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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诡异的海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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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清紧紧捏着手心,指节也泛白了,她心里有一股怨气,被强行压在心底。
她知道自己是后来的人,不该要求这么多。可谢介休的区别对待,实在太过明显。
弯弯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完全顾及不到自己,仿佛忘了他还有个徒弟。
她不讨厌弯弯,却没办法不嫉妒这种明晃晃的偏爱。
顾云清神色阴郁,默默不语。
云意注意到了,她猜想肯定是师兄刚才语气太重的缘故。云清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生性冷僻,又容易钻牛角尖,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反而不好。
云意又笑道:“天一派的人可没有胆小怕事的,哪个不是从小锻炼的。不若还是让云清跟着去吧。”
顾云清一听可以跟去,眼睛一亮,语气有点急促地说:“师父,让我去吧。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谢介休沉吟不语,顾云清就有点忐忑。
小白见状拍着胸脯道:“主人别担心,我会保护云清的。不会让她伤着半根毫毛。”
她也看出来顾云清是真的想跟去,就帮腔给她说话。
谢介休到底还是同意了。
小白见谢介休同意了,就冲顾云清眨眨眼,神情俏皮可爱。
“谢师父!”
顾云清低头苦笑,看来她能跟着去还是沾了弯弯的光。她注意到了,云意师叔说的时候,师父并不赞同。等到弯弯再说时,他的神色却松动了。
谢介休安排好了之后,就带着天一派的弟子们一刻不停地出发了。
他们御剑向东飞行,到了东边的东华国。
这里原本是个富庶之地,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如今连绵阴雨整整下了一个月,整个国家都笼罩在潮湿和恐慌之中。
沿岸的城镇已被淹没,死伤无数。皇帝这才慌了,连忙请人给修仙门派传信,求仙人的庇护。
谢介休他们来到最东边沿海的明华镇,在飞剑上往下望,果然这里已经成了一片汪洋。
奔流浑浊的洪水中漂浮着无数浮肿的尸体、房子的木板、挣扎的鸡鸭,倒塌的树木,黑色的雾气在水里游走,像是灵活的巨蟒。
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神色沉重。腥咸的海风传来一阵夹杂着邪气的血腥味,只怕这场洪水并不简单。
小白红润的小脸变得苍白,她感到了一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差点站不起来。
她颤抖地抓住谢介休的胳膊,依着他站稳,伸手指着远方看似平静的诡谲海域。
“主人,水里有可怕的东西。”
谢介休才看到小白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眉头狠狠一皱,脸色冷得吓人。
他连忙握住她的手,竟冰冰凉凉的。
“弯弯——”
云意虽然剑术不济,但修仙之人对邪气的敏锐也让她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她低声跟谢介休说:“师兄,这里邪气很重,只怕非同小可。不如让云清先抱着弯弯离开这里。”
谢介休立刻同意了。他和小白互相感应,自然知道她现在的感受——来自灵魂的战栗、深入骨髓的恐惧。海里到底是什么?
“弯弯,变回去。”
谢介休将变成狗儿的小白放到顾云清怀里,见她的小身子竟然隐隐发颤,冷淡的眼里闪过一抹心疼。
他让一个师弟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云清,你带着弯弯到后面去。”
顾云清望着师父清冷强硬的侧脸,愣了愣,才担忧道:“那师父千万要小心。”
她不由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来。在未知的危险面前,她如同一只渺小的蝼蚁,毫无还手之力。
谢介休眼神柔了柔,最后看一眼恹恹的小白,“照顾好自己和弯弯。”
顾云清紧紧搂着小白,用力点点头。
她们离开以后,谢介休也松了口气。
“众弟子听令,你们迅速将水中活着的百姓救起,送到安全的地方。”
弟子们将飞剑变成一艘船大小,稳稳地站着。
云意拿出一堆蓝色的小瓷瓶,分给前去救人的弟子。
“将人救起来以后,喂他们吃一个蕴气丹。”
紧接着他们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海面飞去。
作为灾难的中心,这里安静得诡异。可这里的海水却是浓郁的黑色,若是定睛一看,还可以看到水面下浮动着的,若隐若现的妖异的血红。
云意立刻拧起了眉,将鼻子捂得紧紧的。
“师兄,这是血腥味!”混杂着邪恶的妖气,闻上去比尸体腐烂后的气味还要臭。
水下漆黑巨大的阴影缓缓动了起来,睁开了那双鲜红的眼睛。
谢介休心下一跳,拉着凌云意飞快往后退。空中只留下两道雪白的残影。
险险避过了喷上来的巨大的腥臭水柱。
云意因为躲闪不及,袖子沾上了一点黑水,上面立刻冒起了缕缕黑烟。她骇了一跳,当机立断,将那截袖子削去了。
一时间平静的海面涌起层层黑浪,好像是对外来者的驱逐。
两人撤了回去。
云意沉着俏脸,摸着自己少了的半截袖子,“师兄,你可看清了水底下到底是什么妖物在作怪?”
谢介休俊俏的脸上一片冷凝,再次望了望漆黑的海面。
“师妹,那是夫诸。”
凌云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道:“夫诸可是传说中的神兽,温驯善良,怎么会在这里兴风作浪?”
夫诸只在传闻里出现过,据说是通体雪白的白鹿,是东海的守护神兽。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谢介休抿了抿唇,“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这场洪水不是天灾。”
两人回到了岸上,弟子们陆陆续续将水里的人都救了上来。
他们脸色青白,奄奄一息。服用了云意的蕴气丹后,才稍稍缓过一口气。
一有了力气,他们就连滚带爬,跪倒在谢介休他们面前,流着泪磕头:“感谢仙人搭救,感谢仙人搭救!”
妇人们想起自己还杳无音信的丈夫和孩子,更是悲伤不已,个个放声痛哭。
一个老妇人孤零零地坐着,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浑身湿漉漉的。她神情麻木呆滞,即使被救了,依然了无生趣。
小白心生恻隐,拿着一件干净的衣服走过去,用灵力替她将身上的衣服烘干,才把干净的衣服搭在她身上。
老妇人恍若未觉,依旧呆呆盯着海面,深凹下去的眼睛眨了眨,却缓缓淌出浑浊的老泪。
小白紧紧咬着唇,手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有点无措。
“老人家,您别哭。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妇人喃喃道:“死了,都死光啦!剩下我一个老婆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紧紧揪着衣服,撕心裂肺地哭号,声音酸楚凄凉,在空中回荡,迎着风中的呼啸,冷森森的,听了能使人发颤。
苟活下来的人听了也想起失散的亲人,不免升起悲凉的情绪,都哭了起来。
这场大洪水持续到了七天,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庄稼、房子,还有亲人,能活下来都是侥天之大幸。
即使是谢介休他们这些方外之人,见了人世间这样凄恻的离别,也格外不忍。
忽然人群中一片嘈杂,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有人窃窃私语,压低声音激动地说:“是太子殿下来了!”他们好像有了主心骨,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希望和崇敬。
喧闹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只有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一片静寂中响起。
小白好奇,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位男子身着杏黄龙纹华服,脚蹬一双黑色朝云靴,缓缓走了过来。相貌俊秀,温文尔雅。谁看了也得叹一句芝兰玉树,如在庭下。
太子眼清目明,察觉到某人灼灼的、毫不遮掩的注视,便侧头,冲着小白微微一笑。清雅从容,什么如玉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小白被他的笑晃了神,也挠挠头,呆呆地笑起来。
太子郑重地给仙人们弯腰行礼,“多谢仙人拔冗前来相助,小王不胜感激。”
太子态度如此谦和恭敬,谢介休也不好失礼。
他微微点头当做还礼,虚扶起未来的国君。“太子言重。”
太子说:“这里小王会负责安顿。这里的行宫中已备下筵席,仙家若是不嫌弃凡间浊酒小菜,今晚还请赏脸前来,届时父皇会为仙人们接风洗尘。”
凌云意心里挂念着海中的妖异,听这个太子张口闭口就是什么吃席,不耐烦地抢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吃席?你们皇帝老糊涂了!”
太子也不恼,来时他就知道这些修仙之人与凡间的人不一样,不爱遵守什么繁文缛节,姿态也最桀骜难驯的。
他温雅地笑着说:“仙姑有所不知,我们凡间有句俗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小王想着诸位仙家远道而来,今日又劳累了一天,应好好休息,故此斗胆邀请。”
云意抱胸,哼了一声:“我们早就辟谷,不用吃东西。”
太子躬身道:“宫中已备好房间,那就请仙家下榻敝宫,歇息一晚。”
他的态度诚恳坚定,云意也不好再多说。
太子看了一眼她缺了半截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柔声道:“姑娘的衣服破了,行宫里有新的,可以换上。”
谢介休说:“这里就有劳太子。”他心里有些困惑,或许进宫见了皇帝才能解开。
太子笑着点点头,“不过是份内之事。”他又扭头吩咐将士,肃着脸沉声道:“请诸位仙家进宫,不得怠慢。”
谢介休喊一声仍待在老妇人身边的小白,“弯弯,走了。”
小白将一个固气丹放到老妇人手里,才跑到他身边,“主人,回去了吗?”
太子看着她急忙忙跑过来,像只蹦蹦跳跳的白兔子。眼底不禁染上了笑。
谢介休摇摇头,“我们得进宫一趟。”
小白点点头,乖巧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