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老虎》阳光炖野音

4、温静

　　幽深的小巷，气温似乎比外面要再低一点。温雅站在外侧，傍晚的冷风吹得她裙摆飘飘。

　　孟星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自己昨晚拿给她的碎花吊带裙，外面搭了个轻薄的白色开衫。

　　应该换一件略厚的外套的。

　　冷风中，温雅没吭声，嘴唇冻得发青。

　　孟星低头看了自己穿的套头运动衣，暗自叹了口气，温雅性子有点闷，又太拘束了，很容易让人忽视。

　　“要不你先回去吧。”孟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她自己其实也可以的，现在知道家门在哪里，再稍微观察一下，不要做太多出格的事情就好。家里的成员稍微认一下，也能猜出来谁是谁。温雅说过，家里除了爸妈，有一个跟她同个年级的姐姐，还有一个上幼儿园大班的弟弟。

　　温雅摇头，眉宇间多了一丝阴郁，她垂眉低声道：“学姐。其实，也可以不用回来……”

　　“你告诉我，家里有什么问题？”孟星直截了当地问道。她不喜欢这样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两人互换了身体，温雅可以为了她努力学习，她照样也可以为了温雅而做出让步和改变。

　　“她叫温静。”温雅闭了眼，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神情变得很冷淡。

　　电光火石间，孟星明白为什么温雅不愿意多说。温静，跟她同个年级不同班，人也很出名，成绩好，很会玩，是学校的一霸，性格张扬，处处不让人。

　　有人说温静上初中的时候逼死过一个女生，没有人证实真假，但所有人都觉得是真的。主要是温静有很多前科，比如高中刚入学，她看到过温静和几个朋友推搡着一个女生进了女厕所。后面她看不对劲，找了老师说了情况，隔天就被堵在了学校后门。

　　“听说你小报告打的不错。”温静眉骨高，丹凤眼，长了一副模特的冷淡脸，气场很足。

　　孟星心里有点犯怵，脸上却一点都没有露出来，反而哼了一声回击道：“成绩也不错。”

　　那时候姜一沣还没有转学来，孟星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在当时的第二名，现在的第三名温静面前，总有点优越感。孟星还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温静的眼神冷得像刀子，最后也没说什么就放她走了。似乎那句话伤到了温静的自尊心，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被堵。

　　这两年，两人除了在去代表学校竞赛的时候，有过短暂相处外，再也没有其他交集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孟星不怕温静。高中都快毕业了，成绩一次都没有考过她的人，何惧之有？

　　感慨完，孟星双手抱胸，低头看着温雅。没想到也就半日，她已经开始习惯这具身体了。

　　“我之前就有猜到，只是不确定。”孟星学着温雅，话说一半留一半。

　　温雅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孟星的意思。温，这个姓氏不如百家姓头几位那么普遍，还是蛮容易引起关注，稍微联想就能想到了。孟星能猜到也不意外，她似乎还不怕温静。

　　温雅的心放下大半，原本冻得有点苍白的脸颊，浮出一抹很淡的粉，没了刚刚的冷淡。

　　屋内的哭闹声渐渐小了，孟星示意温雅先回去。

　　温雅脸上露出几丝担忧，看起来还有点不放心，想要陪她一起去。

　　孟星只能无奈道：“我身体不是特别好，要是冻着就不好了。”说罢，也不去看温雅的表情，转身进了小院。她和温静没什么交际，就没有必要让“孟星”也就是现在的温雅搀和进来。

　　温雅家是两层三间的自建房，虽然在巷子里，却有独立的小院子。院子不大，打扫得还算干净，一隅种着几株月季和百合，还种了一年四季都开得张扬的角梅。

　　一楼的客厅静若无人，孟星弯腰换了拖鞋，穿过温静的书房准备上楼。按着温雅画给她的布局图，她和5岁的小弟温小文一个卧室，温静自己一个卧室，最大间是温爸温妈的卧室。

　　就家里房间的安排就可以看出，温静是家里最让人宠爱的孩子，宁愿委屈温雅和弟弟住在一起，也要给温静一个单独的书房。这也不难想象，父母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

　　“你站住，知道回来了？”半掩着的书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温静那张冷淡脸探了出来。

　　孟星停下脚步，倚在楼梯扶手上朝下看。如若温静语气温和点，态度好点，孟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礼貌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

　　温静的眉头皱了一下，嘴角往下撇，没有计较孟星的态度，反而扭头从身后使劲儿扯出来一个半大的男孩。

　　男孩穿着棕黑色毛衣，脸上还带着泪痕，正红着眼等着温静，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应该是温小文。

　　似乎是觉得解决了一个麻烦，温静的表情没有刚刚的烦躁，反而似笑非笑道：“把他给我带上去，以后你们要是再乱进我的书房，就给我等着。”语气平和，动作却很粗鲁，把温小文拽出来，也不管他有没有摔倒，啪地一声又关上了书房门。

　　孟星和温小文大眼瞪小眼。

　　看二姐完全没有安慰自己的样子，温小文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哼了一声上了楼。似乎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他一个小孩上楼，硬是踩出了哐哐声。

　　入了屋，室内一片黑暗，应该是窗帘没有拉开。孟星侧手在墙上摸了几下，找到了开关开了灯。

　　“亮死了！”温小文的声音响起，声音还有点奶声奶气的，说的话却很尖锐。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儿童床上，抱着一个绿色的恐龙布偶，冲她瞪眼。

　　“你睡觉吗？”孟星拉开窗帘，走到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床旁边是一张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学习资料，她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

　　温小文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傻傻地回道：“不睡。”

　　孟星放下没有任何书写痕迹的资料，抬头笑着说：“那你是蚯蚓吗？是的话，我就把灯关了。”

　　想到又软又丑的蚯蚓，温小文尖叫：“你才是蚯蚓，你这个丑八怪！”

　　孟星摸了摸从家里出来就放下的刘海，又抚了抚眼镜，觉得熊孩子温小文有点眼瞎。

　　“那你是丑八怪的弟弟，是小丑八怪。”孟星轻飘飘地回击。她没有兄弟姐妹，从来都是对熊孩子敬而远之。如今遇到，当然也不会惯着对方。用她的话来说，谁还不是个公主，何苦爱幼到委屈自己？

　　“碰——”温小文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布偶给扔了过来，这还不止，他趴在床上翻找着其他可以砸丑八怪的东西。

　　布偶砸在孟星的小腿，没什么痛感，毕竟小孩子的力气也是有限的。她捡起小恐龙，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应该是温小文最爱的布偶，有经常清洗的痕迹。

　　孟星拎着小恐龙的尾巴，出了屋子。温小文以为她害怕，在屋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孟星回来了，手上多了一把剪刀。她拉了凳子坐在温小文床边。

　　“你尖叫一声，我剪掉它一个牙齿。你扔一下东西，我剪掉它一个爪子。你数数，它有几个牙齿，几个爪子？”孟星嘴角上扬，声音轻柔，有种给孩子讲鬼故事的阴森恐怖感。

　　温小文抖了一下，不说话了，小脑袋缩在被子里抽着鼻子，又哭了。他不敢哭出声，生怕自己的小恐龙少了牙齿或者爪子。

　　孟星看到恐吓生效，把恐龙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管温小文，直接仰躺在床上。

　　床有点硬，不过也还好，被子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果香，也还不错。她想到了温雅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学姐，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相信你。”温雅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巷的路灯陆续亮了起来，静谧的巷子也慢慢有人声传来。

　　等两个大人回来时间，孟星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到现在倚靠在床头听着隔壁传来的炒菜声发呆。

　　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哭着睡着的温小文醒了。

　　“二姐，我饿了。”温小文坐在床上睡眼惺忪。

　　孟星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温家还是一片寂静，温爸温妈也没有回来，温静也一直没有动静，不知道有没有出门。

　　“平时我们怎么吃的？”孟星问着温小文。

　　温小文肚子饿了，性子似乎也好了不少，他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还是回道：“爸妈他们在店里不回来，都是你做啊，我今晚想吃红烧排骨。”

　　……

　　孟星的脑袋磕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不想去面对。她不会做饭，一直以来都是去附近的几家餐厅吃，爸妈每个月给餐厅结一次账。

　　见孟星没了下文，温小文又开始叫嚷：“我饿了——”

　　孟星被吵得脑袋发蒙，只想赶紧解决晚餐，“我们点外卖吃，你去问你大姐吃什么。”

　　温小文立马不嚎了，撅着屁股下床，跑下楼去找温静。他刚下了几层楼梯，又跑回来嚷嚷道：“我要吃炸鸡腿，汉堡，可乐。”

　　孟星点点头，只要让她清静半晌，做什么都可以。

　　终于在11点前结束了一切。

　　孟星侧躺在床上，看着对面温小文安静的睡颜，只觉得身心疲惫。下午五点到现在，她似乎就只吃了个饭，给温小文放了个洗澡水……

　　温雅每天都是这样的？还是更忙一些。她想起温雅的沉默和安静，还有偶尔流露出来的阴郁。也许，她经历得更多。

　　胡思乱想了一阵，孟星的心越来越不平静，心里忍不住责怪温雅为什么不能说得明白一些。如果能把事情说清楚，她也不至于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有点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