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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五 章 一叫一回肠一断 ...

  •   “一步一回眸,斑斓雪印可从容?
      两步两扬手,与谁挥别亦相迎?
      三步三摇枝,冬梅落尽枯枝泣。
      四步四发缠,丝发纠风死方休……”

      清雅柔和的嗓音在冰冷空气中淡淡散开,却异常清晰,北风呼呼的吹起,也吹不散那飘飘泠泠又融入太多情绪的声音。千重雪层层叠叠、扬扬撒撒。几缕比雪还耀眼的白飞在空中,纠缠纠缠再纠缠纠缠。红色衣袖随风而起,狂舞翻飞,轻柔的雪花在红中点缀。一手枯枝一手壶,摇摇晃晃几步,似有水声响起,异香环绕,酒过喉肠,几点清凉滑落唇下,那清雅的声音似嗄哑了几分,词句也暗涩了几分:“五步五指抚,琴音飘渺今已消。六步六品酒,醇香浓郁稠更愁……”

      再次提酒入喉,扬起头闭起双目,带着醉气的脚步不规律的继续向前走,树林重重两旁,梅树三三两两排成行,一起风,带起一阵幽香。这一次举起的壶久久才放下,总是溢出唇外的酒被红袖无力擦去,勾起抹笑,没有睁开的眼角微微湿润,他继续向前走、向前走,又哑下几分的嗓音低低吟出:“七步……七泪流,泣……泣成声……也无声……”

      突然,声音嘎然而止,早已无花的梅枝悄然落在雪地,脚步沉重难移,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在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以停滞,雪停了,连呼吸也变的艰难异常。红色的衣白色的发,清雅的梅寒冷的雪,枯掉的树枝无情的风,一切的一切,都变的让人窒息。而眼前的,印入眼里的,更是可以让他血液凝固的景象。

      宽阔的一片雪地上,平坦自然而成的巨石,血迹斑斑,新鲜的、暗淡的。破烂的青色布条,是布,是衣?杂乱黑发披散,纠结。割断的手筋脚筋,深到见骨。拔起的十六处皮肤,鲜血涌出,皮开肉绽。黑黑牙牙的乌鸦满布其上,啄食其肉。一声声乌鸦啼叫合着翅膀拍打声,引来了更多的进食者。死亡的气息,残忍的氛围,风中带来的膻腥味,瞬间夺去了雪中的清净,也夺去了人的呼吸。

      滴答滴答,血从岩石上滴落,落入雪中把白染成了红,刺目,扎的人眼生疼。然后,那血肉模糊的人,像是知道了他的到来,费力的扭转过头,所以,他看见了那双眼眸,黑似夜池,亮如明月。几缕黑发被风刮起,遮住了那人的脸,却依然让他看见了他惨白带着伤痕的面。

      银白的眉紧紧皱起,淡粉的嘴唇张开、合起,颤颤抖抖的,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呻吟在喉中就以消散无踪。

      一瞬不瞬的凝望,就算容貌已毁,依然忘不掉那双眸,平静、清明、温柔、孤傲,化不去的冷静总是让人心疼。静静地,相望的两双眼都慢慢的模糊了,不同的是,站着的人双眼是被泪遮住了视线,而躺着的人,是因为生命的尽头夺去了神志,也夺去了那双眼的神采。然后,慢慢地,躺在血中的人连呼吸也变的异常奢侈起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接着是只有呼气而不再有吸气的声音,直至,一切化为平静,在也听不见一点生息为止。

      一阵风卷起寒雪,刮过每一处,刮过破败的残尸,刮过红衣的人。久久,脚慢慢抬起,是乎,酒早就醒了,所以他的脚步悠然却不溃散,风吹起衣袍咧咧作声。悠悠然然绕过那血迹斑斑的大石,落下的只有那干秃的梅枝。

      遥遥几步后,停下,玉脂轻轻抚上,寒雪触肤微化,细细的一声轻响,满满冬梅盛开的梅枝应声而折。红色袍袖落下,看似悠然之人,再次恢复了一手拾花满枝香,一手提壶酒香溢,干涩喉中,慢吐轻吟。

      “一步一回眸,斑斓雪印可从容?”

      脚步轻然向前一踏,微微一顿,秀发轻摇,回首最后望去,只见到皑皑白雪上遗留下的自己的足迹,远远地、远远地绕过血腥的岩石,避过那破碎的尸体。

      “两步两扬手,与谁挥别亦相迎?”

      转过头,再踏出两步,拾梅玉手抬起微扬两下。像是与谁招手,又像是与谁拜别。

      “三步三摇枝,冬梅落尽枯枝泣。”

      连连三步踏出,放下的手也连连摇摆三下,梅枝在寒风中颤抖,衣摆在舞动时摇拽,朵朵寒梅溃散飘落,零零散散在雪地上铺出痕迹,冷香,就此散去、淡去,独落一株枯枝还在微微抖动,似是饮泣。

      “四步四发缠,丝发纠风死方休。”

      一、二、三、□□起风落,如雪发丝纠纠缠缠,衣前衣后衣旁,你不休,我不休,直到寒风利刃刮落几丝白发,那脱落的发才被风带入雪中,沾雪沉淀。

      “五步五指抚,琴音飘渺今已消。”

      五步悠悠踏起,风过耳边是何声?好是似曾相闻天籁音,原想回首,却已怯步,只因回首也枉然。

      “六步六品酒,醇香浓郁稠更愁。”

      举酒相饮,烈燃入喉,酒不醉人酒香却醉,踉踉跄跄六步,雪印凌乱不堪,可知哪方愁?

      “七步七泪流,泣泣成声也无声。”

      红袍衣摆连连飘动,步步轻移,七步落雪,雪无声,寒聚、寒散,足印边际几点融,都落地悄无声息。

      “八步八皮刮骨,痛彻心扉谁人顾。”

      一步、两步、两三步,步步轻盈步步难,踏雪双足寒,寒入心肺只己知,总难诉。

      “九步九九痴,久久痴傻为哪般?”

      白发红衣,摇拽生姿,远远看去缥缈迷离,那九步踏出,似踏在风里云里,要飘、要散。

      “十步十逍遥,如此自缚怎逍遥……”

      白雪扬起,掩不住一路痕迹,时清晰,时凌乱。寒风寒雪,冻不住以木的双足,时抬起,时轻移。那遥遥十步,步步沉重步步生疑,像是有解不开的迷,蒙在眼前心头。像是化不开的冰层,冻的人生疼,冻的人动弹不得。

      风过雪飘,再一昂首相望,那本应还在茫茫皓雪路上的人,却以无影,只空留那斑斓雪印和片片梅花。冬雪飘渺,问苍茫云天,到底是何时飘下的白霜皎洁,落下时,驱走了红尘孤影,只留下最后一声哀哀叹息。

      十步十逍遥,如此自缚又怎逍遥……

      …………阎门历八殿两千九百八十四年七月七日卯时三刻出生父早亡母因生其子而死一生无名无亲无友人后被村民推为祭品 挑断其手筋脚筋 掀揭起十六处皮肤放血引神乌来食死于阎门历八殿两千九百九十年一月七日申时死因寒冻缺血致死……

      八殿阎王低首看着那一页简短的字句,这已经是他第九十九回感叹这本生死薄的无情了。为何以前的他却不能察觉?短短的几点墨迹居然就能决定人的一生,是何等的无机也是无奈。轻轻的一叹,似有还无。僵硬的手执起毛笔,点朱欲挥,然而,当笔落下时仍稍稍一顿,再次落下却不禁颤抖,最后在洁白的纸一角写下了“九十九惩,结”的字样。

      纸张的脆响与磨擦的声音响起,从新换好一支沾墨之笔,顿感无力的手又在新一页写下“阎门历八殿两千九百九十年 四月十七日卯时出生……”

      突然一阵温风拂过,八殿阎王的手停下,抬头看着堂下空空如几的寂寥,眼中那点情绪还是没能隐住,伴着风过无痕,在渐渐消退,直至死静一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五 章 一叫一回肠一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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