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情殇》追梦的风

4、浮萍

　　天还未亮，书贤和我就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为了瞒着大婶，我们甚至不敢让村里其他要进城的人捎我们一段路。走到快中午我们才终于进了城，又累又饿的我们身上只带了一点点钱，就连摊贩卖的东西似乎都不够吃个饱。强打起精神把钱收回兜里，我跟着书贤一路打听着大掌柜名下的酒楼。

　　没有看到大掌柜，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孩在。她看到我们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我们是找他的。他在谈事情，我和书贤就吃着她给我们的点心慢慢等。过了大约一刻钟，大掌柜还没有出现，倒是一个窈窕的身影伴着浓郁的香味先向我们走来。更确切地说，向站在一旁的女孩走来。

　　“江小姐，爷正在与各家掌柜谈事情，请您先稍等片刻。”

　　被称作江小姐的女子看起来有些不快，眼光无意中扫到我时忽然凌厉了几分。

　　“这是谁，我怎么第一次见？”
　　“这是从城外村子里来的农户，有事来找爷的。”江小姐冷哼一声，眼中分明写着不屑。“有什么事不能等到爷去的时候说，非得送上门来。”

　　“是我爹生了病，我们来找大掌柜借钱的。”书贤平时是很冲动，但他绝对是个机灵的孩子，江小姐的话中有话他听得出来，然而看她的穿着绝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

　　“真是好笑，你们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胆子来找爷借钱。只怕生病是假，借着报恩的名义以身相许才是真的。”
　　“你！”若换了村里的孩子，只怕书贤这会儿已经冲上去了。
　　“哟，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啦？什么借钱救命啊，还不就是为了卖个好身价。你们这样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山鸡，我可见多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羞辱，气的快要哭出来，拉着书贤就要离开。

　　“我劝你一句，不如卖身去个有名的青楼妓馆，马上就有银子了不说，还能多学学怎么讨男人欢心，这样爷才会喜欢。”

　　她的话每个字都那么刺耳，再不想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哭着跑远。她最后的嘲笑在耳边挥之不去，回去的路上不管书贤怎么安慰，我还是哭的停不下来。怕大婶担心，我先到湖边拿水冰了冰脸，直到书贤说看不出来哭过我们才回了家。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和大婶在一块儿，他脸上的神情充满算计，一直在试图说服大婶。我和书贤对视一眼，悄悄地躲在门外偷听。

　　“我劝你啊快点做决定，老陈的病拖不得，这你比谁都清楚。”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书贤给人家做下人啊！”
　　“你怎么到这会儿还不明白呢，要是在那些大老爷家做下人，将来保不齐就受到重用飞黄腾达了。书贤要是一辈子都呆在这么个穷地方，那他也就只能做个农民。我出五两银子，让书贤和我走，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我，我这…”
　　“娘，就让我去吧。”看到大婶在丈夫和儿子之间为难，书贤忍不住冲了进去，我犹豫了下，觉得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我不好在场。

　　“书贤啊，咱们家就算穷的连肉都吃不上几顿，你爹也还是托人教你读书识字，为的就是你将来有出息。可你要是做了人家的下人，恐怕就要一辈子低人一等了。”
　　“娘，我明白你和爹的苦心，但我爹他等不了，我不能做个不孝子啊。”

　　眼看事情陷入困局，我不得不出现先哄住书贤，让大婶冷静下来好好想。刚一进屋陌生男人就盯着我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他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让这个丫头跟我走，我给你们二十两。”我和大婶书贤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大婶立刻要我和书贤都到房间里去不要出来。男人依旧不死心，绕过大婶就要朝我走近。“听说是你们救回来的女娃娃，正好让她报恩。长得这么水灵，能卖个好价钱。”

　　书贤先一步挡在我身前，说什么都不让他再靠近我。大婶也推着他向外走，情绪很激动：“你别在这儿胡说，我们救她不是为了推她入火坑。你做的那些勾当大家都清楚，我死都不可能把她交给你。”

　　被关在门外的男人还不死心，不停地敲门让大婶再仔细想想。大婶让书贤带我回屋，书贤一刻也不耽搁，拉着我的手比平时用力了几分。大婶再没提起那人，但我隐约猜到那人想要我的原因，我不想作践自己，可二十两银子对书贤家来说真的很重要。

　　尽管大婶苦苦支撑，一周过去，家里已经没钱给大叔再买药了。停药之后的第二天，大叔的病情变得凶险，大夫看过之后说再不继续服药的话命就保不住了。大婶在大叔身边哭了一整晚，书贤在她面前装的坚强，回屋却也躲在被子里哭。夜深，我到书贤的屋子里替他盖被子，他脸上未干的泪痕让我心疼不已。思前想后，我做出了决定。

　　大婶看到桌上的二十两银子时哭的更加厉害，说什么都不肯收。我坚持要她收下，看她跪在我面前说对不起我的时候，我心里也好难过。安慰大婶说也许我能遇到个好男人嫁了，其实我才是内心最惶恐不安的那个人。

　　临告别时书贤追了我好远，他哭的花了脸，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和书贤一家生活这么久，我早把他们当作真正的亲人。往后还能不能再见，谁都不知道。

　　事情如我所料，那人带着好些个清秀的女孩子，大都是家里穷苦所以不得不卖给他的。他一直做的是人贩子的生意，专挑遇上难事的穷苦人家，貌似雪中送炭实则趁火打劫。那些女孩脸上都是绝望，一旦进了那种地方，这辈子就完了。我倒是看得开，钱攒够了就替自己赎身，云游四海，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话虽如此，在被带去所谓的买主那里的前一夜，我还是醒着看了太阳升起。我的一生，本不该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