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桥枫别雨》晚芦

2、第二章再见

　　第二章 再见
　　魏濯万万没想到，沈家小叔不姓沈，也不是沈岑的亲弟弟。
　　坐在马车里，魏濯轻轻撩起帘子的一角，从那一角钻进小贩们更清晰的叫卖，街角小孩哭闹想吃冰糖葫芦，路过的年轻夫妇调情的声音，她不自觉张了嘴问道：“当今的圣上，是个好皇帝吗？”
　　坐在旁边的侍女不明所以。
　　“当然了小姐，据老爷说，圣上是这几百年来难得的贤君。”
　　魏濯只望着窗外，没了言语。
　　魏氏皇帝大概都继承了开国皇帝的残暴和荒淫吧，这样的国家就算没有那个人来取，也终究会有别人。
　　到了城郊一处宅子，魏濯被扶下马车，这宅子外有一簇竹林，宅子不大，有这竹子倒也雅致。进了大门，魏濯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仔细一想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被中年管家带到一处亭子，魏濯才明白她觉得奇怪的地方。这宅子虽不大，却只看到管家和亭中坐着的那个男人。且这宅子里是一处植物摆件也没有，这里没有人气，这里只有荒芜。
　　她踏上阶梯，那人转过头来，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却深深刺痛了魏濯。
　　他大约二十五，皮肤是常年没见阳光的病态白，着了一身黑衣长衫，头上绑了一条白色布帛。
　　魏濯不敢也不想承认面前这个脆弱得像琉璃人一样的青年是那日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成日在自己身后甜甜地叫着“欢姐姐”的少年。
　　她眼睛发酸，颤着手去抚摸他微陷的眼眶......
　　兰月清感受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左手虎口，紧接着那人便伸手过来想要摸自己，连忙后退，却在听那人轻呼了声后，身子僵了僵。
　　“......见星...”魏濯脱口而出，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曾经夸他的眸子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后来程家出事，养子兰月清被她带回浮欢宫，取字见星，变成了她的义弟。
　　“再不喝茶，该凉了。”
　　兰月清清冷的声音让魏濯回过神来，收好情绪，也没解释刚刚的失态，端起桌上还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抿了一口。其色翠绿，形状秀美，轻泯一口，细细品味，韵味浓郁，是云雾。
　　“好茶。”
　　“我以为你不爱喝茶的。”兰月清嘴角荡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叔很了解我？”
　　“这声小叔倒是叫得顺口。”
　　魏濯紧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回些他小时候怯懦，面对她话都说不全样子。可她失望了，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被怎样折磨才从那个害羞灿烂的样子变成了这般喜怒不形于色，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小侄女应该知道，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况且是一个瞎子。”
　　“您生的很好看。”魏濯没说假话，小时候兰月清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她收他做义弟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好看。随着年纪的增长，五官更加深刻，风骨也被析了出来。
　　“我知道。”
　　魏濯觉得应该重新认识他，她知道，他还是他。
　　“你嘴巴甜，赏你吃点东西。”兰月清起身往亭外走去。
　　魏濯见他稳稳起身，向外走去如常人，嘴角泛起苦笑，像是忍不住又要落泪。可她上辈子也只母妃死时落过泪。
　　见他越走越远，急忙起身追上，心乱如麻之际前面的人突然停下，魏濯就撞在他背上。如今是他更高得多了。
　　“不看路？”
　　前面的人问着，魏濯答：“并不认识路，便不看路。”
　　“跟着我便是。”
　　跟着他到了一处地势较低的地方，兰月清开了门，魏濯猜到是酒窖，心下一喜。
　　他进去时并未掌灯，魏濯只在门外等他，不一会儿他抱了一小坛出来，甩给魏濯，魏濯打开闻了一下，好家伙，这桃花酿得有十年了。
　　“只这一坛了。”
　　魏濯在沈府养着，这几日正好酒瘾有点出来，今天这坛简直是福星。
　　“侄女会省着喝的。”
　　“倒也不至于，剩下的虽没那么长时间，也够了。”
　　他脊背挺直，一身黑色长衫更显得他消瘦。
　　“小叔，喜欢黑色吗。”他小时候很爱穿月牙白的衣裳。刚刚问出这句话，魏濯便后悔了，他的世界本来就只剩下了一个颜色。
　　“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