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42、第四十二章 亦是心甘也情愿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迟玺走到榻边，俯下身，把脸埋入寒令颈间。这个动作，是他今日醒来时的动作。与之前相比，此刻没了忸怩不安，反而是恬静、安然~~

　　心里的芥蒂似乎被迟云消除了，迟玺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意，在寒令耳边轻声道：“以后，我怕是要放肆了~~”

　　...................

　　迟云打开流云殿大门，殿外的众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起色了。”迟云直言道。

　　“什么起色？”杨帆凑上前来。

　　迟云说道：“伤痕有所缓和~~”

　　苟娇问道：“怎么做到的？”

　　迟云毫不掩饰地回道：“共眠！”

　　她为何毫不掩饰，因为她必须让所有人都支持迟玺。

　　杨帆瞪大眼，惊得正要出声，被苟娇一把捂住嘴。

　　皓月看着苟娇和杨帆，笑出了声。对于这件事，皓月的心态和迟云是一样的。

　　而苟娇，早早就看清了寒令对迟玺的用心，也明白迟玺对寒令的心意，更清楚，他们早晚都会在一起的。所以并不惊讶。

　　只有杨帆，对这件事毫无预见。他只知道寒令处处护着迟玺，迟玺时时依赖寒令。纵使青冥之行后知道了迟玺女儿心的事，也没想过他们能走到一起。杨帆可是实实在在的大直男，一时半会怎能接受。

　　迟云看向杨帆，笑道：“入青冥时，可曾在静水流深住过？”

　　杨帆点点头，不明所以。

　　苟娇却懂了，她也在静水流深换了马的，对二人印象深刻。心思细腻的苟娇，怎会不懂。转身拖着杨帆，便出了流云殿。

　　有了苟娇的‘教导’，杨帆的态度转变起来还是很快的。

　　当迟玺走出秘洞，来到流云殿时，所有人都已经坦然相看。

　　也是此时，迟玺明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与之较劲的其实只有自己。

　　再度回到秘洞之中，迟玺拿出自己以前的手稿，那时的自己，一心统领青宇，规划着青宇的新制度，如今看来，颇为幼稚。

　　抱了几本书，拿了一壶茶，迟玺在寒令身边坐下，看得专注了，忘了自己在榻上，一不小心，茶水倾斜，浸湿了寒令的衣衫。

　　迟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和茶水，抱来衣物为寒令更换。

　　“第一次给你换衣服时，你惊得吐血，如今倒是安安稳稳啊~~”迟玺自言自语道。

　　那时候他伤急乱跑，在兽冥山的山洞里为重伤不醒的寒令更换衣物，两个人都还隔着汪洋，不过，迟玺中了迷障受了惊吓后，还是寒令背着他离开。

　　“就算那时接受不了我的‘越界’，也没想过丢下我吧~”

　　迟玺脑海里，回忆起了那一次‘旅程’，嘴角挂满了笑意。想着想着，突然来了精神，飞快地给寒令穿好衣服，跑到流云殿，让值守的阿初去叫迟云。

　　阿初来到迟云住着的院子，正要出声唤，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惊讶之余，见皓月轻手轻脚的踏出了房门。

　　“何事？”皓月轻声道。

　　皓月出声后，阿初又觉得自己正常了。

　　“圣君唤迟前辈前去~”阿初回道。

　　“知道了，我先去看看。”皓月道。

　　阿初点点头，领着皓月到了流云殿。

　　迟玺抬头看是皓月，招呼了一声，随后问道：“舅舅呢？”

　　皓月回道：“有要事我再叫她。”

　　迟玺这才意识到现在乃是半夜，有些冒昧了。抱歉地说道：“是我草率了。我想起一个地方，想去看看。”说完后觉得不妥，补充道：“天亮后想去看看。”

　　皓月笑了，在迟玺对面坐下，轻声道：“云儿什么时候都没脾气，就是没睡好时脾气大。也只有你敢在四更天去叫她了，我可不敢惹她。”

　　迟玺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歉意地说道：“我经常忘了时间~~”

　　皓月回道：“既然不是要事，明日再与她商议吧。”

　　迟玺点点头。想着‘舅父和舅舅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了解得很透彻了，也不知道坚守爱情这么多年的他，到底如何看待所谓的爱情。’看着皓月，迟玺唤道：“舅父~~”

　　皓月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他。

　　迟玺继续道：“你与舅舅在一起，觉得什么最重要啊？”

　　皓月看着眼前情窦初开的迟玺，笑着回道：“在一起，最重要！”

　　迟玺若有所思，问道：“在什么地方，过什么生活，有什么环境都不重要吗？”

　　皓月对迟玺，自然是袒露心扉的，回答道：“有什么样的环境，就过什么样的生活。”

　　迟玺若有所思，舅舅和舅父的生活，是最简单，最普通，却也最难得的。

　　一个人，愿意陪你颠沛流离，也愿意陪你山高水远，可以并肩于巅峰，也可逍遥于世外，可一起忙碌一日三餐，也可共赴刀山火海。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便是在一起。

　　世间最美好，乃‘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就是爱情吧！除了彼此，一切皆可将就。

　　皓月想起迟云指点杨帆时说的话，也对迟玺说道：“就算同为男儿身，同样可以避世长居。”

　　迟玺疑惑道：“真的可以吗？那为何世间还有男女之分。”

　　皓月道：“男女之分，乃是为了繁衍。而爱情，是为了心意。世间男女千万，差了谁，都不缺繁衍。”

　　听到繁衍这个词，迟玺沉重了。

　　若是迟家昌盛，那也不缺他迟玺一个。可如今，迟家就剩迟玺一个后辈了，若他丢下世俗，一起被丢下的，便还有迟家。

　　皓月看见迟玺眼底的沉重，安慰道：“云儿可曾教你炼身之法？”

　　迟玺回道：“还未~”

　　皓月道：“待时机成熟，会教你的。到时，你也可换回女儿身。不过如今，你更应该洒脱一些，珍惜与他相处的时光。”

　　迟玺点点头，还是有些顾虑。如今他跟寒令相处虽自在了很多，不过，这里面有很大的成分是为了救寒令，若是有一天寒令醒来，迟玺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相处。喃喃道：“打破这从未有过的界限吗？”

　　皓月：“并非从未有过。”

　　迟玺不可思议又带点惊奇，问道：“真有？”

　　皓月：“不但有，你还与之相处过，若是玺儿心有顾虑，舅父愿陪你回去看看。”

　　‘回去’二字，皓月说得格外特殊。当时帮助迟云彻查整件事的经过，杨帆便把所有经过都告诉给了皓月的。

　　迟玺恍然大悟，惊讶道：“舅父是说他们？”

　　怪不得当初感觉二人行为怪怪的，如今想来，他们二人的生活，不也跟迟云和皓月一般。独自逍遥自在，对身外之事看淡，只专注自己的生活。

　　皓月点了点头。继续道：“可觉得他们二人难容？”

　　迟玺：“并未~”

　　皓月：“那不就得了~~”

　　迟玺思绪明了，原来世间爱情，只有爱与不爱，并未有过多束缚。

　　“感谢舅父指点！！”迟玺拱手施礼。

　　皓月适时离开~

　　迟玺回到秘洞中。

　　看着寒令安静的脸，迟玺竟真有一丝想去青冥转转的念头。想起自己还差世语非一块金子，迟玺笑道：“看来早晚还是要去的，不如等你醒了，我俩一起去吧。”

　　不过，不管是为了迟家的传承，还是为了自己的内心。迟玺都是要换回女儿身的。

　　他之所以想去看看，无非是想见证一下所谓爱情，

　　.......................

　　第二日，迟玺向迟云说明了缘由，带着寒令赶赴兽冥山。他曾在溶洞底下见过一根柱子，柱身写着‘寻魂’二字，还有第三个字迟玺来不及看，如今正好去探一探。若是真与寻魂有关，可能会有用。

　　迟云如今正忙着整顿璃山呢。迟家还需招收门人，不过已经多了很多要求。招收的弟子数量不多，但质量都不错。了解了来龙去脉，迟云让皓月负责护送，她留在璃山看顾‘后方’。

　　皓月和迟云相守多年，也只有迟玺，能让他们暂时分开。

　　兽冥山的溶洞和当初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崖底和溶洞之间还有些距离，迟玺轻轻地放下寒令，对皓月说道：“我去崖底一探，烦请舅父留意，看看令是否有异。”

　　皓月点点头，迟玺飞身而下。依然是雾气茫茫，依然是蔓藤交错。这蔓藤与石柱之间不知是否有联系，迟玺也不敢贸然斩断，只能提防着靠近石柱。好在迟玺的魂术已有所成，周围的一举一动都在迟玺的意识之中，用魂识探路已经不在话下。

　　来不及细探，皓月发来召唤，迟玺飞身退回。

　　“人无异，伤有异。”皓月说道。

　　迟玺急步跑到寒令身边，见伤痕泛着血色，确有恶化之向。赶紧拉起寒令的手，让他靠着自己。

　　不敢再探，迟玺背起寒令，对皓月说道。“先养好伤，再来。”

　　皓月也赞同，此处是非不明，的确不该贸然，于是二人转身回了璃山。

　　接下来的时日，迟玺可谓是不离寒令左右。看书在寒令身侧，练功亦在寒令身侧，睡在他身边已经成了习惯。

　　看着寒令缓慢恢复的伤痕，迟玺都恨不得把寒令绑在自己身上，让他得以恢复得快一些。

　　所以平日里，迟玺只在秘洞和流云殿行动。就算有大事需要迟玺决定，阿初或文柏都会送到流云殿让迟玺处理。

　　如今青宇大局已定，各家各族井然有序，苟娇也已回了幽都。

　　这一日，杨帆似乎有些郁闷，抱着一坛酒，来流云殿寻找迟玺。进殿后看不见人，便坐在地上大声喊道：“吃席！”

　　辰时，正是迟玺酣睡的时辰，平日里，不到已正，迟玺是不会起来的。

　　抱着酒坛，杨帆嘟嘟囔囔地守在秘洞入口，等得不耐烦了，又喊了几声。终于熬到已初，迟玺在杨帆催命般的呼喊下，探出了身子。

　　“什么情况？”迟玺睡眼蓬松地望着杨帆，见杨帆黑着眼圈，满脸憔悴，好似几晚未睡过了。

　　“我想成亲！！”杨帆已有几分醉意，说话带着浓浓的气息。

　　“想成亲你来找我干嘛？”迟玺无语道。他也如迟云一般，没睡痛快，就浑身不舒服，说话也没好气。

　　“我不敢去找娇妹啊！！”杨帆说着，喝了一口酒。

　　迟玺看了一眼酒坛，竟是‘放肆’。赶紧抢过来，看了看，还好还没喝几口。阻止道：“这是烈酒，别喝这个。”

　　杨帆看着迟玺道：“我知道这是烈酒，我喝过的。”

　　迟玺好奇，凑到杨帆身边八卦地问道：“你喝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杨帆仰着头认真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娇妹把我绑在柱子上，还说我要是再喝‘放肆’，她就把我丢到黑山谷，喂野猪~~”

　　杨帆带着醉意，在迟玺面前说话毫无保留。

　　迟玺哈哈一笑，想象着杨帆醉酒后，放肆的样子，他能猜到杨帆为什么会被苟娇绑在柱子上。

　　迟玺封好‘放肆’，回眼望了一下秘洞的方向，拖着杨帆往酒窖走去。

　　“挑其他的吧。”迟玺指着酒窖里的其他酒说道，

　　杨帆果真认真挑了起来。

　　迟玺看着寒令做的山莓酿，有些口痒痒，尽管还欠些时日，但他也想尝尝了，就抱了两坛山莓酿说道：“要不我们喝这个吧！”

　　谁知杨帆看了一眼，竟一把抢过山莓酿，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架子上，随后伸手指着寒令酿的一百多坛山莓酿严厉地说道：“令说过，这些酒，不准碰，都不准碰！”

　　迟玺噗呲一声笑了。寒令的警告，杨帆竟然在醉意朦胧的情况下还能谨记，也真是不容易。

　　“令说的是你不准碰，又没说我不准碰。”迟玺说着，又抱了两坛在手上。

　　杨帆似乎觉得迟玺说得很有道理，笑盈盈地说道：“那你帮我也‘碰’两坛。”

　　迟玺领会，笑着点了点头，又抱了两坛山莓酿，俩人这才回了流云殿。

　　“令怎么样了？”杨帆一边喝酒，一边问。

　　“剑伤还重，内伤也重，特别是弑魂钉造成的伤口，依然醒目。而且所有药物都没用，似乎只能靠心魂安养。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恢复。”迟玺品了一口山莓酿，味道不够醇，不过另有一番风味。

　　杨帆：“你真的决定就此守着令？”

　　迟玺点点头道：“是我欠他的。”

　　杨帆苦笑了一下，感慨道：“你俩真是互相欠啊~~”

　　迟玺愕然，问道：“什么意思？”

　　杨帆：“当初你刚回璃山时，令也说过，是他欠你的。”

　　迟玺仔细回忆了一番，认真道：“令从未欠我什么。”

　　杨帆垂目：“那你呢？现在只是在还‘债’？”

　　迟玺沉思后摇了摇头，否认道：“他不欠我，我也不欠他，他心甘，我情愿。”

　　杨帆：“其实你还欠着一人。”

　　迟玺：“谁？”

　　杨帆：“一个你没办法还的人！！”

　　迟玺莫名，盯着杨帆的眼睛，想读懂他话里的意思。

　　杨帆感受到迟玺如炬的眼神，清醒了几分，补充道：“你欠我！！”

　　迟玺给了杨帆一个白眼，松了一口气问道：“欠你什么？”

　　杨帆胡扯道：“在青冥，要不是我帮你换了血，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迟玺拍了一下杨帆的肩膀，回道：“要不要脸？你要是不捅我一剑我至于去青冥吗？”

　　杨帆立马委屈道：“你不是说你不怪我吗？”

　　迟玺无语：“谁让你说我欠你！！”

　　杨帆喝了一口酒，怅然道：“其实，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迟玺很是认同：“对，都是心甘情愿！！”

　　杨帆喝了满满一口酒，说道：“终于承认了！！”

　　迟玺：“是，我承认！！我就是要守着他，直到他醒来，然后这辈子他都要像舅父守护舅舅一样，守着我一辈子。”

　　看迟玺没再纠结了，杨帆道：“我也想去守着娇妹。”

　　迟玺：“那你去啊！！”

　　杨帆怂道：“我怕~~”

　　迟玺哈哈一笑，问道：“你怕什么？”

　　杨帆：“我怕娇妹不同意。”

　　迟玺奇道：“你俩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你怕个屁啊！”

　　杨帆：“虽然在一起了，但求亲还是有压力的嘛。”

　　迟玺如今想得通透，回道：“你直接去幽都，跪在罗兰大门口，大喊一声我要嫁给你，保证娇姑娘直接把你提进洞房。”

　　杨帆摇头道：“我怕她把我踢下幽都。”

　　迟玺：“娇姑娘的心意你不知道吗？干嘛还这么多顾虑？”

　　杨帆：“那令一直对你这么好，你干嘛现在才投怀送抱？”

　　迟玺无言，挣扎片刻回道：“我和他有身份限制嘛！！”

　　杨帆：“你们现在身份变了？？”

　　迟玺哑然，是啊，明明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有心态而已。继续道：“其实两个人在一起，所有的顾虑都是庸人自扰罢了。”

　　杨帆抬目，盯着迟玺，认真地问道：“是吗？”

　　迟玺：“你说要是一开始我就对令投怀送抱，他会拒绝吗？”

　　这句话一问出，迟玺和杨帆都陷入沉思。以他们对寒令的了解，令从未拒绝过迟玺什么。反而是寒令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迟玺，还生怕迟玺知道了心魂的事对他有所抗拒，若迟玺当初没有被星辰影响，明白自己的心意，放肆一下，寒令会因为身份而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