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夜夜长明》长安如昼

3、第三章

　　温可倾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立刻反驳，专心着手上的动作，随口道：“我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

　　这倒是让人觉得稀奇了。

　　温可倾从小学开始就学舞蹈，所以不仅长得好，气质也好，在柯恒的记忆里，从小学开始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就不少，但是她聪明，软硬不吃。
　　而且她总让人觉得她好像不在意这些，就连初中大家都开始懂事略微懵懂的时候，她也是那样，对这些躁动没有任何的期待和向往。

　　难道是出去这几年，遇到什么真爱了？
　　但是她的眼光也不至于此吧，分手了还为了一个渣男染绿头发这种傻逼事情，她不可能干。

　　“不能够吧。”柯恒琢磨着，“那得是什么样的仙男啊，把你迷成这样。”
　　他目光落在沉默的路嘉身上，兴致勃勃地问：“跟小白杨比怎么样？”

　　“小白杨”本人从镜子里抬眸，无声地看着温可倾，好像也在好奇她的答案。

　　“……”
　　这双眼睛看着人也太让人有压力了，好像不能说谎一样。
　　她说：“什么小白杨，他叫路嘉。”

　　“路嘉啊，哥们你好，我说你是小白杨是夸你呢。”柯恒这时候也不忘交新朋友，“我叫柯恒，是这位温托尼的发小。”

　　路嘉：“嗯。”

　　对方的冷淡并没有将柯恒的热情打退，那没办法，他这几个发小性格都太逼王了。
　　靳乔燃不用说，从小世界都要围着他打转。
　　小渔话不多，温温吞吞的乖，不是主动型。

　　而温可倾这位大佛，更是个面热心冷的主。
　　现在长大了要好一点，小时候那会儿也轴着，不愿搭理就懒得搭理你，所以刚开始在寄宿老师家那年，他跟温可倾都说不上几句话的。

　　柯恒觉得这四个人的家，但凡少了他都得散。
　　所以路嘉这种在他眼里，都算“普通”人。

　　柯恒：“路嘉你觉得呢？我这位发小长得的确还不错吧？换成别人谁能招架住她这种非主流发型？”
　　他甚至摆出了学术讨论的氛围来，一脸认真地问：“要是哪个男的能拿下她还把她绿了，那得是什么样子的天仙？比你差的我都觉得不行。”

　　路嘉重新垂下眼，语调里听不出什么起伏：“我不知道。”

　　“行了。”温可倾走到了路嘉面前，轻轻用剪刀碰了碰他的下巴，“抬一下头。”

　　后者依言照做，眼睛睁开，正好看到温可倾靠近了过来，她目光专注在他头发上，小心翼翼的。
　　因为要剪头发，她将那头长发绑了起来，顺着肩头落下来一点，映着她茶色的眸子，是惊人的漂亮。

　　温可倾轻声说：“闭眼。”

　　在这一瞬间，路嘉心里那点不想再去深探的好奇心突然压不住了，他闭上眼睛不再对视，而是说：“我也想知道。”

　　“嗯？”

　　路嘉说：“那个人什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温可倾动作顿了顿，她有些诧异，路嘉带给她的感觉并不是那种八卦喜欢听这些的人。
　　对于“认识”的定义都要先交换名字的他，在现在还是校友的身份，应该不会这么问。

　　路嘉也感觉到了她的迟疑，他重新睁眼：“如果冒犯的话，抱歉，我不问了。”

　　“你好有礼貌。”柯恒诚心夸赞，“这有什么冒犯的，好奇心每个人的都有嘛。”

　　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冒犯了，路嘉还在看着温可倾，仿佛要等到那句没关系才算是得到了答案。

　　温可倾又继续自己的动作：“没事儿。”
　　“没那个人，我开玩笑的。”

　　后面面这句话像是在回答他们之前一直在好奇的那个问题，路嘉眼里划过了一丝意外，但看对方一点不在意的样子，也没再问，而是再次闭上眼睛。

　　温可倾说：“平时跟客人聊天习惯了，有时候会开一些玩笑，无伤大雅，但也有些用。”
　　都解释到这里了，温可倾自然也没有再保留什么：“所以在一些特殊情况，就会这么说。”

　　“我懂了，拒绝人的话术是吧？”柯恒恍然大悟，拍拍手调侃，“也是，你家在学校周围开发廊，那么多男高中生，你艳福不浅啊。”

　　温可倾懒得搭理他了。
　　不过这确实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高中要求严格，男孩子剪头发的频率要高一些，所以她店里总是会反反复复出现很多人。

　　久而久之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拒绝，干脆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
　　染了头发以后更是方便，借口百用不爽。

　　男生剪头发很快，即便是温可倾很小心去剪，也只花了半个小时，最后收起剪刀的时候，她大松一口气：“看看，我这个托尼技术怎么样？”

　　“就这张脸，你就算是给人剃个光头也好看啊。”柯恒也凑过来斌并且发表评论，“不过温托尼，确实不错。”
　　理论评判，中规中矩，不是什么花哨的发型，不算有太专业的技术，但确实好看。

　　温可倾也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路嘉其实原来的发型就很好看，只不过有些长了，现在她恰到好处的踩在了学校领导的警戒线上做造型，刘海微分，给他剪短了一些，眼睛也露了出来，挺能嚯嚯人的。

　　路嘉：“谢谢。”

　　“不用客气。”温可倾善于为自己做得不错的事情感到自豪，并且感到膨胀，“欢迎下次再来。”

　　几秒后，路嘉点头：“好。”

　　“到我了是不是？”柯恒迫不及待地要坐到路嘉坐过的椅子上，“来吧，展示你的才艺，晚上我要比靳乔燃帅！”

　　“我这里不是整形医院。”

　　已经剪好了头发，路嘉没有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但听着温可倾和她朋友拌嘴，却想在这儿再待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他不喜吵闹，现在发现似乎也不是这样。

　　虽然柯恒坐下了，但温可倾也没忽视掉路嘉，她转过头道：“如果有没有处理干净的碎发，可以自己擦一擦，或者在这里洗个头都是可以的，免费。”
　　路嘉还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回复，又听她说：“我也包售后，对发型不满意了可以再修一修，但我觉得你这样真的挺帅的。”

　　几秒后，路嘉再一次点头：“好。”
　　售后…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想。
　　便道：“下次见。”

　　温可倾挥挥手：“下次见。”

　　走出店门口，路嘉依旧能听到店里传来的声音，那个男生好像觉得绿发显黑，他不要染了，又问她店门口怎么搞得跟个花店一样的，温可倾说那是她的崽崽…
　　她好像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聊。

　　路嘉轻轻皱了下眉，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笨拙。

　　偏过头看着旁边的花，在阳光下生长得极好。

　　路嘉想起第一次见到温可倾的时候，她就在这花影中打盹，绿发垂落，似醒非醒。
　　他在那站着，忘了抬头看这里究竟是花店还是什么店，也不是一定要买一束花，如果非要有什么目的，他或许是想看看这个人会不会醒来，睁开眼会是什么样的。

　　就像今天，他也不是一定要剪一次头发。
　　他只是在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清晨的雾气和阳光，突然想起了这个被自己偶然闯入的理发店。
　　或许他是想知道，一个会养花的人，会怎么剪头发吧。

　　回到家里，路奶奶一眼就注意到了孙子的头发：“去剪头发了？”

　　路嘉停下来给奶奶看：“嗯。”

　　“精神很多了，好看。”路奶奶问，“在哪剪的？”

　　“附近。”路嘉想了想，露出点笑意，“一家像花店的理发店。”

　　奶奶何其了解自己的孙子：“看来你很满意。”

　　“应该是的。”

　　孙子满意她就满意了：“今晚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都好。”

　　路奶奶走近厨房，一边走一边说：“你爸来电话了。”
　　路嘉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停顿些许，却也是听着。

　　“他说这个暑假你就在静阳好好玩，他那边会给你联系好复读班。”说到这里，路奶奶回头，轻叹一口气，“到时候你就回去，好好上学，奶奶等你考上大学。”

　　这会儿路嘉终于没再沉默：“不回去。”

　　他拿了一头蒜，转身又往客厅走，声音平静也很缓，却也没有迟疑：“奶奶，今年我在静阳复读。”
　　“也会考上大学。”他抬起头，“至于那边，您不用管。”

　　看着自己的孙子，路奶奶实在有些头疼。

　　儿子跟老子一个劲，都倔。

　　但路嘉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在现在的时代中，她已经没有那些过来人的经验去要求别人要做什么。
　　总之该做的，都交给他们自己去做。

　　“好，奶奶不管，奶奶管你吃。”路奶奶说，“你好些年没回来了，静阳现在变了好些样，想出去转转就出去转转。”

　　路嘉剥蒜的动作慢了下来，几秒后，道：“好。”

　　“想去哪里？”

　　“中心花园。”

　　闻言，路奶奶有些惊讶。
　　孙子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怎么会想到去那里？

　　-

　　中心花园是静阳最热闹的地方，有两条街是专门吃喝玩乐的，不过都不是什么高档场所，而是一些烧烤店、路边摊、小酒馆，但永远不缺人，尤其是到了寒暑假，即便是到了凌晨，这里也依旧人声鼎沸。

　　靳乔燃请客的地方就是这里的一家烧烤店，有挺多年了。
　　以前小的时候，大家零花钱不多，也不会去花靳乔燃的钱，于是就把每周的的零花钱存起来，到了周末就来这里吃一顿。

　　回来一年，温可倾基本都在城郊那边待着，很少过来，自然也没来这家店。

　　温可倾到的时候，靳乔燃和柯恒已经到了，点了一大桌东西。

　　她自然坐下，看看周围：“熟悉的味道。”
　　“你们说奇不奇怪。”她像个刚来一个新地方，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姑娘，“我总觉得这里好像不会老一样，永远都有那么多年轻人。”

　　靳乔燃没骨头似的倚在小沙发的角落，一点都不理会她的小文艺：“四十年后你再来，就有你一个老年人了。”

　　温可倾拿起一个小肉串：“胡说八道，四十年后我也十八岁。”

　　柯恒：“纠正一下，你现在十九岁了。”

　　温可倾：“这顿饭你们是不想吃了是吧？我还差三个月才到十九呢！”

　　靳乔燃懒洋洋的笑，柯恒哈哈笑了几声也拿了几瓶啤酒上来：“来来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靳乔燃倒是不在意这些，倒了他就喝。

　　温可倾却挡住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拉倒，我不喝。”
　　她弯着眼睛笑：“我是高中生，我们高中生不允许喝酒的。”

　　柯恒被她噎了一下：“你踏马的…”

　　“行了。”靳乔燃说，“她跳舞喝什么酒。”

　　“是哦，影响你身材。”柯恒也反应过来，只给自己和靳乔燃倒了酒，“话说你现在还学跳舞吗？走艺术生？但你的成绩走艺术生是不是太亏了。”

　　“没想过。”温可倾咬着玉米。

　　“没想过？那你之前呢？”

　　“跟大部队走啊。”
　　在温可倾过去的时间里，别人做什么她做什么。
　　学跳舞是她妈妈送她去的，后来按部就班读书升学，也没考虑过走艺术生，学校老师说她这是好苗子，是状元，所以她也就听了，跟大家一样学习，选择文理，高考。

　　柯恒点头：“那还是走普通高考了。”

　　温可倾想了想，点头：“可能吧。”
　　反正她妈妈已经给她找好复读班了，在温可倾看来，只要能继续回来上学，以后考上大学就很好。

　　烧烤吃到一半，柯恒和靳乔燃倒是喝高兴了，温可倾也有点嘴馋，她起身：“我去买杯果茶。”

　　“坐下。”柯恒拿出手机，“这几个店都连在一起的，打个电话让人给你送来就行。”

　　自己省得走路，温可倾也懒得动，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勤快的人。

　　没几分钟果茶送来，柯恒对店门口送奶茶的店员招手：“这儿呢这儿呢！”
　　他目光在看到那人后面时，眯了一下眼又猝然睁开：“小白杨！”

　　他喝高了，嗓子大，店员后面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也转过头来。
　　温可倾背对着门口，她回头看过去，路嘉停在烧烤店门口，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每个人的面容很难看清记得，但他像是自带滤镜和高光一样。
　　果真是小白杨，跟匆匆尘世不同。

　　“好巧。”温可倾一条腿曲起跪在沙发上，趴在沙发上沿跟他打招呼，声音微扬，“跟朋友来玩吗？”

　　路嘉似乎没听到，表情有点空，温可倾干脆站起来，去门口接果茶，顺便跟他说话，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路嘉摇摇头：“我奶奶说让我来熟悉熟悉这里。”

　　“熟悉？”

　　“嗯。”路嘉说，“我不是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但却要在二中读书，温可倾瞬间想明白了，又问：“你一个人出来的？”

　　面前的人再次点头。

　　“那熟悉什么，漫无目的地逛？”

　　“或许。”

　　凑热闹的柯恒也走上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当即拍拍胸脯：“静阳我熟啊，我静阳小霸王。”
　　“一个人有什么好逛的，来来来，一起吃烧烤，吃完我带你逛！”

　　温可倾：“……”

　　看着柯恒喝大了的样子，路嘉像是没当真：“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柯恒想去拍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想着自己拿着烧烤呢，又把那个烧烤强行塞到了路嘉手里，“路嘉是吧？哥跟你说，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交新朋友，有朋友才好玩呢。”
　　“来嘛来嘛。”他说，“我们里面还有一个大帅比，咱们一起玩！”

　　另一个大帅比坐在位置上动都没带动的，面对柯恒突然提到自己，也只是随便抬眼表示尊重，也是不拒绝的意思。

　　路嘉看向温可倾，无声的询问。

　　温可倾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校友？”
　　“吃顿有仪式感的烧烤，那应该是朋友了？”

　　路嘉拿着那串烧烤，指尖在冰凉的铁签上轻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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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柯恒：这个家没我就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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