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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情终古似无情 ...


  •   我是个混混,我这个混混的名字是独孤三哭,这名字是我娘给起的。
      我娘说,我一辈子,只可以哭三次,不然不配做独孤家的人。
      于是我点点头,说,我这辈子,只会哭三次,我一向听她的话,只要的记得住。

      以前,娘喝醉了酒,就喜欢跟我絮絮叨叨说一些她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

      她很少喝酒,但是一年到头,总是会醉上那么一次。
      清醒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得很坚强,坚强到彪悍,从不承认她也会喝醉。

      那一年娘又喝醉,说,情这个东西,最是伤人。
      一遍一遍的说,一遍一遍的重复。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听懂,但为了哄她休息,我敷衍说,若是情会伤人,我愿意一辈子都无情。

      之后,我第一次看见娘在喝醉了的情况下还笑了,居然笑得还很灿烂,她的眼睛,亮亮的,大大的,水光盈盈。
      这倒不是说平日里她喝醉了就会哭,独孤家的人不会用眼泪来逃避,她若喝醉,一般总是面无表情的。

      她说,情再伤人,人也离不了情,没了情,人还是人么?人还算是活着么?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只是似乎,她和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想让她乖乖休息,不要再喝了。

      她年年喝醉了都会絮絮叨叨说很多,我都是听过就忘。
      可是也许是因为那一次她笑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所以我总是记着她那次说的话,忘不掉。

      后来娘去世了。

      后来我遇见廖暮仁。

      那个时候,廖暮仁还没被江湖磨得一身萧索。
      他还张扬,爱笑,常常到树上去掏鸟窝里的蛋烤来请我吃。
      他常指着他身边的人宣扬,谁谁是他的朋友。

      只可惜后来……

      他的朋友在他身后捅了他一刀,因为传说那本剑法谁练了谁就天下无敌。

      越是可笑的谎言,信的人越多。

      他说我也是他的朋友,他在我面前喝得大醉,但他的眼睛,却依旧大大的,亮得惊人。

      那一夜,我扶他去休息,却被他按在床上,呢喃着我听不清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被我娘传染的,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也唠唠叨叨。
      一夜,我未发一言,未沾一滴酒,却似乎也跟着他一起醉得糊涂了。

      那是我的第一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因为我只记得他的一双眼,亮得惊心动魄,还有呼吸,急促,温热……

      等他清醒了,眼神却黯淡下去,人也变得散漫消极起来。

      有些事儿,再也不会被提起,哪怕心知肚明,哪怕心神不宁。

      咳,其实谁都不会一辈子一个样儿,谁都会有那么一天的。

      散漫些就散漫些,其实刚好可以和混混我一起混日子的,一天一天,一夜一夜的混下去……

      本来,真的真的是可以的,只是,我是个混混,他却不是,他只不过是混混的……

      唔,是我这个混混的什么呢?

      那一年清明前的一个满月,我在娘的坟前浇了一坛子杏花酿,那是娘最喜欢的酒。
      我对娘说,这江湖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有敌人,有朋友,还有我已经遇见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

      朋友——廖暮仁那时站在我身后,接住我的话,又道,伯母,我和独孤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我笑笑,拍开另一坛子杏花酿,自己尝了一口,继续跟娘絮叨,学着娘当初跟我絮叨的模样。
      我说,娘,当初还怕我跟着你不懂情,实际上情真的是该来就来了,挡都挡不住,我现在已经感受到了……

      友情——廖暮仁又在我身后接了我的话,还顺带抢了我怀里的酒坛去也喝了口,对着我的眼笑得懒散但认真。

      廖暮仁是最懂我的人。
      虽然我不觉得他完全懂得我的心思,但他的确是所有人里最懂我的一个。

      我也是懂他的,也许不完全,但终归也差不了太多。

      这样比较公平,我俩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这样比较好,真的是很好。

      我没有开口,他就知道我的意思。
      他知道我是想吃一只鸡还是一只鹅来下酒。

      他也用不着开口,我就明白他的心思。
      我明白他是想要一碗酒还是一杯茶来下饭。
      我明白,杏花酿也是他喜欢的酒。
      我还明白,这是因为夏大小姐最喜欢杏花酿的味道。
      他自己?他自己其实是懒得计较的。

      计较得越多,其实得到的将会越少,失去的将会越快。

      江湖分明是在被一个看不见的怪物的所驱控,这怪物以抢走人们最珍贵的为乐。

      司空情闯进我的屋子里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睡觉。

      算不得睡觉,因为并没有真的睡着。
      也算不得不在睡觉,因为我分明看见有一个廖暮仁在梦中冲着我笑。

      廖暮仁那时应该已经回到山庄,在给夏大小姐讲江湖故事了。

      夏大小姐到底天真,能把血腥伤害死亡悲痛当做笑谈来听了下饭。

      我却是不能的,虽然我也常常欺骗自己。

      是的,欺骗自己。

      不然怎至于,一睁开眼,看见情儿那一双透彻灵动的大眼,我先是以为我看见了廖暮仁,而后我又以为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第一次看见情儿的时候,我并不叫她情儿。

      看见她的时候,我存了心调侃她,因为她在我最意料不到的时候打断了我的梦。

      我讨厌人打断我独处的时间。

      讨厌人打断我发呆,打断我对一个人的想念。

      可是情儿哭了,那样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含了盈盈泪水。
      于是我明白,我见不得女人哭,或者说,我见不得那样的眼睛哭。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夏大小姐说。
      因为廖暮仁跟她很严肃的讲,江湖是危险的。

      夏大小姐还说,可是不来江湖上逛一逛,比让我挨刀子还痛苦。
      她一面说,一面笑。

      廖暮仁这小子,见不得夏大小姐的笑。
      因为遇见美人的笑,自然是要心动,要心软的。
      他抓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给夏大小姐,笑笑,默许了。

      我看着他手里剩下的那半个馒头,忽然特别的想念情儿的一双眼。

      别看某人是个大小姐,其实她说话挺准的。
      江湖上,果然是要挨刀的。

      可是情儿不是被心口那把小刀杀死的。
      却是因为那冰冷脖颈处的银毫细针,因为那僵硬掌心里的一缕幽香。
      因为,我做的,一个机关。是我做的,我自己总是认得出来的,不会错的。

      是我自己伤了我自己,是我自己废了我自己。

      夏若然在廖暮仁身边叹息,说,廖呆子你说的对,他的心已经死了,记挂着他爱的人死在他的机关下,他再也不会做机关了。

      廖暮仁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

      我抱着情儿离开,没有听见廖暮仁的一句话,一个字。

      夏若然果然是个大小姐,她不知道,江湖人从来不会记挂一个死人一辈子。

      独孤家的人更不会。

      独孤家的混混我,独孤三哭,更加不会。

      人是为了还活着的人活着的。

      我的心是死了,我的机关术是废了。

      但绝对不是因为那已经再不会睁开的一双大眼,再不会娇俏微笑的粉嫩菱唇。

      若是有一天,廖暮仁也躺在那里,廖暮仁的后颈处也有三根银针,廖暮仁的掌心中也有……

      我,第二次哭,第二次落泪,为了再也不会笑着跳到我身后捂住我的眼的那个丫头,为了一个不发一言但懂我的男人……

      我,独孤三哭,是个混混,不争气的混混。

      但混混宁可毁了自己,混混宁可去死,混混也不想伤了混混自己的……朋友。

      是的,是朋友,是朋友,我一遍遍对自己重复。

      我照顾夏大小姐,不是因为她需要我的照顾,而是因为廖暮仁需要知道她得到我的照顾。

      廖暮仁用不着看我给我使颜色对我打暗语,我就明白,他把他的夏若然托付给了谁。

      夏大小姐的刁蛮脾气,古怪性格,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真正懂了廖暮仁。
      但是有一个人,能一次次的跟你产生误解,一次次的跟你发生小争执,也是种幸福。

      廖暮仁有一天,会娶了这个大小姐。

      然后呢?

      夏老爷会琢磨,怎么把这个呆女婿变成另一个大老爷。

      大小姐肯定会缠着廖暮仁,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江湖传奇。

      廖暮仁,多半只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睡睡。

      唔……时不时必然就会闹闹别扭。

      自然该是廖暮仁去哄他的亲亲夫人,带了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之类的小故事,或者街头巷尾的小玩意儿。

      不过有时候,夏大小姐……那时候已经变成了贵夫人,心虚了肯定也会去冲着廖暮仁傻笑,端上一杯或滚烫或冰凉的茶水算是赔礼。

      又或者,谁也不用哄谁,床头闹完别扭,床尾就啥都合满了。

      偶尔我也可以装作路过,去蹭顿家常饭吃,他两口子肯定不会舍不得。

      所以,夏大小姐怎么能……

      怎么能?怎么能?!

      谁都以为廖暮仁无所不能。
      谁都以为廖暮仁就是自己死了,夏若然也不会有事。
      原来,廖暮仁也是人。
      人果然抗不过上天,抗不过命么?

      廖暮仁身上有毒,心里有伤。

      混混我身上有伤,心里有悔。

      早知道,就该早早料理了朱萦。

      毒总会有办法解。

      我宁肯上廖暮仁身上有毒未解,也不要夏若然带着廖暮仁的心一起赴了黄泉。

      可惜……

      江湖人都知道,廖暮仁是我唯一的朋友。
      江湖人都不知道,廖暮仁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朋友。

      幸而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越少,我连累他连累的就会越少。

      唔……其实似乎也无所谓。
      我知道他不怕我连累他,虽然我怕极了。

      我不怕死,不在乎这性命,可是若是我出了事……

      若是我出了事,就再也看不到他。

      看不到他,听不到他,摸不到他,也再也不能帮到他。

      那该有多么可怕!

      廖暮仁提起我的妹妹,也许还在人世,在江湖某个角落需要依靠的妹妹。

      廖暮仁说,我们该一起去找她,她也会有危险。

      我忽然就感觉自己多了些力气,多了些希望。

      他还在,他希望我也在。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是的,这已经很好很好。

      我早已学会不再妄想。

      所以,廖某人你知道,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

      所以,廖某人你答应过,陪着我一起支持下去的。

      一起,走下去,这就足够了。

      不是所有东西,都非需要一个结果。

      你侬我侬再不分开,是一种归宿。

      孤单一个人,也是一种归宿。

      好说歹说,我,我们,不是最惨的哪一种。

      唔……不是最惨的。

      喂,我说,廖暮仁你凭什么抢走我好不容易烤好的蛇肉?

      厄……还有不管我唇角沾了什么,你也不该把自己的嘴凑过来去……

      嗯,天气似乎果然很热啊。

      喂喂,我说,这次这蛇肉,总该是我的了,不许抢,谁也不许跟我抢!

      呜……到我嘴里抢就更不对了,也休想打我衣服的主意,听见没有?

      听见……

      呵……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有点儿长得啰嗦,但愿没把大家绕晕。
    是算是同人or番外?唯一的遗憾是
    模仿不来公子的古龙风,鱼鱼也就没刻意模仿,于是自然情况下一人称的行文,当然依旧不完善,对付着看吧。
    鱼鱼试图以独孤三哭的视角,写一些小小的暧昧和情伤,只是最后自然舍不得太过哀伤的结局,只好构造一个勉强的圆满。只希望不会太过矫揉造作,也希望不会写得大家看不懂。
    那个,谁谁谁,对,说的就是你,干啥指着鱼鱼颤啊颤的?
    哦……你是想说为啥独孤在鱼鱼笔下对廖某人似乎很……
    咳咳,这个,就是鱼鱼最后要说明的一点。
    写这个番外源自无筝公子的希望。
    公子说:鱼鱼,你给写个长评吧,或者番外更好。
    鱼鱼:谁的番外?
    公子:谁都可以。你YY独孤和廖暮仁也可以。写H都成。其实我挺想知道大家是怎么YY他俩的。你随便YY,怎么写都成。
    So,本男男向番外,暧昧小H片段,咳咳,不管乃看出来没有,反正的确是发生过H滴。。。。拥有无筝独家授权,特约YY,再勿质疑。
    P.S:居然写了小四千字。。。加上文后插花,就超了四千。。。于是最后的鱼鱼这个长评员差点儿成了口口杜撰员。。。笑,但愿无筝看完不要埋怨。有什么硬伤还请提前提醒,鱼鱼好修改。。。。虚心接受任何意见。
    原本还有一个廖暮仁篇,原准备准备每篇各一千加一起发上来。。。现在。。。望天。。。太长了。还是先发独孤的试试风向。
    效果要是好。。。再发廖暮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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