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魂》二十立青

34、第三十四章 心添异色隔阂生

　　等他醒来，已是两天后，在流云殿的榻上。

　　“几时了？我怎么出来的？”迟玺看着入眼的青色。明明自己昏倒时是在秘洞，谁能进去把自己弄出来？

　　“我赶到时，你已经在床上了。睡了两天，此时申时。”杨帆回答。

　　“先别说话，把药吃了。”雪彤轻声打断了他们。

　　迟玺顺从地接过碗，道了一声谢谢。入眼间，发现雪彤疲惫之色难隐，脸色看上去也憔悴至极，想必是守了自己两天吧。迟玺拉着雪彤的手柔声说道：“姐姐，我没事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雪彤捋了捋迟玺稍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道：“姐姐没事，饿不饿？姐姐去给你做点吃的。”

　　迟玺心底满是感动，再次劝道：“姐姐不必麻烦，我现在重伤初醒不宜饮食，而且我有要事与起航商议，姐姐先去休息，你的身子可不能垮，我明日可是要吃饭的。”

　　言至于此，雪彤懂了。满是担忧的帮迟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这才退了出去。

　　她寸步不离地照顾了迟玺两天，也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

　　“雪彤姐真好。”杨帆看着雪彤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夸赞道。这两天雪彤为迟玺疗伤，喂药，不吃不喝的照顾，他全都看在眼里。

　　“你哥怎么样了？”迟玺收回目光，决定以后再好好谢谢雪彤。

　　杨帆也回过头，看着迟玺说道：“他没事，已经回去了。我哥也是被星辰剑攻击，可那时候我跟你在一起，我为你做了证，爹已经不怪你了，让我辅佐你好好调查此事。”

　　迟玺了然的点点头，杨术能不怪，想必杨帆废了不少心思。

　　休息片刻，迟玺把自己进秘洞后的遭遇说了一遍。

　　杨帆听后，也沉默了。

　　能自由进入璃山，能进秘洞，并能使用星辰剑和不被刎夙攻击的人，除了寒令，迟玺实在想不到别人。

　　“如果真是令，这其中一定有原因。”杨帆紧张地盯着迟玺，寒令对迟玺来说有多重要，他心里很清楚。如今的种种都指向寒令，迟玺此刻的心情，不言而喻。

　　迟玺越想越心凉，气血郁结得厉害。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找借口推脱，可是当时刎夙的反应真的太难让迟玺接受了。刎夙对那个人完全没有敌意，就算他满身杀气要致迟玺于死地，刎夙也只是阻止他，他转身后，刎夙根本没有任何攻击他的意思。

　　噗~~~迟玺又喷出一口淤血。

　　他拳头紧握，用力到指尖发白，身子都忍不住微抖。

　　那次他与寒令在秘洞发生口舌之争，刎夙站到了他和寒令中间，当寒令的气场收了之后，刎夙也是立马变回崽崽，全无敌意。那个样子，跟这次真的一模一样。

　　“你先别想太多啊！我们会找到证据的。”杨帆扶住迟玺，生怕他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你跟我进秘洞试试？”迟玺做着最后的挣扎。

　　迟玺带着杨帆进了秘洞，崽崽看到杨帆进来，直接变身刎夙挡在洞口，低低地吼着，警告杨帆不准入内。

　　就算迟玺拉着杨帆，刎夙也毫不退让，连带着连迟玺都不准进了。若不是有迟玺当着，杨帆此刻怕是要凉了。

　　“刎夙是守护秘洞的灵兽，你看，若是他人靠近秘洞，它是这反应，那伤我的那个人，就是它已经认可的人，除了我，只有令。”迟玺看着眼前随时可能会攻击杨帆的刎夙，越说越无力。

　　“我们先出去再说。”杨帆被刎夙盯得浑身发毛，拉着迟玺就往洞外退。

　　刎夙这才收了身，回到洞中。

　　刎夙的反应让迟玺心底生出了绝望，双眼一黑，全身失力，又晕了过去。

　　杨帆背上迟玺，退出了秘洞。把迟玺放到榻上，看着憔悴的迟玺，杨帆坚定道：“你如此信任我，我定会陪你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不管令到底怎么了，我杨帆绝对陪你出生入死。”

　　杨帆手握井澜，坐于茶案。他闭上眼仔仔细细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可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迟玺再次醒来，已是亥时。他如今有些火气攻心之势，身上的伤又重了一些。

　　‘令....令....’迟玺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呼唤寒令。

　　所有声音，犹如石沉大海。每唤出一声，迟玺就多一丝绝望。

　　‘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吗？你想要什么？你在干什么？你要星辰剑，我给你便是，你要青宇，拿去便是，你躲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啊！！！！’

　　‘你这样，叫我该如何继续？’迟玺的眼角，滑过一道泪痕。目光呆滞地盯着屋顶的青色。

　　寒令是迟玺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论对错，都会护着他的人。

　　黑山谷一行，寒令是唯一没有指责迟玺的人，不远千里，奔赴营救，顾着迟玺的面子，为迟玺起结界，让他休息。背他回璃山，为他疗伤，解他心结。

　　青云殿上，迟玺力排众议，为了保全自己的气势，说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但寒令却忽略了所有话，选择相信迟玺心里不是那样想的。不但立场明确护着迟玺，还帮迟玺扭转了局面。

　　明明是世人眼中孤傲的令公子，可望而不可及，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靠近他。却能被迟玺赖在璃山一次又一次，甚至刚拉完肚子的迟玺，他也毫不嫌弃。

　　林林总总，迟玺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寒令绝不可能伤害自己。

　　‘你是不是被人蛊惑了？操控了或是威胁了？你是青宇第一，不会无故消失。’想到这一点，迟玺有了些许活力。‘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起航，把雪彤姐叫来，我要吃药，我要疗伤。”迟玺心底，生出了动力。他始终还是相信寒令的。因为寒令说过‘我！绝不会害你！’他相信寒令不会害自己，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杨帆本来还在操心怎样劝迟玺，就见他已然通透，自是开心。

　　雪彤看见迟玺的急切，给他服了丹药，又用罗兰秘法在他身上一番施展。

　　第二日，迟玺已经可以起身活动。

　　“去哪？”杨帆与迟玺并肩而立，望着青宇的蓝天白云。

　　“禅云门~”迟玺说完，飞身直上青云，杨帆紧随其后，两道身影消失在流云殿前。

　　禅云门的弟子们井然有序地晨练着，庄华听说迟玺来寻寒令，颇为诧异，问道：“长老还未找到吗？”

　　迟玺摇了摇头，问道：“你最后跟令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庄华稍一思量，回道：“璃山之行，回山时长老吩咐我们先回，我便带着师弟们回来了，长老并未多说什么。”

　　迟玺：“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庄华：“璃山山门。”

　　迟玺：“他往那个方向走的。”

　　庄华：“我离开时长老并未有所动作，故，不知。”

　　璃山山门紧邻天星山，若那时离开，与杨彤彤出事的时间竟刚好吻合。

　　‘不可能的。’迟玺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剂安慰。继续问道：“令回来后住哪？”

　　庄华抬头看了看杨帆，有些犹豫道：“一直住在端云阁，长老吩咐过，圣君可在佛山自由出行，可这位杨公子~~~”

　　庄华言至于此，杨帆自然懂。出声道：“我在校场等你。”

　　迟玺点点头，禅云门有禅云门的规矩，后山乃山门内地，外人不便出入，现在事实未清，该遵守的还得遵守才是。

　　何况庄华说迟玺可以在禅云门自由出入，这便是寒令对迟玺无条件的信任，他说过，禅云门永远都是迟玺的家。他果然是等着迟玺回来的。这一点，也坚定了迟玺心底的信念，相信寒令绝对不是会害自己的人。

　　迟玺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后山，他曾在这里生活了六年，这里的一花一草他都无比熟悉。每一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回忆......

　　“这是什么？”寒令略显稚嫩的脸上，不可思议地盯着小九端来的一道菜。

　　“麻辣水煮鱼。超好吃，快尝尝。”小九夹起一块鱼送到寒令嘴边。

　　寒令往后缩了缩脖，有些抗拒。奈何小九也不依不饶地一直往他嘴里塞。寒令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张开了嘴，小九就把鱼塞进寒令嘴里了。

　　“好吃吗？”小九满眼都是期待。

　　寒令一言难尽的点了点头，小九开心的欢呼。于是一块又一块的麻辣鱼被塞进寒令的嘴里。

　　直到小九碰到寒令的背，才惊觉寒令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说一句不吃辣很难吗？”迟玺自言自语地盯着灶台，转身往清月阁走去。

　　清月阁是三长老的院子，也是曾经的小九读书写字画画的地方。禅云门破败后，字画应该已被焚了，不过寒令明显是按照以前的样子修复过清月阁，里面的摆设还和曾经一样。

　　“你别动，你别动，马上就要画好了。”小九挥洒着笔墨，让寒令立于银杏树下，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刚好落到寒令头上，寒令正要取下，却被小九阻止了。

　　于是那副画画完后，寒令发间的银杏树叶也呈现在纸上。那幅画，可是小九的得意之作，炫耀了好久。

　　迟玺捡起两片银杏树叶，顺手拔了两根狗尾巴草，熟练地做了一只蝴蝶。心念一动，传入一丝魂力，蝴蝶翩翩起舞的飞了起来。

　　“飞一下，飞一下~”这是小九最喜欢看的画面，总是做出好多银杏叶蝴蝶，然后叫寒令让它们飞起来。

　　那时候小九特别羡慕寒令能让蝴蝶飞起来，吵着闹了好久想学魂术，但寒令最后还是没有答应。

　　现在想来，这是寒令唯一没有答应的一件事了吧，可如今，也终是答应了。

　　如今我也能让蝴蝶飞起来了，可你却没看到。

　　在后山转了好几圈，迟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出了后山，穿过幽径，来到寒令的小院，院门上方‘端云阁’三个字还是小九写的。

　　“起床了~该听七度浮沉经了。”寒令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哎呀~~我的耳朵还没醒，它说它听不见。”小九扯过被子盖住头，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听完有好吃的。”寒令附在小九耳边，轻声道。

　　“我的耳朵醒了。”小九翻身起床，一气呵成。

　　耐着性子听完七度浮沉经，就追着寒令要好吃的去了。

　　那时刚好有几个弟子来找寒令，看见小九的闹腾都惊讶得不行，小九还没出声了，寒令只看了他们一眼，那些弟子就转身跑了。

　　为此，小九还纳闷了好久。寒令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们在怕什么？

　　步入端云阁，里面的陈设也跟以前一样，望着那个曾被自己一掌掀翻的屋顶，迟玺轻笑了一下。‘要是没有沈岩松，说不定如今我还住在这呢。’

　　走进寒令的房间，里面到处都是书，迟玺走上去看了看，发现其中有个书架空了一格，只剩第一阶段几个字。迟玺纳闷了，接着看下去，第二个格子里果然是第二阶段。仔细看了看，一共分为五个阶段。

　　迟玺突然醒悟，这难道是寒令为自己准备的书？第一阶段已经给我了，所以是空的？

　　看了书的内容，果然是循序渐进的魂术功法。这就是寒令为迟玺准备的书没错了。‘嘴上不愿意教，书却准备了这么多，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呢？这次也是的，到底有什么事，你不能直接说呢？’迟玺收了这些书，又到处查看起来。

　　寒令的手稿，各种记录全都堆放得整整齐齐。迟玺认真把那些记录都看了一遍。

　　有一叠手稿吸引了迟玺的注意，第一篇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第二篇第一行写了醉酒，醉酒二字后画了一个叉，第二行写了‘伤’，后面写了‘七分’。第三行写了‘毒’后面又是一把叉。第四行写了‘情绪’后面写了‘五分’。第五行写了‘压制’后面是‘断’。第六行写了‘想念’后面是‘有所感应’。第七行写了‘她之力’后面写了‘良药’。

　　迟玺把这份手稿仔细思量了一番，还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他到底在研究什么？’迟玺想不通，把手稿放回原处，继续查看。

　　在书架最底层的抽屉里，迟玺看到一叠画，画上竟然是一名女子，发丝轻垂，身材曼妙，衣衫飘扬，只不过没有画脸。

　　翻看了全部画，都没有脸。“她是谁？”迟玺心底，已然不悦。

　　“难道你一直有喜欢的女子？”迟玺盯着画，自言自语道。他的眼里，尽显沉重。脑海里浮现出三泉镇上逃脱的那两个身影，竟然觉得和画上的女子有些神似。

　　迟玺握了握拳，把画塞回抽屉。转了一圈，打开了寒令的衣柜。

　　眼前出现的东西，让迟玺彻底淡定不了了。衣柜里，竟然有一套女人的衣服，一套青灰色的衣服，和柜子里的禅云门红袍格格不入，这个颜色，像极了苟娇平时的穿衣喜好，也像极了那天逃掉的身影的衣色。

　　这里是禅云门，是端云阁，是外人不得入的地方，这身衣服迟玺不能确定是谁的，但那些字画，绝对是寒令画的。小九画画是寒令教的，寒令的画风和画迹迟玺绝对不会认错。

　　这一刻，迟玺乱了。

　　迟玺明白寒令是一个多么重情的人！金钱不能诱惑他，权利不能左右他。但他若真有所爱，那个人，一定能让他背弃这天下。

　　相比之下，迟玺不过是他随手救助的一个弟弟而已，跟文柏是同一种情义吧？

　　‘若他一开始，就有所爱，对自己带有利用，那么，一切似乎也说得通啊。帮助自己练功，是为了习得星辰剑法。护着自己、力排众议是为了取得信任。同上幽都，便是为了取得星辰剑......’

　　越想，迟玺越是愤怒。

　　‘还说你没有骗我？还说不会害我？是你把我从秘洞带出来的吧？既然已经动手，干嘛不直接杀了我。’迟玺的眼色，很冷。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废了这端云阁了。’迟玺在心底冷冷地唤了寒令一次，等待片刻，毫无回应。

　　他退到端云阁门口，抬剑劈向了小九住过的那个房间。房顶应声而裂，四散破开。

　　人啊，站在什么角度想事情，就会把事情往哪边想。杨帆明晃晃的刺了一剑，都没让迟玺存下半点怨念。如今这些点点滴滴，却让迟玺对寒令的信任支离破碎。

　　杨帆和庄华听到动静，飞身前来。杨帆抓住迟玺还要继续的手臂，大声质问道：“怎么了？”

　　迟玺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很紊乱。

　　杨帆使劲抓住他，免得他继续，另一只手顺势夺了他的剑，紧张道：“发现什么了？你说话！”

　　迟玺沉着眸子，把刚才收入的书籍丢回寒令的房门，转身走开。

　　杨帆歉意地看向庄华。庄华抬手行了一礼，回道：“杨公子去吧，这里我来收拾便好。”

　　迟玺凌厉道：“不准收拾，不准入端云阁。”

　　庄华看了看破败的房间，想起寒令说过，迟玺在佛山与寒令同等，恭敬地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