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小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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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出生没法选择，所以即使我从小就被卖入九爷府中做下人，我也没有怨过爹娘。我没有读过书，但身为家中长女要做的事我都明白。九爷不是个善良仁慈的主子，但忠心的奴才也不会被亏待。奴才的身份注定一生都要低人一等，可是安稳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管家看我在府中几年老实本分，破格让我去九爷身边侍奉。我知道分寸，九爷再怎么俊帅富贵也不是我这样没什么姿色的穷人家孩子可以惦记的。更何况，九爷对身边的女人绝情的很，即使为保护他拼上性命也不见他有半分怜惜。
九爷不是心系家国天下的人，他更喜欢在生意场上与人争夺，享受算计来的成功。他经常到城郊一带亲自查看农户的收成情况，我也总是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备好，让他核对查看。
那是一个晴天，九爷和掌柜走在前头，我在几步开外无聊的四处张望。碧蓝湖水中一抹不寻常的白让我惊叫出声，有人落水了。九爷不可能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施以援手，我和掌柜又不识水性，眼看周围也没有农户，再叫人过来怕也来不及。九爷缓步走到湖边，冷眼看着湖水中的女子，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这时一个十几岁模样的男孩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水里，游到女子身边。
不由得在心里感到惋惜，这么漂亮的人，怎么就没了呢？突如其来的水花溅了我和掌柜一身，九爷突然的跃进水中让我们惊慌失措。正要高声求救却见他往落水女子的方向去，甚至推开了原本在女子身边的少年。他太过专注于她，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被急风吹断的树枝。五阿哥的教训在前，我们当然知道容貌损伤对皇子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事。顾不得被救上岸的女子的死活，将她丢给那个少年就匆忙赶回府中。
所幸大夫说九爷的伤只要小心护理就不会留下伤痕，不然我就不只是挨一顿打那么简单。九爷身边信得过的人少，休养不过几天我就又跟着他去城郊。听同屋的腊梅讲，九爷这些天一直想往城郊去，若不是宜妃娘娘撂了狠话，他可能早就跑去了。奴才不该揣测主子的想法，但我觉得和那个女人有很大关系。
伺候九爷在湖边歇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走近，我愣了一会儿，差点要认不出她。九爷身边的女人都颇有姿色，但她和她们一点都不像，尤其是眼睛，和天空一样的蓝。
她不会说话，比划着和九爷表达她的意思，他对她的耐心让我意外，为什么对她如此特别？
自那以后九爷更加反常，以往每月两次固定往城外去的日子被丢在一旁，只要没有公事他就会去见她。直到八爷叫我和管家去问话我们才知道，九爷因为怠慢公务让皇上很不满。事关重大，我们不敢隐瞒八爷，将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当说到九爷去城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一名女子时，八爷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不知道他会采取怎样的方法，但管家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瞒着九爷。如果九爷的前程受到威胁，那府里所有的人都完了。
每月初十，九爷去店铺查账的日子，他和掌柜谈事情，我在楼下等他。见到她时我很意外，明白她的来意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年的爹生了急病，看病要花很多钱，她知道九爷有钱，所以带着少年来借。八爷的意思就是要九爷和她断了，可我作为一个奴才哪能替主子做决定，两位爷我都得罪不起。
正为难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九爷生性风流，身边的红颜知己有许多，眼前就是一个。恐怕她也是算准了九爷今儿会过来所以专门找来的。她看到一身农家衣着的她时，眼中充满轻视。得知她的来意更是毫不客气的说她是为了卖个好身价才假装要报答恩情。就连我都听不下去这样的话，她更是委屈的红了眼眶，牵了旁边的男孩就要走。
"我劝你一句，不如卖身去个有名的青楼妓馆，马上就有银子了不说，还能多学学怎么讨男人欢心，这样爷才会喜欢。"
人长得好看说话却这么恶毒，女孩哭着跑远的样子让我对眼前的人半点好感都没有。可我毕竟是奴才，在她面前依然要恭恭敬敬。
之后的半个多月九爷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也就没有再提及那天发生的事。那个女人有她的手段，九爷现在还宠爱着她，说她的不好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对女孩的内疚只能等到下次见面再告诉她。
月末的时候因为九爷脱不开身，村长就直接到府里来找管家，大致说下情况就起身要走。刚走出两步忽然一拍大腿回过身来，说差点忘了事情。
"书贤他爹的病要到南边去养，家里的地暂时没人管，他家的那些作物可能得断货一段时间。"
"陈大伯的病治好了吗？"
村长叹口气，摆摆手不愿再提，送他到门口时他犹豫半天才终于开了口。"九爷迟早会知道，为了给老陈凑钱治病，那丫头卖给人贩子了。"
人贩子？我吓了一跳，那可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相貌平凡点的孩子也还好，顶多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可她那样貌，就怕被卖去烟花之地啊！
九爷知道以后直接冲去了人贩子家，将人打了个半死也说不出来带她走的人到底是谁。京城这么大，贵族商贾家的公子那么多，哪怕找到了恐怕也早让人占了去。在九爷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急得快发疯的样子。公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八爷十爷怎么劝都没用，就连皇上发怒将他禁足他也不甘心的想往出跑。三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再找也没什么意义了。
很久之后，我被九爷叫去，改了名字送给八福晋当丫鬟。"九"字分明犯了他的忌讳，为什么要赐给我当名字？本以为会去八爷府上，没想到却再次见到了她。名字不同，所以她没有认出我。我也只是单纯的以为九爷要金屋藏娇。
所有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我按九爷的指示去店里拿的，她一直以为是八福晋给的。既然九爷不说，我也不敢多嘴。
虽然我是下人，但她从不把自己当成主子，坚持和我们平起平坐。她的单纯天真，总让我觉得有愧于她。我没做坏事，但我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我明白九爷很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可我下意识的避开了四爷和十四爷的部分。他是我的主子，但我不希望他干涉她的生活。
老话说旁观者清，她一心痴恋着四爷，但我和其他人都不赞同。比起年轻气盛的十四爷，稳重的四爷似乎更让人放心，可四爷对她一次次的伤害让我们敢怒不敢言。姓慕的侍卫对我们充满敌意，只因我们心向着不同的主子。她生辰那天，明明不能喝酒还非要喝，停不下来的眼泪是因为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一夜，四爷辜负了的承诺让人心寒，十四爷对她的温柔疼爱让我们坚定了想法。
从那天起，我和安姐一直在说十四爷的好，伍仲也故意把很多四爷派人送来的东西不小心忘了是谁送的。也许真的像她说过的，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先是完颜大人的福晋，再是德妃娘娘，她们都很喜欢她。她也终于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迟早要向九爷敬茶，他知道我故意隐瞒了她和十四爷之间的事时，我一定会死。被叫回九爷府上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该来的总是要来。跟在他身边多年，只要他一个眼神我就能明白，我没有尽到一个忠仆的本分，他不可能留我。
管家匆匆赶来，说她来了。话还没说完，她一蹦一跳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回廊。他眼中的阴郁冷酷在她险些跌下台阶的片刻尽数消失，嘴上不停数落手上却不忘护她周全。
"要是小九在我肯定没事，还不是你把她叫走了我才会摔。"贵族和平民在她的眼里从来都是一样的，她说到生气还不忘对着他的胸口一顿猛敲。九爷沉默的由着她胡闹让我们意外，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
"我要把小九带回去，你府上的女人那么多，没多久就会冷落她，我才不会让你这么对待小九！"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风流薄情的男人吗？"他突然的怒气吓到了她，她委屈的低下头，小声的抽泣。这是小姐常用的招式，得罪了人就哭，别人也不好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可他不知道，手抬起又放下，府中还有其他阿哥们的眼线，他不能落人话柄。
"你要那么喜欢，就带她回去吧。我不会再找她麻烦。"他背过身去，再不看她委屈难过的模样。她的眼泪还没干，唇边却已扬起笑意。
"九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她平日里取笑我的称呼让他身影一颤，快步离开。告别管家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九爷隐在回廊尽头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小姐嫁给十四爷，虽然心迟了一些，但终于两情相悦。每次上街替她买东西总不忘去趟九爷府上告知她的近况。她身体太弱，头胎风险很大，我和安姐晚上轮流守着她也是睡不踏实。到她生产那天，正赶上十四爷不在府中，管家也一直没有回来。明白十四爷是小姐此刻最需要的人，我和伍仲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赶往宫中。本以为是十四爷走不开，却不想管家被一队兵拦在半路，既不让往宫里去，也不让回府里。
急的要哭的时候，忽然看到九爷的轿子，大声叫喊吸引他的注意。如果是他出面，这些人绝不敢再拦着。
"福晋难产，可这些兵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进宫去请十四爷。"
事关她的安危，他当时就变了脸色，一脚踹翻领头的官兵。有了他的帮助，管家顺利进宫，而本应前去复命的他和我一同回了府里。
刚进院子就看到哭成泪人的安姐，她哭着说小贝子出不来，小姐昏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跌坐在地上，心凉了一大半。九爷想进去看看她，但被人拦着什么都做不了。
等了好久好久，十四爷终于回来了。
母子平安的那一刻，九爷长舒一口气，握紧的拳终于松了开来。十四爷出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留意了他们的对话。四阿哥和年家这两个词让我明白是谁故意要害小姐的性命。四爷对小姐来说，真的是劫难而非幸运。
小贝子降生后成了全府上下的宝贝，那样可爱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和小姐一样，太过专心于照料小贝子，以至于没有发现十四爷逐渐的疏离冷落。小姐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当她满心欢喜的去找十四爷却哭着离开时，我知道她有多委屈。也是这样，我们都没有阻拦她要离开的决定。
在小城里住了快一年，我们过得不如在京城富裕，倒也不算差。安姐和伍仲成了家，我也遇到了自己的姻缘。只有小姐愈发的孤单。
也许天意注定她今生就要和十四爷在一起，去驿馆找她却遇上十四爷的时候我们就明白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小姐和十四爷终于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小小贝子的降生更加让我相信小姐以后的生活会很幸福，可是这一切结束的让人措手不及。
因德妃娘娘所托而去向皇上求情的小姐，昏迷不醒的被四阿哥送回来，没有生气的白和触目惊心的红。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了，而且从今往后再不可能生育。四阿哥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小姐，直到有人来催才向皇上复命。
小姐醒了，但不说不哭不笑，和从前一样美丽，却毫无生气。明知大逆不道，却还是怨恨皇上，难道这就是他对待他最疼爱的孩子们的方式？十四爷连走路都困难，却仍是放心不下她。直到他伤愈，小姐还是没有好转。小贝子的哭声她也仿佛听不到。好在十四爷的痴心还是让她恢复了过来。
时隔许久再见，九爷依然是关心她的。她对他说过的话，她每个不经意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我也早就习惯了他们之间难以捉摸的关系，当看到他和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对无言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似乎要被点破了。
放心不下她，一路追着过去，却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心，已经隐忍的太久。也许她知道所有一切后会为难，会不知所措，但都好过她的心里一直错误的怨恨着一个爱着她的人。
十四爷被钦点为大将军，要驻扎青海。本该更需要人陪的小姐却把我和安姐都送出府安家，我一直期盼着能和林湘多些时间相处，可不应在这个时候。
即使离了府，我和林湘也没有远离阿哥们之间的权力争斗，林湘没有做官的野心，但我们的未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尽管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可看着四爷和十四爷这对同胞兄弟间的争斗，还是让我感慨做普通百姓的好。
皇上驾崩的突然，四爷一党火速掌控朝政，登基为帝。林湘早就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但他和小姐一样在等十四爷回来。小女儿刚刚出生，我整天被关在家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我看得出林湘的疲惫和苦恼，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天的下午，刚哄着女儿睡下，林湘就神色匆忙的赶回来要我立刻收拾所有的家当准备离开京城。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我也只好把提前收好的东西都放到车上，然后带着女儿和儿子一路不停的出了城。赶往城外的路上，到处是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群，远远看到好像是完颜福晋的身影，抱着她的完颜大人神色凝重。
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下来，我把女儿交给大儿子，来到车外。林湘的眼眶隐隐的发红，迟疑好久才开口。
"九，小姐死了。"
林湘在我眼前忽然变的好陌生，他说的话我字字听得分明，却理解不了意思。无论是四爷还是十四爷，都不会让她出事的不是吗？
"完颜少爷说的，小姐是被十四爷一箭穿心。"
再听不清他后面的话，我放声大哭，吵醒了熟睡的女儿，吓坏了年幼的儿子。
我们又回到了当年的小城，但很快又要离开。四爷怕是容不得我们，天下之大，总还有我们可以藏身的地方。临走前，回到当年租住的小院，将院里的花带上，就当是对她最后的纪念。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番外（小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