，仔细的抚平。
　　楚辞低头在病历上填写，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上扬了几分，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江敛，随即对陆颜说道：“不用客气陆小姐，你小叔是付了钱的，去外面走一会儿试试，有什么不适的告诉我。”
　　陆颜点点头，江敛看向沈溪，沈溪上前虚扶了陆颜一把，笑着说：“颜小姐我陪你一起去，慢着点。”
　　陆颜心里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大概有私事要说，见江敛颔首，于是起身和沈溪一起离开了。
　　门轻轻被关上后，楚辞将手中写好记录的病历本合上往江敛面前一丢，油皮的封面上的病患信息处赫然标注陆颜的年龄，17岁，还没成年。
　　他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舒适惬意、面带戏谑的开口问道：“太子爷，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的感觉怎么样啊？”
　　“很不好，”江敛阴测测的说：“不过比肯定你在伦常的边缘被反复痛打的感觉要好。”
　　说到这个楚辞就头疼似的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我爷爷最近找你了？”
　　江敛淡淡的回道：“楚老先生最近‘又’找我了。”
　　那又字上的重音让楚辞深觉自己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了两下，只想跟江敛这个“作壁上观、见死不救”的混蛋动手。
　　“这件事也不需要你帮忙，只要你别让风声传到二哥耳朵里，就算成全兄弟了，”楚辞重新架好眼镜，语气轻松玩笑似的，表情却十分严肃认真。
　　而他口中的二哥就是林羽，林家的老幺，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这声二哥楚辞一叫就是二十七年。
　　两人对视半晌，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与默契让一切都发生在不言中，最终江敛点了点头。
　　楚辞忽地笑了，有了江子恪的承诺，那必定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惊扰不到林羽了。
　　他放心的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情，“刚刚进来的小丫头，和在你画室里见过的那些画儿······”
　　只要见过江敛那些画，仔细看过几眼陆颜就会发现，打南边来的年方十七的陆小姐和京城太子爷这十一年间断断续续在无数张画纸上描摹的女孩，轮廓竟十成十的一样。
　　可惜，江家其他人目前的重心都放在了寻找真正的陆颜和江敛的任性上，除了秦楼月，没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心比比干多一窍，仔细留神，轻而易举就会把画中的女孩跟陆颜串到一起，比如眼前这位。
　　不过江敛本就没打算对任何人隐瞒，即便这件事情听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依旧十分坦荡的又点了点头。
　　楚辞一点也不惊讶于他的坦然，转而继续说道：“我这次回来，途经湘西的时候偶遇张家那做事没谱的老顽童了，他说回洞庭湖看看，过两天大概就能回京城了。”
　　想想又觉得这些事情都那么的有悖科学不可思议，又好笑出声。
　　江敛明白楚辞的意思，交往甚密的几家人间说起这个都不须多言，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北上为张，南下为温，千年纠葛，护佑一方。
　　不过眼下江敛心急，鬼知道那五湖四海瞎蹦哒的小老头什么时候回来。他习惯性的整了整袖口，说道：“等不了他了，我明天晚上就去‘往生渡’。”
　　“你上一次去是张老顽童带你去的，这次你能找到地儿吗？”楚辞收起玩笑的姿态，略微严肃了几分。
　　江敛透过窗户看着西沉的天色，浓墨般的夜幕自太阳落下的地方一点点的从地平线处铺陈晕染开，半明半暗间星星隐约闪烁。
　　“看运气吧。”他低声叹息道。

　　夜幕低垂，树影摇曳。
　　陆颜夜半起身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房门前徘徊，她迷迷瞪瞪的趴上猫眼，幽微的壁灯清晰的将江敛的轮廓印照进她的眼瞳中，一下子就给她惊醒了。
　　这么晚了，江敛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吗？
　　陆颜趴着看了会儿，只见江敛倚靠在玻璃栏杆上，双手环胸，一双长腿交叠站立，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可周身的氛围格外凝重，似乎正在思考一件十分为难的事情，举棋难定。
　　他站了许久，最终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声不响的回了对门。
　　等看到江敛的房门关上，陆颜才长舒一口气。
　　说实话她想不通江敛夜半站在楼梯间里能思考什么人生，最好不是有事要找她。之前在自以为了解剧情的情况下，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妄图走捷径以破坏剧情走向让规则发觉她这个异端将她斥出这个世界，虽然不知道命运最终会把她的结果落到何处，但好歹有个方向，还能说放手搏一个出路。
　　现在好了，她的自以为是被剧情大神迎头痛击，江敛不爱女主爱女N了，霸总文俨然变成了一本逆袭文，真叫人觉得前路渺茫，无话可说。
　　陆颜实实在在的把自己摔进床铺里，纵然柔软还是感受到了一点闷痛。生理上感受到疼痛似乎可以减轻一些心理上的苦闷，她仰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朗朗月空，要流下的眼泪又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陆颜掀起被子胡乱的盖住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总是习惯整个人蜷缩起来睡觉，白天已经慢慢适应去应对曾经只在书上的纸片人，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很没安全感，孤独又忧惧，她想要回家，更想见到妈妈。
　　一定，一定要尽快找别的办法离开这里。
　　陆颜捏紧了被角，暗暗下定决心。
　　而同一时刻米国某高级疗养院内的公共餐厅里正发生诡异的一幕，无论是在吃饭的，还是正端着盘子找位置的，他们的视线都在有意无意的盯着餐厅的某一角，斯文优雅的美丽女士总是格外吸引别人眼球的，何况那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年轻的东方女孩。
　　那女孩正是10149。
　　或许是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或许是从前的生活环境便是这样，被这么多人围观着的10149依旧毫无心理挂碍的继续进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离开充满消毒水和各种药品味道的三楼病区，陆帆不知道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主动提出带她来公共餐厅吃饭，不过这些本来就是没要紧的小事，在哪儿吃饭都一样，何况诚如陆帆所说，公共餐厅确实有几道菜的味道还可以入口。
　　陆帆接完电话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大群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往自己之前坐的那个位置磨蹭，他收起手机靠在门口的墙上好笑的看了会儿，突然不想靠近那个是非之地了。
　　就在他抬脚打算走过去的时候，10149似乎察觉到了他，转头看来两人的视线蓦地在空中一撞，纠缠在了一处。
　　陆帆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后微微撇开头，有些不自在的捂嘴咳嗽了几声。10149蹙起秀挺的眉毛，她的修养让她绝计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叫喊的事情，可她不明白陆帆都接完电话了，还站在门口磨蹭些什么。
　　陆帆原本慢慢悠悠的朝哪边走，可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小男孩，似乎在同伴的鼓励下终于鼓起勇气要去结识一下窗户边坐着的那位优雅美丽的女士了。
　　陆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那个男孩前面走回了位置，在他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本就没多大信心的小男孩沮丧泄气的回了头，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点小得意，嘴角微微勾起。
　　还没得意多久，就被对面的的小公主凌厉的视线打断。
　　其实10149可以不吃饭的，只是偶尔有些得她青眼的食物她会愿意吃一点，而她执筷的姿势就像是古时候贵族门阀中常年规整一般的优雅。
　　陆帆似笑非笑的问道：“我刚讲电话挺长时间的，你看都不出去看一下，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跑掉？我之前可是天天想着摆脱你的。”
　　“你跑不掉，”10149微抬眼睑，蹙起的眉毛已经舒展开来，“而且你已经回来了。”
　　陆帆右手支着下巴，加深了嘴角的弧度，笑的像只刚刚酒足饭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狐狸，懒懒散散的。
　　“刚刚是医生打过来的电话，最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各项指标都及格了，只要后面我自己注意些，这两天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陆帆拿出手机，上面是医生刚刚传给他的文件，中规中矩的英文打印体的最下面盖着一个大红的印章。
　　“好，我们回京城。”10149从来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她的眼尾微挑，眼底沉沉的淤积散开，变得清亮，偏偏抿起的红唇恰到好处的淡化了这个笑容，淡的好像是陆帆的错觉一样。
　　这一刻，陆帆有些庆幸自己跟陆颜是异卵双胞胎，血脉近的快要等于同一个人，这才让那处理器似乎不太灵敏的系统认错了人，错把10149和他绑到了一起。
　　陆帆凝视着在灿烂的阳光下美好的近乎完美的10149，心里陡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产生了一丝酸意。
　　10149从没把任何东西看在眼里，在这个世界，她只把本该是她宿主的陆颜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