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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一生和一瞬-东君番外 ...

  •   有个变态说过,人的一生往往浪费,真正惊心动魄的,从来都只是一瞬。
      他热爱这种一瞬,他认为这样的一瞬灿烂无比。
      他的生命中,充斥着太多人的一瞬的凝固,太多国家崩溃瞬间。
      他认为他的人生,因为有了这样的灿烂,而无比绚烂着。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有不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我人生中的一座堡垒,发誓要攻克的一座堡垒。

      虽然时间短暂,但却难得,我是皇太女,竟然有一段时间,把一个人放在心里作为目标,而不是天下,现在想来,未免有些滑稽。

      除了我不可理解的思想之外,这个人,足够惊才绝艳。身长八尺,面目如神,只是立马一驻。便可令三军为之噤若寒蝉。
      那双寒光湛湛的深长眸子和他手中的雪亮枪锋交相辉映,是每个人心中的噩梦。

      可就这样的一个人,却是小舅的爱人。
      敌我双方,同为男人。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爱上的。当然,我没有时间也没心里去搞明白。天下的分量太重了,岂能它顾?

      后来,他死了,死在小舅的剑下。
      我亲眼得见,他坐在马上,垂着银枪,几乎没有抵抗。
      母亲说,自古情爱害人,要引以为鉴。这些,我不上心,我需要知道的是,燕国的钢铁长城,毁了。如是而已。
      擦擦脸上的血泥,调转疲惫的身体,东阳还在军帐里等我,也不知道睡醒了没有。

      那一次,体力透支,我连人带剑滚下城墙,三天后醒来,方知,小舅已然落发出家,飘然而去,发呆半晌,收拾行装,拔营。

      无论怎么样的宏图霸业,微观到具体个人的身上,不过就是生死而已。我要生,必须生。

      时间对我来说,总是不够用,日月如梭,偏偏有干不完的活。这样的人物,也会被远远的遗忘干净。

      直到,我站到君颜焦黑的尸体面前。
      他和焦黑的树桩一起,被铁链缠着,缩的很小,光秃秃的乌黑头骨张着大大的口,朝天。
      是不是,再喊我的名字啊?
      在喊,东君,东君。
      或者,东君,救救我。
      那样一个眼神纯净的人,会不会在烈火中充满怨恨?恨我。
      他缩成了那么小,我给他挑的蓝缎子银色梅花刺绣蚕丝袍无影无踪。早上还摸在手里的有些干燥的头发也不见了。
      那.....调好了的鸡子蜂蜜,给谁洗发?

      我想蹲下来,抱抱他。结果一阵大风吹来,吹掉了他的头。

      我是不爱他。
      可我想和他一生一世的。
      我是不爱他。
      可我想和他远远的隐居山林的。
      我是不爱他。
      可我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尽了一切方法避免别人去伤害他。
      我是不爱他。
      那有怎么样呢?我依然把他高高的供在我心里,罄尽一切的对他好!!!

      就已感觉不到疼痛的心脏突然就尖锐的抽痛了数下。

      保护君颜的人在我面前统统拔剑自刎。
      没有感觉。
      大规模的清洗燕地,独孤家坐夷十族。燕地贵族、家奴人人自危。
      既不快乐、也不悲哀。
      突然,我就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那个人变态的语言。突然茫然无措。
      如果从此之后的人生都是浪费,我也需要用死亡和残破去装点人生的乏味么?

      东阳站在我身边,阴暗的屋子外,阳光明媚,燕地已经是初春了。
      东阳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捏住我的手指,扬起脸,黑洞洞的眼睛定定的,没有神采,她说
      “大姐,你为什不哭呢?”
      燕绩闯进来,跪在地上,求我
      “殿下息怒!!”
      铁英磕头流血
      “殿下三思”
      崔仰止跪在地上
      “殿下!一意孤行,天下危矣”
      我拉着东阳的手,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燕地在生祭。

      他们知道,我也知道。他们以为我在恨,在报复,在发泄。其实我心里,静得像海。
      不是我要他们死,难道没人明白?
      是他们应该死。
      君颜那样一个人,那样死在燕地上,难道,他们这些参与的,知情不报的,或者胆敢根本就不知情的,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他那样的痛苦了,莫不关心的人们,怎么可以兀自去幸福?
      反正我已经让户部断了燕地的棉衣和粮食,接踵而来的春荒和料峭寒夜会要多少人的命?
      死,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

      燕绩跪在庭院里,铁英跪在廊檐下。连莫相邻和程零都想来劝我。突然一股怒意从心底深处升起,也许,该让他们两个去陪他。

      我独自躺在软榻上,听见廊檐下莫相邻和铁英耳语,他们说,殿下,疯了。

      说我疯了?突然之间,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门外鸦雀无声,直到我重新躺下许久,门轻响,有人轻轻的走进来,侧头去看,宽肩长腿,身形挺拔,一双凤眼坚定柔和。
      我转过头,没理由的我恨这个人的一切。

      他身穿深青武官服,利落的单膝跪地。
      “末将见过殿下”
      我恨他的声音,他不能比君颜好,任何一点都不能。默然无语。
      他不徐不疾
      “殿下,今日五百人的生祭已经完成”

      他说
      “殿下,明日生祭,是否应该加上二殿下的那份儿?”
      我猛地起身抬头盯住他,他淡淡的看住我
      “末将是按照殿下意思,暗暗派人护着二殿下的,可是长山大败,二殿下当众自刎了”

      他顿了顿,灼灼的看住我
      “二殿下死前说,大殿下会为她雪一生之耻!”
      他质疑我
      “殿下,你还能做到么?”

      他英俊的脸,浓眉微调。
      我的眼前,光影闪烁,曾几何时,君颜仰着蜡黄小脸说,殿下是个大英雄!阳光穿过他微黄的发,像我亲手栽在地上营养不良的小葱,带着浓浓的烟火味道。

      抬袖蒙住脸,我挥挥手。
      热辣辣的眼泪染湿了袖子。

      君颜,我得走了。
      我是个无信无义无情的懦弱小人,我不配当你的大英雄。
      你一定要记得,我欠你的,今生要我把你放在心里,到死不见,来世,要我做牛做马一辈子守着你。

      人生折翼这一瞬,却还要挥动着残疾的翅膀去报仇。
      也许东亭说的对,人生的最后,总是离最初太远,往往回头,便是步步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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