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59、第五十九章 缘深有时缘深处

　　寒令飞身上前，一剑解决了五个分身，然后便加入到与蛊兽的战斗中。阿初已经多年未炼蛊兽，能与分身的蛊兽抗衡的蛊兽不多。璃山脚下，有众多排队等待验明身份的常人，在蛊兽的攻击下毫无还手的余地，迟玺扇出霜满，释放魂力，逼退一波蛊兽，提醒众人道：“上璃山。”

　　山脚的众人纷纷往璃山上跑。阿初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提示到：“分身。”

　　寒令一剑便解决了他。

　　阿初再指着另一个，寒令再次解决。

　　璃山范围内的人被迟玺和寒令保护，暂时无碍，可青宇四处却有越来越多死伤的人，迟玺再强，终究不能护全众生，阿初唤道：“圣君！”

　　迟玺退到他身边问道：“怎么？”

　　阿初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死了，他们就都死了。禅云门、幽都都快失守，别犹豫了，月儿还小，别吓着她。如果我不死，他们是杀不完的。我与他们，终是一体，所以，我死后不能被唤醒。”

　　迟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偏偏阿初救过他，而且不是十恶不赦之魂，这样的一个人。让迟玺如何下得去手啊。

　　阿初看到迟玺着急却毫无杀气的眼神，满足地笑了，对迟玺道：“圣君把魂石唤出来，我把他们还给你。”

　　迟玺莫名看着阿初，不知道他所谓的他们是谁。

　　阿初解释道：“所有死在养灵蛊手下的人，魂灵都在我体内。你若能认出他们，或是让他们听到你的呼唤，回应你，相信以圣君的实力，他们都有机会活过来，只是，我想求圣君一件事。”

　　迟玺激动不已，那岂不是父亲母亲都在其中，追问道：“什么事？”

　　阿初道：“顺便也救救我父亲，他跟我一样，有很好的一面。”

　　迟玺停顿着，不敢轻易答应。萧烁若是活过来，又会做出些什么呢？

　　看迟玺犹豫，寒令插话道：“雪彤在吗？”

　　阿初回道：“雪彤并非因我而死！”

　　寒令明了：不在。

　　阿初再次提醒道：“圣君，魂石。”

　　迟玺深吸一口气，唤出魂石，置于阿初身前。回道：“我答应你。”

　　这是阿初对迟玺唯一的要求了。

　　阿初闭上眼，眉间飞出无数魂灵，浸入魂石之内。“此生遇你二人，也不枉我来一场。这因我而起的孽，让我自己结束吧。”

　　迟玺百感交集，迫切唤道：“阿初！”

　　阿初伸开手臂，看着迟玺。迟玺并未犹豫，给了他一个拥抱，阿初附在迟玺耳边，轻声道：“恭喜你。”

　　迟玺和寒令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阿初没有再多话，飞身来到地面，自封血脉，遣散魂灵，一掌入心。

　　顿时所有的分身和蛊兽都停顿下来，各处肆虐的力量一起溃散，随着阿初的死亡消散、沉寂。

　　迟玺看着阿初沉寂在自己眼前，不能阻止，亦不能救赎。

　　她以为青宇不会再乱的，因为她已经拥有足够的功法和一群实力不低的伙伴，以为保全青宇轻而易举，可蛊兽奋起作乱时，她们众人之力却根本没法保全众生。

　　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殒身，可阿初却是想救而不能救的特殊魂灵，集万千好坏于一身。

　　原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如今才明白，一个人不管站在什么高度，总有无能为力的事情。

　　终究只是人啊，怎么可能无所不能~

　　迟玺心里堵得慌，呼吸越来越困难，四肢无力，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唤一声‘令’，便失了感知，往地上飘落。

　　好在迟玺声音虽弱，寒令还是听到了，他一直有注意着迟玺，在她情绪紧张时便察觉有异。

　　只是所有的感觉都在刹那，寒令只来得及接住迟玺。看着迟玺突如断线的风筝，寒令那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到爆炸。第一反应便是阿初刚刚做了什么，小心护着迟玺落到地面，想要追问阿初，阿初却也已经沉寂。

　　不少闲杂人瞬间围了上来，想要看看迟玺的情况。有好意，有好奇...

　　寒令冷冷一声：“滚~~~”阻下所有脚步。

　　迟玺是喜怒无常的人，发起火来已经可怕。寒令这种鲜少发火的人，发起火来更是会毁天灭地的。谁都知道迟玺和寒令好不容易重逢，若是迟玺再出点意外，谁敢保证令公子还是令公子，而不是第二个迟玺。万一像迟玺当初迁怒陈家老小一般一概而论，鸡犬不留，试问，谁能抵得住？

　　“危机解除，无关人等速速离去。”寒令留下冷到让人胆寒的声音，带着迟玺回了山。

　　寒令飞过的地方，人们除了恐惧，在没有别的感觉。

　　“圣君晕倒了，别添乱，快走吧！”
　　“是啊，令公子好像很生气，要是出点什么事，令公子怕是比圣君还可怕。”
　　“一向谦逊的令公子，竟下了逐客令了，要是再不走，等会儿可能会死得很难看，我先走一步了。”

　　人群之中，声音四起。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反正无一例外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璃山。

　　回到流云殿，把迟玺轻放于床榻，寒令探了迟玺的身子，并无伤势，也无毒物，呼吸稳定，魂灵正常，唯有血脉有些奇异。寒令不知为何，只能通知了苟娇和迟云，然后给迟玺传入自己浑厚的魂力。

　　如今迟玺的心魂在寒令身上，那么寒令，便也是迟玺的良药了。寒令只希望能有点用。

　　‘玺晕倒，情况不明。’七个字看得苟娇和迟云万分焦急。来不及处理乱战后的战场，便纷纷往璃山赶来。

　　寒令传输力量把自己输得都快虚脱了，迟玺还不见有醒来的趋势。寒令慌乱不安，想起曾经迟玺只要抱着星辰剑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便把星辰剑也置于迟玺身边。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小九~~小九~~”寒令附上迟玺的耳朵，轻轻唤了唤。见没反应，寒令换了一种称呼：“玺~~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

　　寒令呼吸微颤，紧紧握着迟玺的手，担忧得不行。

　　“血脉异常是怎么了？”寒令隔空问话苟娇，他真的等不下去了。

　　苟娇回到：“有无毒物？”

　　寒令：“不明。”

　　苟娇：“唇色？”

　　寒令：“略白！”

　　苟娇：“脉搏？”

　　寒令：“微快。”

　　苟娇：“体温？”

　　寒令：“正常。”

　　苟娇：“生命体征”

　　寒令：“目前正常。”

　　苟娇：“那暂时不用急，我很快到，你守着她就行。”

　　寒令怎能不急。以如今迟玺的实力，能让她晕倒的绝对不是常事啊！

　　焦急数着时辰，寒令等得坐立不安。好在迟玺的体征越来越平稳，除了没有醒来，也并无其他不好的反应。

　　终于，几人到了。迟云是特意接了苟娇才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看着寒令眼底难掩的血丝，苟娇神情严肃，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寒令心底的焦虑了，因此，苟娇也紧张的不行，深吸一口气，探上了迟玺脉搏。这一探之下，顿时想笑，压抑的眼底瞬间清明，望着寒令，忍俊不禁。

　　迟云看苟娇的反应，有些莫名，也探上了迟玺的脉，随后松了一口气。

　　苟娇打趣道：“这就是你说的血脉异常。”

　　寒令点点头，看苟娇和迟云有些忍俊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是没有危险的。便平和问道：“怎么回事？”

　　苟娇道：“你们两个真是半点不节制，效率挺高啊！”

　　寒令莫名，抓着迟玺的手又探了一番，依然没发现异常。

　　苟娇提醒道：“仔细探，听心跳。”

　　寒令照做，魂力浸入迟玺体力，仔细打探，甚至血液流动的声音他都能听到。这一探之下，他发现迟玺体内竟有两个心跳，一个正常的心跳，在心口位置。还有一个略快的心跳，来自，小腹的位置。

　　一瞬间，寒令眼底浸出了泪，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又细细探了一番那个微妙的心跳。

　　她联动着迟玺的血脉，是她造成了迟玺血脉异常的现象。

　　寒令激动道：“是...小的！！”

　　是迟玺想要的小的！已有橘子般大小，竟然不知不觉存在了多日。她的到来如此悄无声息，没有半点预警。

　　迟云笑道：“就跟她娘一样，说来就来啊！”

　　苟娇也笑了，提醒道：“孕育是很辛苦的，本来体力消耗就大，平日所食需要供养两个人，得吃好喝好。”

　　迟云补充道：“玺儿从来都不喜欢早起，这一个多月为了排查身份却日日早起，估计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今日，怕是太累才昏睡了过去。”

　　苟娇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就是累极了而已，让她睡吧。睡饱了就会醒的，我怀月儿那段时日，也是最喜欢睡觉了。”

　　寒令很是自责，怪自己竟没发现迟玺的不同之处，埋怨自己道：“竟让小九累到昏迷，我真是......”

　　迟云道：“没什么好自责的，别说你不知道啊，我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

　　寒令想起阿初的那句‘恭喜你’，明白了过来。看迟玺当时的表情，她肯定是不知道的。

　　苟娇道：“孕期吃得清淡些，别让她吃太辣，喝酒之类的。”

　　迟云：“前三个月要特别小心，某些方面，注意点分寸。”

　　苟娇：“切记不要吃山楂。”

　　迟云：“少碰冷水。”

　　迟云和苟娇你一句我一句地叮嘱了半天，寒令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随后苟娇起身告辞。幽都的伤患还等着苟娇处理，实在没办法待太长时间。

　　寒令一时半会是离不开璃山了，迟云给寒令打了声招呼后，前去了禅云门。禅云门的门徒们看到迟云可是欢喜得很。

　　文柏井然有序地处理着璃山的事情，让寒令放心照看迟玺。

　　寒令守了一阵，看迟玺皱了眉头，睡得有些不安稳，反正也管不了别的事，干脆脱了大衣，钻进被窝，轻轻环住迟玺，侧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脸凑着自己心口，以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姿势拥着她。果然，迟玺睡得安稳多了。

　　这一夜，是二人在一起后，睡得最早，最安静的一夜。所以不到卯时，迟玺就醒了。看着旁边熟睡的寒令，迟玺动了动，打算起身。她还不知道事情如何了。

　　寒令感觉到迟玺的动作，温柔唤道：“再休息一下。”

　　迟玺摸了摸额头：“我怎么了？”

　　寒令：“太累了，所以再休息一下~~”

　　迟玺：“阿初呢？”

　　寒令：“死了。”

　　迟玺：“魂灵收着吗？”

　　寒令点点头，拥了拥迟玺。

　　迟玺：“事情怎么样了？”

　　寒令：“结束了。”

　　迟玺：“魂石呢？”

　　寒令：“收好了。”

　　迟玺：“给我看看。”

　　寒令：“不行，你现在不能操劳。”

　　迟玺动了动身子，抬头看着寒令道：“我答应阿初了。”

　　寒令拉着迟玺的手，移到腹部的位置，道：“感受一下~是你想要的。”

　　迟玺瞪大眼睛看着寒令：“什么嘛~？”

　　寒令：“探探就知道了。”

　　迟玺看寒令那笑容满面的样子，翘着嘴，顺从地感受了一下。以迟玺对寒令的了解，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笑的这么开心才是。

　　探到那有力的心跳，迟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惊讶道：“什么？这是什么？”

　　寒令轻声回道：“属于我们的，小的~”

　　迟玺惊喜到说不出话，又细细探了一番，搂着寒令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不会在幻境中吧。”

　　寒令冁然而笑，回道：“是真的，她和我，都是真的。”

　　迟玺激动得坐起身，又扑到寒令身上，重复道：“我们的小的？？我们的小的！！哈哈，太好了~”

　　寒令赶紧护着迟玺，提醒道：“小心着点。”

　　迟玺这才收了动作，喜上眉梢，依偎到寒令怀里，笑盈盈道：“我们，这算修成正果了吗？”

　　寒令用鼻尖磨了磨迟玺鼻尖，亲柔道：“是~”

　　迟玺被他挑得心猿意马，凑上了嘴，咬着寒令薄唇，软糯糯的说道：“想啊~~？”

　　寒令立马收起了动作。磨鼻尖只是他喜欢的习惯，此刻他并没有别的想法。也赶紧提醒迟玺道：“没有，前三个月要注意点。”

　　迟玺嘻嘻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妖魅。她就喜欢看寒令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自从寒令醒来，她都没机会看了。寒令变得比她还要疯狂，都失了撩拨他的乐趣。如今，机会又来了。

　　迟玺凑上前，再次咬住寒令的唇，舌尖轻挑一下，缠上寒令腰身，附在他身上挑衅道：“要注意什么啊？”

　　寒令：“别闹~你知道的~~”

　　迟玺：“知道什么嘛~~？”

　　寒令：“你得为小的考虑~”

　　迟玺：“考虑什么嘛~？”

　　寒令：“.............”寒令憋屈...却不知如何答话。

　　寒令握住迟玺的手，让她不能再乱动。转移话题道：“饿不饿，我去做饭。”

　　迟玺小嘴一撇，可怜巴巴道：“我能吃哥哥吗~？”

　　寒令严肃回道：“不能~乖乖等着~”说完便起了身，穿好衣服，出了流云殿。

　　迟玺哈哈笑着躺回榻上，伸出手，轻抚腹部，又用心感受了一番。

　　回忆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血泪汗水，迟玺自言自语道：“值得！！”

　　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小的，迟玺也顺从的不急着窥探魂石，事已成定局，过多纠结并无用处，答应阿初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迟玺所有的好心态，都得归功于曾在禅云门听得那六年的七度浮沉经。让她遇上这些事可以毫无戾气，恬静，安然。这也是寒令殒身时，她在失意状态下没有覆灭青宇的原因。

　　如今她得好好养着，护着这个新的生命。毕竟复生一个肉身，是需要大量精力的，她这俱身子，可不敢再劳累。

　　养灵蛊的事情结束，世语非和世非语前来告辞。迟玺盛情款待了二人，送了他们几十坛酒，约定以后再去青冥相聚。然后在寒令的陪同下把二人送了回去，收了马场的阵法，才回了璃山。

　　.........十几天后........

　　迟玺对饭菜越来越没有胃口，吃得也越来越少，还恶心想吐，整个人都焉焉的，寒令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法子做丰富一点的菜肴，盼着迟玺多吃点。不过，似乎作用不大。

　　这天，迟玺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寒令远远看过去，感觉迟玺似又清瘦了几分，坐到她身侧搂着她问道：“在想什么？”

　　迟玺道：“探过魂石了吗？爹娘在吗？”

　　寒令点点头，回道：“魂灵众多，我不得识，不过，长老们在。”

　　迟玺：“你给我看看。”

　　寒令摇摇头阻止了她，说道：“我不能容你有丝毫风险，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好吗，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迟玺知道这件事是不容商议的，再次放弃了打探的念头，她也不会允许她肚子里的小的担上任何风险。便靠在寒令身上，拉起了家常。

　　寒令：“还是不舒服吗？什么感觉啊？”

　　迟玺认真思量了一会说道：“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有一种感觉:很饿吧，却又什么都不想吃。想吐吧，又什么都吐不出，想睡吧，又睡不着，想到处转转吧，又不想动...”

　　寒令当然是不能理解这种感觉的，只能无奈地抱紧迟玺，心疼道：“想去哪转？我带你去。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迟玺想了想，突然怀念起了糖蒸凰鱼的味道，便说道：“你会做糖蒸凰鱼吗？”

　　寒令歪过头看着迟玺问道：“你想吃？”

　　迟玺看了看天，悠悠回道：“有一点点想吧~~”

　　寒令来了精神道：“我去买鱼。”

　　迟玺：“王宗主不是说这个鱼只有清阴有吗？”

　　寒令回道：“是，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迟玺：“可我也想去清阴看看，听说风雪很美。”

　　寒令垂了眼眸，回道：“除了冷，没有别的感觉。还是别去了。”

　　迟玺：“那为什么大家会奔赴千里前去观赏呢？”

　　寒令垂了眸子，语气失落：“在我的记忆里，它只有彻骨寒，没有半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