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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不若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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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慢慢的行进,觉得自己的脚步仿佛被什么拖住了一般。粘腻,滞怠。脑子有点乱,表情便愈加严肃起来。
她知道郑掣这个人,不是因为此人战功赫赫,也不是因为她赤胆忠心,当年大军推进,郑掣是黑虎山的二当家,杀了当大家率众人来投,她与母皇的座前看了一眼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后来,这个人并入了萧山的队伍,打仗不积极,也不畏缩,与利益上十分计较,油滑得很。极致建国,东君巡视军营,发现这些人竟然聚众赌博,公然强抢民男,斥之。
印象尤为深刻。
如今,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东君嘿的一声乐出来,无比自嘲。
她前边带路的兵丁冷哼了一声,心里道,一会看你还乐不乐的出来!
那天,东君出将军府的时候,整张脸如同一块寒玉,而眼睛却平静无波,深深的。好像冬天那从天而降的雨丝也三日三夜落不到底。
因为着急,而被派来的铁鹰眨了眨眼睛,聪明的合上了嘴。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到军马场的门口,东君勒住了马。
出门的很早,回来的却不早,如今天空落着冷雨,细细的雨线从天空上连绵而下,四周一片灰蒙蒙的,晦暗不明。
东君身下的胭脂马,鲜明的毛色沾上了雨丝,好像一簇怒焰,而东君一身黑衣,肩背挺拔,铁鹰觉得,殿下从来没有这样压抑而愤怒过,好似毫厘一动,便要天崩地裂了一般。
远远的,土坯房的窗,透着融融的灯火。
只可惜,在这压城的紧绷中,渺若萤火。
东君黑沉沉的瞳孔里,只有无边的黑暗,满天的冷雨。探手入怀,轻轻掏出一物,只一挥,铁鹰还没看清是什么,那轻飘飘的物事,便没入茫茫的天地消失不见了。
远处跑来一匹马,上面一个穿着文官服的中年女人,冻得脸色通红,赶至东君面前,下马,跪地,叩首,高呼
“殿下!”
东君的眼漠然的看着远方,冷冰冰的说道
“许文远”
许文远浑身一颤,深深的叩下头去,不敢稍动。东君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缓下口气
“文远起来吧”
许文远屏住呼吸站起身,小心而郑重的说道
“殿下,臣有要事,请入内一禀”
东君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颔首。轻轻一扯缰绳,胭脂马不忿的打了个响鼻,小步入内。
室内简陋,许文远不敢多看,躬身站在一边,君颜不知什么时候避了出去,许文远脱下官袍解开内衣,那衣裳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书墨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一五一十的悉数将郑掣的暴行一一述说。
东君的五官隐没在油灯的阴影里,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最后许文远说无可说,东君才顿了顿,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亲自送到马场之外,许文远上马走出一段,被冷风一吹,顿觉汗透重衣。
那之后,东君坐卧如常,只是倍加沉默。常常是日出便提弓上马,在宽阔的操场上弛射不休,直到日落,与君颜同桌而食,吹灯而眠。
也不看人,也不说话。
君颜乖巧的什么都不问,只是日日精心料理好饭菜步行给她送去,亲手给她喂上滋补的汤水,如此而已。
马场里压抑得很,没人知道东君那天到底怎么了,君颜都不问,自然也旁无人敢问。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薯仔的到来。
薯仔看见东君的时候,东君正半靠在草垛上喝酒,硬弓箭筒就放在手边,她手上缠了粗布,面色如水,看不出深浅。
薯仔安静的跪在地上,叩首,沉声道
“殿下”
东君眯起眼看着远方问
“你怎么来了?”
薯仔再叩首
“殿下,阿图犯边,二殿下请缨出战了”
东君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咬咬牙,无言。薯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呈上
“二殿下夜半十分,亲自来找属下,说,这一去生死难料,心里想说的话,怕是等不到见到您的面再说了,求属下带封信给您。”
“属下想了一夜,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都不如意,这个世上,很多事情是应当做的,比方臣想执掌一方,造福于民”
“可有些事情,却是想做的,比方,臣一辈子都想和殿下共进退”
“臣想了又想,觉得若是一生都规规矩矩,未免活得太过辛苦,臣不才,不幸似乎是个性情中人,也不难为自己,生死不计,要与殿下共进退”
薯仔言毕,叩首,双手将信呈上。
东君沉默了半晌,伸手将信结果拆开。
阿姐:
阿姐,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爽快的人。
可我如今提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认错吧,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保护东阳。也没有办法,去影响朝中的势力变更。因为我娶了罗翔,我成了一个外人眼里的傻瓜,自己人眼里的外人。
小的时候,我曾经很嫉妒你。我拼尽一切,只是为了超越你,可能你不记得了,五岁的时候,我终于超越了你一次,我背下的文章,比你多。
我的心都快飞起来了。
你不像我平时那样的沮丧,羞恼,愤怒,你只是笑笑。
然后,你赏了一个玉麒麟。
所有人都说你大度,有帝王之风,我的胜利变得可笑。
那个时候,我心里恨死了。
直到,所有人都在乱军里放弃了我,你像天神一样的浴血而来。
你挥刀的时候,金色的战甲反射着如血的夕阳,在我心里一辈子都难以忘记。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了,什么样的人,才能承担得起天下。
你抱着我回营,面对所有人的责备,只是淡淡的,脊背笔直的护着我。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真真正正的知道,那个能承担天下的人,确确实实的是我亲姐。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我就做一个王爷好了。
娶一个夫郎,种一株杏树在院子里,生个小亲王,等姐姐你登基之后,时常进宫里去玩玩。
父君一辈子都在渴望母皇的爱情,而不可得,所以,我一定会对自己的夫郎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岂料,命运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也许,我就注定是个不尴不尬的存在,也许我就应当死在那次的乱军之中。
可是阿姐你为我负伤,我却没有好好的生活,我觉得很冤枉,阿图反了,我向母皇请缨。
阿姐,我要出征了。
父君想见我,我拒绝了。心里很难过,阿姐,我不敢求您原谅他,但是至少,如果我死了,请至少...至少看在我的份上,给他尊严。
我的孩子....请您把她带走。
阿姐,我欠你的很多,这次阿图之战,我还不上所有,剩下的,我来世一定偿还。
叩首
妹字
东君合起手中的宣纸
“东亭带的什么军队?”
薯仔沉声道
“萧山的军队”
东君攥紧了手指,寒声道
“那种杂牌军?!”
薯仔无言。
东君紧紧的咬住牙
“好!好!好!!!”
夕阳的殷红铺了一地,东君冷冷的笑起来,眼角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