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摄政王想退休》白清野

19、伤战

　　细碎的石子飞溅的到处都是，江凡挥袖扫开飞到身前的石子，看向谢遥，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震怒的样子。

　　王钧更是吓了一跳，随后倒是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一定是位忠君爱国、嫉恶如仇之辈，应该会愿意出手相助于他。

　　谢遥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对王钧说道：“你接着讲吧。”

　　王钧定了定神，不知为何，竟从谢遥的语气中隐约感到了上位者的压迫。

　　他继续说道：“刘大人虽是文官，也会一些拳脚，在衙役扑过来的时候，就冲上去将他们拦了下来，并以上官的身份命我先走。”

　　说到这里，王钧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奉命保护他，却把他扔在了那里，生死不知，实在是枉为大齐军人，等到此事结束之后，若他还能活着便罢，若他死了，我定会以死谢罪。”

　　谢遥轻声说道：“你们当时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王钧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我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逃了出来，一路遭遇追杀，其中有大齐人，也有突厥人，幸好我懂得一些隐匿之处，才能逃到这里。”

　　“我不知道这剑南道有多少官员和突厥人勾结，不敢轻易去官府求助，想着先逃出这里再说，却没想到在昨日还是被他们找到了，我虽然击杀了他们数人，但也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两位援手，我恐怕就会交待在这里了。”

　　王钧说完话后，周围便又安静了下来，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又躲进了云的后边，大地陷入了一片的黑暗，夜风似乎也更加的凛冽了，吹得谢遥的衣袖不断的翻飞。

　　十三年前，他在击杀渝北王之后，被人暗算，身中寒玉酥之毒，而寒玉酥却恰是突厥国教拜火教的镇教之宝，只凭这一点便能坐实渝北王和突厥王庭之间的勾结。

　　可讽刺的是，他反倒要感谢对方用的是寒玉酥，而不是其他见血封喉之毒，才给了他收拢局面的时间。

　　当时渝北王被诛，而世子威望不足，不足以服众，再加上各地守军陆续赶来勤王，那场叛乱才没造成更恶劣的后果。

　　可就在叛军刚刚被平定之时，突厥人趁机扣边，自晋昌郡而入，一路南下，当时全国上下正因为叛乱处于人心惶惶之时，军心涣散，突厥铁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连破数道城池，一直到金城才被陇右道节度使赵恒亲自率兵拦了下来。

　　可却已为时已晚，突厥铁骑一路烧杀抢掠过来，屠了城、抢了粮，早已经被养的膘肥体壮，甚至还驱使大齐子民做他们的人肉盾牌把金城团团的围了起来，与城中军民打起了持久战。

　　赵恒是一代名将不假，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一半兵力派往京城勤王之后，他只能靠着剩下的一半咬牙支撑，直到谢遥收拾好京城的残局后，从南向北，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赶来救援，而那时金城已经被围困了半月有余。

　　半月的困守，金城弹尽粮绝，当城门开启之后，出现在谢遥面前的已经一片人间炼狱，可谓是饿殍遍地，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的，包括老弱妇孺在所有人，皆守在了城墙附近，拿自己的血肉身躯在堵着城门，只因为他们知道，金城若是破了，之后将再无险可守，大齐的腹地将任由突厥铁骑肆虐。

　　在见到谢遥的那一刻，陇右道节度使赵恒咽下了他最后的一口气，这位已过耳顺之年的老将军在三天前中了流箭，之后便全凭着一口心气吊着命，强撑着见到了谢遥，放下心来，才散了那口气，安心的阖了眼。

　　谢遥带着一身的杀气，率军将突厥大军永远的留在了大齐的国土上，其中包括了突厥大汗的嫡长子阿史那努，那一战尸骸蔽野，血流成河。

　　也是自那一战之后，因损失了大量的精兵，突厥王庭威望骤减，各大部落趁机崛起，再加上大汗的其他儿子争夺继承权，突厥陷入了长达十几年的内乱，再也无力南下。

　　而后，谢遥在身疲力竭之下，即使身具深厚的纯阳内力，却也无力阻止剧毒的发作，他身体急剧恶化，血脉开始冻结。

　　那一刻，寒气仿佛随着经脉流经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无数的小刀在他的头颅、他的四肢、他的躯干、他的五脏六腑一点点的割着，生不如死不过如此。

　　他无比清醒的感受着身上的痛苦，耳边则是无数怨气冲天的哀嚎,似乎已经先一步置身于无间地狱之中了。

　　十余年的清净无为仿佛都是幻觉，死亡和杀戮才是真实。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死了之后，晟儿怎么办？这天下又怎么办？

　　最后，是师父赶来，用毕生的修为救了他。

　　国仇家恨，若不是一丝理智尚存，早在当年他就领兵出征，踏破突厥王庭了！

　　可现在，突厥人竟敢再次来犯，在他大齐的国土上追杀大齐的子民，大概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已经忘了那个埋了突厥三万人的天坑。

　　江凡静静的看着谢遥，他的衣袖随着寒冽的朔风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没有了平日的慵懒和漫不经心，一股子的肃杀从他的身上幽幽的蔓延开来。

　　良久之后，谢遥开了口，“回去吧。”

　　城门早就关了，谢遥和江凡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带着王钧翻墙进了城，刚刚进了客栈的大门，远处传来了

　　“咚！——咚，咚！”的打更声。

　　三更天了。

　　客栈的大堂却还灯火通明，店小二趴在一边已经睡沉了，张行笔直的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眼睛紧盯着大门。

　　“殿……公子！”看到谢遥的那一刻，张行迅速的站了起来，喊道。

　　看到张行，谢遥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回房间再说。”

　　进了房间，张行眸色暗沉，看向江凡，说道：“江公子，我家公子不宜受寒，在这寒冬时节，你强行将他带走，是否有失妥当？”

　　天知道，在殿下被江凡带走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快从喉咙中跳出来了，这一晚上更是提心吊胆，唯恐殿下出了半分的意外。

　　江凡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着说道：“是我的不是，张大管家，我保证，下次若是再带你家公子出去，一定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的。 ”

　　征求归征求，同不同意就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了。

　　“行儿，”谢遥说道，“你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

　　张行一惊，“公子？”

　　谢遥指着一旁的王钧说道：“他是王钧，稍后让他把事情再跟你说一遍，到达京城后，你们就立即去见皇上。”

　　“还有北斗那边，命他们调派人手，前来于此。”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王钧突然激动的说道：“您……您是……”

　　谢遥看向他，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伤，但事关重大，还是尽快返京才是，就只能辛苦你了。”

　　神武军是皇家禁军，主要职责是护卫宫城安全，王钧就算职位较低，但也曾远远的见过谢遥。

　　之前在外边看不清楚脸，等到进了客栈后他便觉得谢遥和张行都有些眼熟，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确认自己真的天大的运气，救他的人竟然真的是乾王。

　　他连忙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末将遵命。”

　　谢遥俯身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我会让张行为你向皇上请功，你们回京之路恐怕也不会太平，万事小心为上。”

　　张行心下知道定是发生了大事，谢遥才会让他离开，可终究还是放下不下，忍不住问道：“公子，那您呢？”

　　谢遥说道：“等到把秦天远送到三清剑派后，我再去雅州走上一趟。”

　　雅州有一座山，叫蒙顶山。

　　蒙顶山有一间小寺，叫云隐寺。

　　这一路而来，波折不断，没想到最后的目的地却始终未变。

　　“我还真跟上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张行和王钧离开后，江凡突然说道。

　　谢遥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着，问道：“那你还准备跟吗？”

　　“跟啊，为什么不跟？”江凡凑到谢遥的跟前，说道，“若是把你这位大人物侍候舒服了，一高兴把我纳进府去，我下半辈子不就有着落了吗？”

　　谢遥慢吞吞的说道：“我谢家的大门可没那么好进。”

　　江凡笑眯眯的说道：“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谢遥站起身，将肩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随手搭在了椅子上，说道：“困了，江公子请回吧。”

　　江凡瞅着谢遥，说道：“真的不打算试试我的功夫？”

　　谢遥嗤笑一声，上下的打量了江凡一番，视线停在了某个地方，说道：“你要是嫌某物多余，我倒是可以帮你个小忙。”

　　江凡摇了摇，站起了身，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外走去，“唉，有些人啊，就是嘴硬得厉害。”

　　看着合上了的门，谢遥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上床休息。

　　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棂，任寒风呼啸而入，望着外边深沉的夜色与那隐约的建筑轮廓，站了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