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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在电视上认出她之后,中间大概停了半年,看新闻,知道她结了婚。对方是影帝,两个人因戏生情。

      婚礼相当盛大,轰动整个娱乐圈,她身披白纱,拿一束铃兰,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新郎,只不过,在说结婚誓词时落了泪。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这段话,她说的泪流满面,老邢听在耳朵里,感觉像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这当然是错觉,老邢自己也知道,新郎是影帝,出身上海一个演艺世家,无论相貌,气质,还是声望,能力,都不是陈江能比的。

      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陈江的影子。

      老邢很高兴,觉得她开窍了,终于不再等一个杀人犯了,高兴之余,又有些微的失落——她似乎把陈江忘了。

      忘记一个杀人犯,到底是对是错,法律没有界定,老邢也分不清,只是隐隐觉得,她不能忘,也不该忘,同时,又觉得无可奈何,她喜欢谁,本就跟自己无关。

      他们一个警察,一个影后,说起来,八竿子打不着,欢城与上海的距离,又是如此遥远,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至少,在那起案件发生之前,他确实这么想过。

      ·

      2019年12月24号,凌晨,手机炸了铃,他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脑子迷迷糊糊,听陶然说话,像是正跑在风里:

      “头儿,刚接到报案,在苏楼的野地里,发现了两具尸体……”

      他打个寒颤,伸手打开台灯,“核实了吗?”

      陶然喘了口粗气,“派出所核实过了,是真的。”

      “你到现场了吗?”

      “马上到,这雪真深……”

      “通知法医了吗?”

      “法医已经来了。”

      “柳青也来了?”

      “来了。”

      “位置发过来。”

      “好。”

      电话挂断,他下床,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凉水,穿好衣服,立刻下楼,进了车里,把手机打开,放在支架上,陶然已经发来了定位,他正要设定导航,发现微信里还有一条未读,发信人头像是个杯子,里面泡满了枸杞。

      光看头像就知道,发信人是老吕,欢城市公安局局长,他的直属上级,点开微信,里面就一句话:

      “老邢,明天省队来个人,给你当副,晚上组个局,我也参加。”

      看完微信,他忘记了设定导航,整个人愣住了。

      省队调人,走的是正常程序,本身没问题,奇怪的是这个人,非要赶在春节前过来。

      他觉得怪,这人的信息他托人查过,姓陆,叫陆鸣,很年轻,三十出头,正规警校毕业,能力不错,在省队待了没几年就提了队长,可以说前途无量——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现在主动请缨,申请下放。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活了大半辈子,觉得已经活明白了,站在权利的树下,目光所及,全是撅着屁|股,努力往上爬的影子,还真没见过穷尽心思往下走的。

      他点了支烟,缓了缓,觉得后边的事后边再说,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导航设定好,先上中华路,然后往外环走,到了郊区,一片跟临市交错地带,把车放在停车场里,四周黑黢黢,远处有座山,导航提示,已经到达终点。

      他下车一看,地点没错,附近停着几辆警车,还有柳青的红色MINI,陶然发来的位置没错,可环顾四周,一个人没有。他出了门,继续往前走,还是没看见人,只有远处的村庄,漏出几点零星的灯火,他心下狐疑,掏出手机,正要打给陶然,眼角瞥过远处的山,觉得熟悉,一些久远的记忆,瞬间复苏,混杂在扑面的风雪里,一块朝他袭来。

      几年前,这附近死过一个人,就在前方不远的山沟里,是个女孩,临近春节,大学放了寒假,她回家探亲,吃过晚饭,说要出去走走,结果一夜未归,亲人找疯了。

      第二天,天一放晴,就有路人报警,说雪里躺着一个人,身上什么衣服也没穿,还以为是个假人。

      昨天人还好好的,只隔了一个晚上,她就躺在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山沟里,永远停止了呼吸,家属接受不了,尤其是她的母亲,哭声断肠。

      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中年丧女,那种锥心之痛,他是切身的,咬了咬牙,在心底发了狠,一定要破案,要给生者一个结果,给死者一个交代。

      一开始,以为是强|奸案,毕竟死者没穿衣服,身上还有多处束缚伤,但经过几轮尸检,法医排除了强|奸的可能。

      不是强|奸,那是见财起意?

      这种可能,也被快速否决,死者家境普通,根本没什么钱,身上也没带多少现金。

      最后,想来想去,觉得仇杀的可能性也不大,死者还没踏出校园,社会关系简单,平时跟人也没大仇大怨。

      总体来说,通过现场勘查,还有外围调查,没有找到杀人动机。

      雪天,环境恶劣,没有目击者,现场物证少得可怜,别说指纹,脚印,就连捆人的绳子也没找到,尸体发现地点,是一个抛尸现场,第一案发现场在哪,至今也没找到。

      尽管如此,案件也不是全无线索,遇害之前,死者曾今跟凶手打斗过,在她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根头发,很短,底端连着毛囊,据法医推测,应该属于凶手,不像是伪造的。

      这是唯一的线索,是死者用命换来的。这根头发,被连夜送到省里,经过DNA测序,结果出来,马上导进库里,进行比对,结果,一无所获。

      凶手没有前科。

      这条线索一断,案件陷入死局,又僵了几个月,专案组宣布解散。

      老邢还记得,解散当天,他又跑了一趟现场,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火烧云铺满天空,他一个人,开一辆破夏利,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到了山顶,把车停在庙前,进去,给死者烧了三炷香。

      这庙很出名,主神供的是九天玄女,据说有求必应,所以香火延绵。为了方便香客进山,政|府专门修了条路,可不知道是设计的问题,还是风水的问题,自打一建成就事故频发,交警忙断腿。

      细雪绵绵地下,像砂糖一样,落在脖颈里,刺骨的凉,老邢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往沟里走,刚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人打着手电,从沟里爬了上来。

      他迎上去,准备探听案情,还没开口,觉得这人有点面生,不像队里的人,内心警觉,右手后翻,准备掏枪,同时问,“你是哪的?”

      那人一愣。

      他又问,“来这干什么?”

      那人一笑,“刑队,我是陆鸣。”

      老邢一愣。

      “听说您要过来,我来跟您报道。”

      “哦,陆鸣……”他想了起来,不掏枪了,右手前伸,改成握手,“你怎么现在来了,吕局说你白天报道。”

      “我是昨天上午来的,下午回了趟家,晚上到局里,想熟悉一下环境,在宿舍凑合一宿,没想到,这就碰上案子了。”

      “哎呀……”老邢拍拍他的肩膀,“你住宿舍,警卫也不跟我说,昨天就该给你接风的。”

      陆鸣又是一笑,“太晚了,我怕耽误您休息,故意没让他说。”

      老邢脸一板,“你这就见外了。”

      说完,认真端详了他一眼。

      碎刘海,丹凤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海拔比自己略高,说话不软不硬,是个好苗子。

      寒暄结束,回归正题,老刑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死者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岁左右,女的三十岁上下,都没穿衣服。”

      说着,陆鸣转身,朝沟底一指,老邢走过去看,沟底架着几盏勘察灯,一群人正在附近忙着,距离一远,感觉像是蚂蚁搬家。

      “死者身上干净吗,有没有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

      陆鸣一愣,“您怎么知道?”

      案情紧急,老邢懒得跟他解释,在附近找了个能下脚的地方,抬腿跳了下去。

      坡陡,雪滑,陆鸣在后面小心跟着。到了坡底,老邢抬眼看了看天气,风冷雪寒,天色阴沉,又是深夜,他扭头问,“谁报的案?”

      陆鸣摇摇头,“还不确定。”

      “什么意思?”

      “可能是凶手自己报的。”

      “凶手?”

      “是个女声,机械腔,应该是开了变声器。”

      “这就对了。”

      陆鸣点点头,“就这天气,狗都不愿意出门。”

      “号码能查到吗?”

      “技术部门还在跟,但估计……”

      “嗯。”

      “您到底是怎么知道尸体上有捆缚伤的?”

      “原来这地方就死过人。”

      “您是说……连环杀人?”

      “有可能。”

      “案子没破?”

      “嗯。”

      老邢低着头,继续往前走,雪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脚踝,一拔一个坑。过了警戒线附近,陶然迎上来,脑门光着,地中海上全是汗,勘察灯一照,比雪还亮。

      “有什么发现吗?”老刑问。

      陶然摇摇头,“还在查。”

      “柳青呢?”

      陶然回头,往远处一指,老邢顺着看过去,一个纤瘦的身影,正跪在雪里,大概来得太急,没找到头绳,用一只口罩把长发束在脑后,现在被勘察灯一照,原来的闷青变成天青,基本和口罩同色。

      老邢走过去,她毫无察觉,继续拿一把刷子,小心翼翼地处理尸体周围的积雪。尸体一共两具,一男一女,一胖一瘦,一|丝|不|挂。

      男人身材中等,体重有两百斤,蜷在雪里,双手后伸,固定在腰后,手腕处索沟明显。老邢蹲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表情安详,甚至还带些笑意,另外,肢体蜷缩的形状,跟胎儿在母体内的姿势很像,这些都符合冻死的特征。

      在他的旁边,间隔一米左右,还有一具女尸,长发披散,盖在脸上,看不清五官,不过,女尸皮肤白皙,曲线玲珑,腰臀比极为优越,通过目测,老邢推断是位美女。

      刑警都爱美女,因为不管做到哪,美女的受关注程度都是最高的,很容易留下目击者,方便破案。

      当然,有时候也会出现反效果,如果美女堕落,进入夜总会,或者失了足,一旦被杀,客人的资料调出来,往往比教科书还厚,十几个人,查小半个月,都不一定出结果。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经人提醒,柳青放下手里的刷子,回过头,跟他打声招呼。

      他笑笑问,“怎么样?”

      柳青没说话,脸色紧绷,摇了摇头。

      老邢心凉半截。

      “有件事比较怪……”柳青走到女尸旁边,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柳青俯身,拨开死者脸上的长发,整张脸露了出来,柳叶眉,瓜子脸,比想象中还漂亮。

      老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身材,再配上这张脸,已经不能简单用美女来概括了。

      美归美,还没到让他震惊的程度,他感觉诡异的是,这张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从事什么职业,他仔细回忆,却又想不起来。

      “刑队,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人面熟?”柳青问。

      老邢一吓,浑身汗毛一竖,“你也这么觉得?”

      柳青看了看四周,“可不光是我。”

      老邢的眉峰一下皱紧,摸了摸口袋,想掏太阳岛出来,可手一拍,又觉得场合不对,只能硬忍着,蹲下来,仔细端详女人的脸。

      女人本来就白,现在躺在雪里,肢体僵硬,没了血色,就更白了几分,细雪滚过,长发落下来,五官半掩,泛着汉白玉一样的光泽,老邢不禁感叹,生前美,死后似乎更美了,简直不像人,像一尊雕像,埋在雪里的阿芙洛狄忒。

      稍停,陆鸣走过来,蹲在地上,指了指女人的眼角,那里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不会是假的吧?”

      柳青莞尔一笑,“哟,陆队可真博学,仿妆你也懂?”

      陆鸣笑笑,“看过几段视频……我就是随口说说,瞎猜的。”

      柳青打开工作箱,取出一把镊子,在女人脸上轻轻刮了几下,很快摇了摇头,“这泪痦是真的。”

      “泪痦?”

      “嗯,这是我们老家的讲|法,有泪痦的女孩,命苦。”

      “哦。”

      老邢拧了拧眉,打断了年轻人之间的讨论,“死因是什么?”

      柳青神色一凛,“死因还不好说。”

      “什么意思?”

      “你看这……”她指了指女人的手臂下侧。

      老邢趴在雪里,凝神细看,一片极浅的紫红,“不就是尸斑吗?”

      “你再看男的。”

      老邢回头,神色微微一悚——在同一片区域,男人的皮肤艳丽如血。

      “男人是生前冻死的,应该没有疑问,至于女人……”

      “女人怎么了?”

      “她小便失|禁,面部、口唇、指甲发绀,结膜点状出血,并且喉头两侧,有不规则的新月形指甲压痕,颈部还有虎口扼痕,看上去,像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老邢眼睛一动,“有被性侵的痕迹吗?”

      “有,”柳青重重地点了点头,“在死者下|体发现了大面积挫伤,全身上下还有多处索沟,轮廓清楚。”

      “精精|液呢,有发现吗?”

      柳青摇摇头,“目前没有,还需要带回局里,做进一步尸检。”

      “嗯。”

      “刑队,我听说……这里不是第一次死人了?”

      “你听谁说的?”

      柳青面色一囧,偷偷看向陶然。

      老邢扭头,狠狠剜了陶然一眼,实话实说,“大概八年前,还死过一个大学生,现场……几乎跟现在一模一样,被人捆住,扔在雪里,活活冻死。我记得那个女孩名字好像叫……方蓉?”

      “案子破了吗?”

      “没有。”老邢眼神一暗,“尸体是一个香客发现的,现场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没有指纹,也没有脚印,凶手也没强|奸她……当年的那份验尸报告,还是你爸出的,我们唯一的收获,也是来自你爸,他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份头发。”

      “凶手留下了DNA?”

      “嗯,只可惜,人不在库里。”

      “凶手杀人之前,也是用绳子把人捆住?”

      “嗯。”

      “那绳子呢?”

      “没找到,估计被带走了。”

      “你不觉得奇怪?”

      “什么意思?”

      “就现在的温度,想把活人冻死,至少要八分钟,凶手能在现场等八分钟?”

      老邢点点头,“当时我们也考虑到了,觉得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是先在别处行凶,把死者束缚住,再移到这里。至于移到这的是尸体,还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活人,我们就不知道了,毕竟当时下了大雪,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那凶手是怎么制服死者的?”

      “电|击|枪。”老邢抬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脖颈。

      柳青笑笑,打开手电筒,缩小光圈,照向男死者的的脖子,“是这种电击伤吗?”

      老邢往前走了两步,一下认了出来,锁骨往上一寸,黄豆大小,中心焦黑,边缘鹅黄,形状类似火山口。

      “简直一模一样。”他扭头,看向女人的脖颈,在尸体周围来回走动,反复寻找。

      “不用找了,”柳青说,“只有男人身上有。”

      “你找过了?”

      “嗯。”

      “真是怪事……手法不一样,死法也不一样。”

      “没错,”柳青叹口气,“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有,一个没有,一个是死于低温,另一个死于机械性窒息?”

      说完,她头一歪,看向男人下|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发现,也挺怪的。”

      老邢凑过去,发现她正观察男人的生殖器,一个棕色迷你肠,下面挂两个铃铛,构造都一样,没什么可看的,只是无论牛子,还是懒子,都因为气温过低缩成硬币大小,并且,在懒子的中间,还有一条红色的细线。

      老邢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线,是一个刀口,非常新鲜,至于刀口出现的原因,不用他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迪亚士找到好望角,身边的小年轻已经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嗳……嗳……他蛋没了!”

      老邢眉心一皱。

      手下人没有素养,柳青整张脸都绿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训斥道:

      “你文明点,那叫睾丨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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