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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五 ...

  •   子时一过,仿佛生怕他少受一秒钟的罪,一股森冷的寒气准时准点的从任督二脉开始,流经浑身的奇经八脉,谢遥甚至觉得自己血管中流淌的已经不是血,而是冰霜了。

      他盘坐在床上,咬牙抵御着身体里那彻骨的寒气,可那寒玉酥被压抑了整整半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来肆虐,又怎么肯被轻易压制,纯阳的内力节节败退,只能护住心脉附近那方寸之地。

      此时的谢遥浑身雪白,乍一眼看上去,若不是口鼻处冒出的白气,就真的如同一尊冰雕美人,没有一点的鲜活气。

      每当看见这样的王爷,张行都深恨自己的无能,他因为身体残缺,习练的功法阴柔,根本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从旁边干着急。

      他看了一眼谢遥,咬了咬牙,不顾额头不断往外留着的汗水,又点燃了一个火盆,此时房间内已经热得如同一个火炉。

      其实张行知道,就算外界再温暖,谢遥也是感觉不到的,那由内至外的极寒,又岂是这区区炭火就能抵御的。

      可这却是张行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每逢初一和十五,玉寒酥必然会发作,每一次都是整整一天,正正好好十二个时辰,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准时得很。

      这一天,对于谢遥来说,就是身处寒冰地狱,必须要生生忍受那极寒之苦,可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十三年。

      每当看到忍受着这样极致痛苦的谢遥,张行都忍不住怨恨上天的不公。

      他的父母死于十三年前的那场战乱,当时年仅七岁的他,跟随着同乡四处逃难,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之中,生怕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叛军,被一刀捅死。

      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像父母那样被人一刀捅死,是不是反而就解脱了,不用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胆战心惊的日子?

      后来,忽然有一天,大家都说渝北王被杀,叛乱已经结束了,有一个同乡说,去京城吧,那里的活路多一些,然后他便跟着同乡浑浑噩噩的到了京城,再后来,他便为同乡卖入了宫中,成了一个小太监……

      “你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偷我的金子。”

      他的脑袋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老太监恶狠狠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可他心里却一片茫然。

      “我没有偷,我不知道什么金子。”他惊慌的喊着。

      一个尖细的声音火上浇油着,“干爹,肯定是他,我今天下午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从你房门前经过。”

      老太监怒气冲冲的说道:“把他拖下去,狠狠地打,必须给我审问出金子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他的心中一凉,他知道,如果真的被拖下去了,一定会被活活打死的。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他拼命的挣脱两肩上的手,不管不顾的跑了出去。

      然后,他的命运就被改变了……

      “大胆,竟敢在皇宫中奔跑!”他被人踢倒在地后,在一阵剧痛中他听到呵斥。

      模糊中,他知道自己一定冲撞了贵人,很可能会被降罪。

      可就算是死,他也不能背着小偷的罪名死。

      他咬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说道:“求贵人为奴才做主,奴才真的没有偷东西,求贵人为奴才做主,奴才真的没有偷东西……”

      额头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一门心思的只想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终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说道,那声音极好听。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好听的声音,这是昏迷前,他心中最后的一个念头。

      再然后,他就成了王爷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王爷教他习武,教他读书,这一生中,从来没有人对他那么好过。

      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王爷在一边饱受着剧毒的折磨,一边殚心竭虑的操持着国政,还要防备各种明枪暗箭的攻击。

      那个时候的王爷,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啊……

      就在张行陷入回忆当中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丝动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房门的方向。

      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谢兄?”江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睁开了眼睛,对着张行望过来的视线,缓缓地点了点头。

      张行站起身,走过去,将门打了开来。

      江凡看到开门的张行后,像是早料到了似的,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家公子怎么了?”

      张行站在门口,没有任何想要让开地方,让江凡进屋的意思,说道:“公子已经睡下了,江公子要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睡下?”江凡冷笑了一声,黑暗中他的表情莫测难定,“这房子都快被你点燃了,你说你们家公子已经睡下?”

      江凡的房间就在隔壁,这边房间内烧得如同一个火炉,旁边的房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不对,没有立刻寻过来,只不过是想看看这边到底在搞什么。

      张行垂下眼来,平静的说道:“公子稍感风寒……”

      张行的话还没说完,脸色突然一变,江凡的眼神中也陡然闪过浓浓的杀气,两人同时看向大门的方向。

      屋中的谢遥皱皱眉,咬了咬牙,想要起身,张行听到他的动静后,连忙转身快步走了过去,着急的说道:“公子,你不要动,交给奴才吧。”

      江凡探头进来,看到谢遥时,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他身形一闪,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到了谢遥的身前,伸手就想去摸谢遥的脉搏,“你这是中毒了还是受了内伤?”

      这天下没有任何一种病会造成谢遥现在这样的效果。

      张行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公子身体不适,请江公子不要打扰他。”

      江凡脸色一冷,忽然右手一抬,直朝张行的面门而去,张行反应极快,抬起左肘回挡,右手反去抓江凡的肩膀,几乎是在眨眼间,两人就已拆了十多招。

      突然,江凡在又挡下张行的一击后,右手闪电般的一转,变爪为拳,直击张行的肋下,这一手极快,张行躲闪不及,被击了个正着,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肋下传至全身,忍不住闷哼一声弯下了腰。

      而就在此时,一个缥缈的声音响起——

      “不夜帖已至,神魂入幽冥。”

      幽冥阁!

      兰舟馆的大门蓦地被一阵风吹了开来,发出了一声“吱呀”巨响,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按理来说,这馆内上下住了不少人,听到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不少人惊喜,可现在馆内却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的动静。

      饶是谢遥修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想要骂娘了。

      谢遥咬紧牙关,控制着发颤的唇舌,“江……江凡,你……犯什么病?”

      大敌当前,他也没有心情在跟江凡称兄道弟,没有直接开口骂人,已经是涵养深厚了。

      听到他这声斥骂,江凡反倒不继续追问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谢遥,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看来你的确身体不适,那我今天就再做做好事,帮你把底下那些人打发了吧。”

      说完,他又很是自我赞赏的点了点头,慢吞吞的说道:“谢遥,我对你这么好,不考虑一下以身相许吗?”

      谢遥瞪了他一眼,干脆闭上眼继续调息,没心情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

      看到谢遥闭上眼后,江凡的脸色变得平静下来,唇角的那抹笑意似乎也变了味道,在烛火的映照下,有股莫名的诡异。

      他看向已经直起身子的张行,说道:“看好你家的公子。”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江小舟和江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正在和一群黑衣人对峙着。

      这一群黑衣人虽穿着打扮都跟之前出现在西津渡口的那些一般无二,但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却截然不同。

      尤其那个领头的,他没有带面巾,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瘦高,面容普通,可只是站在那里,就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

      只因为他那双眼睛,嗜血而又疯狂,看着江小舟和江晚的时候,上下打量的眼神,仿佛在研究着如何将她们拆解干净。

      忽然,黑暗中没有任何征兆的闪过一丝银光,直冲瘦高男人的脖颈而去,这人反应倒是极快,迅速的后撤,却仍被那剑气所伤,只觉喉间一凉,那一秒钟才感觉到了疼痛。

      他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待看清对方面容时,脸色大变,眼神中透露出了浓浓的惊恐,“你……你……”

      他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剑气直接伤了他的声带,出口的话丝丝拉拉的,极不清晰。

      江凡轻轻一笑,“幽冥楼总算大方了一回,舍得出动天煞了,还是葬魂阁排行第五的刽子手,不错不错。”

      刽子手的脸色苍白,猛地举起左手,重重的一挥,身后众人得到信号后,纷纷拔剑出鞘,向江凡三人扑去,而刽子手却在下一秒钟,迅速转身,疯狂的往门外掠去。

      面对扑过来的黑衣人们,江凡动都没动一下,江晚和江小舟对视一眼,各自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迎了上去。

      江凡轻叹了口气,说道:“跑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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