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黑鬼》逍遥君琳

6、回忆

　　他见她后退不由得窃喜，原来黑鬼也有过胆怯！他手中的动作更慢了，几乎是慢慢的向她走过去，如愿，她不能再退了，眼里闪现着迷茫，双脚如钉在地上不能挪动！更近了，他却也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结束了，她，他，他们之间的故事，就都要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却忽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光！怎么会？应该是完全没有办法动弹的，应该是意识完全不能自主的，她怎么还能够有所晃动！曾经，她也露出过恐惧的眼神，那时候他看着心痛不已，然而今时，却是他给她带来的恐惧……
　　但是手中，却仍旧没有迟疑，既然还能有所动摇，那么，功力就再猛加一成吧，对付非常之人，自然也需非人之力，反正结局都是同归于尽，那么，早一点耗尽最后一点心力又如何呢？
　　她却忽地扑上前来，没有招数部分套路的来挑拨他的剑法，他的剑竟被她牵着走！原本有条不紊的剑气被她凭空搅乱，先前凝聚在胸口的功力也被一点点消散！黑鬼，果然是不能小觑了的，他额头沁出汗水，自己的内力，就这样被她牵着走，那么，还怎么谈胜败！
　　乾坤天罗大法并不是能轻易化解的，黑鬼也不例外，她开始有些气喘吁吁！不经意，竟露出了个破绽！他苦笑，顺势把剑刺了过去。
　　“噗——”热热的，带着股腥味！血，噗到了他的脸上！手中剑，已没及一半，穿透了她的身体！
　　“咣当！”她终于有精疲力竭的时候，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下一秒，她便软软的向后倒去！
　　他本能的冲过去，动作轻柔的接住了她，原来，她这么轻，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搂在怀里，似乎没有重量！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空到虚无空到没有了理智，欲哭无泪！
　　她在他怀里，却浅浅笑，她感觉脸庞有东西爬过，竟然是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其实这次她想很开心的大笑的，笑他傻瓜：“你还是不能够赢我是不是，你看，你想要以死和我相搏，可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即使是赔上我的性命也不让！”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化解开乾坤天罗大法耗费了她剩下的全部内力，即使是没有这一剑，她也会因为耗尽内功而死！
　　在见到风清舞起乾坤天罗大法的时候，她忽然记起一些很零碎很遥远的记忆，一些在做杀手之前的已经遗忘很久的记忆！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早得她才刚刚开始记事而已，她就已经见识过了乾坤天罗大法：那个中年男子，遥遥欲坠的挡在了她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美丽的妇人面前，他决然的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他满身尽是血迹，周围，尽是尸体，然而前面，是提刀舞剑战战栗栗却依旧不肯退去的人们！她看到他对她很轻松的一笑，那笑很有魅力，让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即使是此刻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仍旧是那么好看，那笑很有魔力，让她在这危机重重的处境完全感觉不到紧张，反而是很心安，他，一定有方法解决的！小小的她抬头看搂着她的妇人，脸色苍白的咬着下嘴唇，却仍旧回应他以笑，明白他接下来要做的，承受他接下来要做的！
　　他使出那招乾坤天罗大法来，她记得他跟她说过：这门功夫，每修炼一次折寿三个月，但真正能派上用场，一生也只能用一次，因为，必须是同归于尽！她惊奇的看见他面前的人全都疯了傻了似的，痴痴呆呆的，但手脚却一点不痴呆，杀身边的人，杀自己！当最后一个身影倒下的时候，面前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也随之倒下！而身边的妇人却一脸平静的微笑，看着他闭上眼后，才泪水唰唰唰的落！她吓得大哭大叫，妇人这才惊醒，回过头给了她一巴掌：“不准哭！要笑！你爹最喜欢你笑最喜欢逗你笑！给我笑！要笑着送你爹走！以后都只能笑，只准笑！以后，哪怕只有你一个人，哪怕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累都要给我笑着面对！”忽然，一个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人，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爬了过来，长剑，从她背后刺来，娘尖叫一声推开了她，身体被长剑硬硬实实的刺中，那人哈哈大笑，笑的咳嗽起来，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抽出剑死去，娘的鲜血噗在了她的脸上，她用中指蘸点，放进了嘴里，甜的，再抬头，娘抱着爹嘴角挂着一丝笑安详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娘的血液不停止的流，浸染了爹娘的身体，也浸润着她的鞋底！她看见爹娘身下盛开了殷红妖艳的花朵，像朵急骤盛开的花，越来越大！她忽然觉得红得刺眼，想要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自此，她便学会了笑，之后爱上了笑，微笑，诡笑，浅笑，似乎，不会流泪，也不再流泪！可是，今天，竟然再流泪了！
　　她忽地看清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的模样！她看清那个破草屋——师父训练她成为杀手的第一站，她记起来了：师父说她够冷酷，但不够狠心，把她无偿送给一个农家做奴隶，农家的儿子媳妇很是吝啬，只是捡了便宜便拼命占，要她累死累活的干活，却连饭都不给吃饱！是她，那个被儿子媳妇赶到柴房的老母亲，冒着被媳妇骂的风险把自己每顿仅有的一碗白米饭躲躲藏藏的送来给她吃！老奶奶被媳妇打骂，儿子也跟在旁边帮腔，她满心气愤却无能为力，这时候师父又出现了，教她只要把他们杀了，老奶奶的日子就会好过了！然而，当她满手鲜血满心欢喜的要去找老奶奶的时候，老奶奶抓狂似的扑向地上已经死了的儿子媳妇大哭大叫，然后，举起沾满鲜血的双手发狂似的抓她：“你好狠毒！你真狠毒，为什么要杀了我儿子媳妇！”她吓得只有后退，这时候师父赶到，一把掀开老奶奶，老奶奶年迈经不起这一摔，竟然就死了！她惊恐的看着唯一关心她的人也死去，师父道：“不用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是真正关心你的！你帮了她，她还要恨你！人性都是自私的！他们只关心他们自家的人，甚至只关心他们自己！人都是冷血的！”
　　她眼神开始涣散，眼前匆匆闪过许多身影，面孔都很陌生，却又似曾见过，哦，都是以前杀的那些人，是来索命了吧！她忽地没来由的恐慌，喊道：“风清，风清！”
　　他赶紧握住她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他的呼吸声知道他就在身旁，她努力的眨眼想要最后好好的看他一眼，可是看不清，视线越来越暗，她听见他的抽泣声，似乎感受到他的心痛，心里不由得一紧：“哼哼，黑马俊侠和美娘子的后代果然不同凡响！我黑鬼今日失算了，命休矣！早知道当初在竹林的时候，就该把你给暗算了的，也不枉一番苦肉计调查清楚你的底细！”她感觉到扶着她的人煞那间变得僵硬，手心也变冷！
　　她不由得微微笑，此生能够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已是难得，又何必贪求再多！既然恨，那就让他恨得彻底恨得没有留恋吧，既然坏，那就坏到骨子，坏到让他毫不犹豫的划断心中的情丝！让我抹去在你心里的最后一点记忆吧！今日之后，你应该就能彻底的遗忘那个叫若雪的女孩吧！你就能够放下仇恨过着没有背负的生活，找一个相爱的人，过着煮茶颂诗的日子吧！
　　她觉得身体在一点一点变轻，血一点一点流光了，天越来越黑了，手越来越冷了，呼吸越来越慢了！她知道，她身下一定也盛开了一朵殷红妖艳的花朵，像朵急骤盛开的花，越来越大！她还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也有一个人在守着她，那个她深爱的人！想到这，她又笑了，笑得很灿烂，笑容定格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