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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阿斐 ...


  •   阿绯生了病,林雁琼让她好好休养,余下几日是春喜来得勤快。

      林雁琼学珠算学得很好,最开始春喜还有要指点的地方,到了后头就再用不着了。寻常人就是摸清楚算盘怎么拨、怎么记,也得要个月余,林雁琼已经能自己算一些稍复杂的账册了。

      学得快,课业也做得快,余下的空闲春喜就陪她闲聊。

      春喜每日都要陪父亲打听书院的消息,最近放榜,城里热闹,都已出了名次。她拖长了话尾给林雁琼将最近风云人物一一念过,林雁琼搁下手里的笔:“没有一个叫陈隽的么?”

      小小书房里,只有她和春喜二人,春喜帮她研墨,随口道:“没有这号人呀,从未听说过。”

      “嗯?他应当小有名气吧,”林雁琼想起父亲对他的夸赞,“他文采斐然,不说高中状元,也应当有些本事在外头。”

      春喜这就不服:“我与爹爹时常与那些考生来往,从未听说过一个叫陈隽的。”

      “当真?”

      “姑娘,我又不会骗你!”

      自那日陈隽不告而别,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林雁琼没有主动问过父亲,今日听春喜说起此事,才觉着蹊跷。莫非他杳无音信,是因名落孙山?

      这样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没过几日,官差又找上门来,问林雁琼可曾见过陈隽,说他已失踪数日,雁琼哪里晓得,摇头一问三不知。

      林雁琼在府上待了没多少日子,阿雪又冲到她院子里来找她。

      数日不见,她稍黑了一些,嘴唇发乌,站在院落里,瞧起来不大快活。

      这几日雁琼都没见到玉雪,听说玉雪是参加了书院中的园游会,去了郊外庄子里与同窗们小住几日,见她回来,雁琼迎上去道:“阿雪,回来了?饿不饿?”

      玉雪听到吃的,眼中微微一亮,又黯淡下去:“我不吃。”

      “怎么不吃?我让厨房留了许多你爱吃的点心,”雁琼拉着她坐到桌边,给她递了双筷子,“怎么样,园游会好玩儿吗?怎么看你都瘦了?”

      “瘦了吗?”玉雪站起身,拉着雁琼要她看得再仔细一些,“阿姐,真的瘦了吗?”

      “……也不知是因为黑了些,还是当真瘦了,”林雁琼听出些不对,“你这是在忌口?”

      “不好吗?”玉雪抿着嘴,难为情,“我太胖了,瘦一些好。”

      “你面色这么差,是因为这几日没好好吃饭?”雁琼听着,有些生气,“为什么忽然折腾自己。”

      林玉雪低着头,坐回姐姐身边,眼中渐渐噙着泪:“我听别人说的,姑娘家像周姐姐那样是丰腴,像我这样是胖猪。”

      周姐姐、这个名字已不是林雁琼第一次在妹妹口中听到,她脑中有一团火焰慢慢点起,气道:“究竟是谁这样说你?你告诉我,看我不扒他的皮!”

      她脑中混乱,口不择言,又怪道:“你管旁人说什么呢,我这样的走出去不也被人指指点点……反正只要外人不满意,总能挑的出理由来折辱你,哪怕你是天仙也如此。”

      玉雪委屈:“可是阿绯姐姐就不会,我感觉她说什么都对。”

      雁琼很喜欢阿绯,不过安慰妹妹,她还是昧着良心道:“谁说的?你们都夸她好看,可是我看就……马马虎虎吧,而且她成日里半合着眼,像没睡醒……当然了,阿绯是好姑娘,可是人无完人嘛,你不要再自己难过了。”

      玉雪看着桌上的饭菜,没忍住吃了一块甜腻的栗子糕,她唔一声哭了出来:“好过分,那样说我是胖猪。”

      “究竟是谁?”

      玉雪擦眼泪:“是薛家的三少爷……呜呜……他说我猪,爹爹没说过,阿夙哥哥也没说过,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这些时日,雁琼跟着打理家中往来旧账,记忆中有一户姓薛的人家,她试探问道:“是咱们家的那个对头?”

      见玉雪承认,雁琼拍了拍桌子:“太过分了!既是男子,怎么能这样羞辱你?他现在身在何方?我去找他算账。”

      “他就住在苏家别院呢,在成河对岸,”玉雪吸鼻涕,“可是,阿姐,他十二岁……”

      林雁琼已十八岁了。

      再去找他算账,未免显得她以大欺小。

      可是这口气不能不出,林雁琼先安抚玉雪,让她别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玉雪在姐姐身边,终于诉说委屈:“我都好几天没敢吃饭了,还天天晒太阳骑马,晒黑了好多……”

      “你怎么这么……”林雁琼不敢把话说得太重,换了些话,“这么软耳根,你当场就应该把他骂回去。”

      玉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骂什么呢?”

      雁琼自小在山村长大,听过的污言秽语还真不少,只是面对着林玉雪的脸,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好故作沉思:“你先用膳,阿姐替你想办法。”

      玉雪乖乖点头,估计是饿狠了,她用了不少饭菜,最后起身时,面色一变,捂着胃哭道:“胃疼。”

      珠香走上前,替林玉雪也摸了摸犯疼的地方,冷静道:“二姑娘吃多了,去煮些消食药。”

      林雁琼听此,哭笑不得,叫人扶着玉雪回了她的院子,自己也跟着一同看望,药煮得快,没多久珠香就端着药案回房,雁琼正看妹妹喝药,又听到小厮在外头通报,说是秦公子来了。

      会来这府上的秦公子,除了秦夙也不会再有别人,

      秦夙一身墨色,袖口束得很紧,少年的长发被简单的玉冠定住,面色沉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雁琼看向他的手,发现翩翩少年郎还不忘买糕点来看玉雪,可惜玉雪今日又吃不得了。

      秦夙见了林雁琼,放下食盒,恭敬行礼道:“林姐姐,我是来看阿雪妹妹的,听说她已从游园会回来,买了些她爱吃的点心来看她。”

      林雁琼指了指卧房的里间:“她今日恐怕吃不得这些了。”

      秦夙怔忪:“为何?”

      “你进去一瞧便知。”

      秦夙不多犹豫,掀起轻薄的房帘就往里走,雁琼跟他一同往里。玉雪刚在珠香的帮衬下喝完药,正哼唧着躺在珠香腿上,珠香一边给她揉,一边幸灾乐祸:“二姑娘,奴婢就叫你别那样折腾自己了。”

      林玉雪胃疼,哼唧着不知在说什么,眼也没睁开。

      倒是秦夙惊愕:“阿雪,你怎么如此模样了?”

      听到这个声音,林玉雪才猛地睁眼,想要撑起身,却有气无力道:“阿夙哥哥,你怎么来了?我病了,不舒服。”

      “什么病能把你晒黑?”秦夙正儿八经地发问,林雁琼在一旁差点没笑出声,她又自觉这实在不厚道,连忙按捺住笑意。

      玉雪见了秦夙,也没那么抵触说实话,充其量只是觉着丢人,因为秦夙哄了两声,玉雪就哭哭啼啼又复述一遍。

      “我没听见他说话,他就生气了,说我光顾着吃……还骂我是猪,说只有周姐姐那般的才好看,”林玉雪哭到一半不忘补充,“可是周姐姐再好看跟他又有何干系?”

      秦夙一边听,一边握紧手心,他用另一只手摸林玉雪的头发:“然后呢?你就真的因他两句话,好几日不曾用饭?”

      玉雪知道自己错了,不敢出声,只是点头。

      她还以为阿夙哥哥会骂她呢,没想到他只是摸着她的头发说没关系。

      玉雪方才胃疼得厉害,一阵阵抽出,秦夙与林雁琼留在她房里陪她说话,一阵翻天覆地的剧痛过后,胸腹之中渐渐平息,她也累了,枕在珠香的膝盖上睡了过去。

      林玉雪并不丑,哪怕她要比长安许多女子胖不少,但她的眉眼像母亲,眉毛长而舒展,眼睛圆圆的,眼角微微垂着,雁琼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人当着妹妹的面说那种话。

      见妹妹睡着,雁琼送秦夙往外走。

      她尴尬道:“我虽想帮阿雪出气,可我听说那薛公子才十二岁,我再插手,未免显得有些不像话。”

      秦夙紧绷着身子:“我知道,此事我来想办法。”

      雁琼无奈:“无碍,往后我接手生意,定将他家生意搅得乱七八糟,治不了小的还治不了老的么?”

      她一说完,秦夙就投来好奇的目光,他问:“林姐姐,你可曾去薛家的酒楼看过?”

      林雁琼哪儿有功夫去看,她回长安至今就没出过几次门,若非今日因阿雪的事,恐怕她都没留心这个薛家。

      “不曾看过,怎么?”

      秦夙颔首:“薛家这些年能做大,不是没有缘由,林姐姐不妨先去看看,我想他们应当还不认识你。”

      雁琼将此事记在心头,感激道:“多谢。”

      秦夙欲言又止,别扭道:“晚些我再来拜访阿雪妹妹,还有功课在身,先不叨扰了。”

      林雁琼欣慰地看着他的背影,踱步回玉雪的厢房,在妹妹旁边将那些秦夙带来的糕点尽数入腹。

      她特意等阿雪醒来才动口,在玉雪又委屈又向往的眼神中,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一边擦手一边道:“你看,这就是你糟蹋身子的后果,往后不准再乱来了。”

      玉雪哭着认错:“再也不敢了。”

      她才十四岁,雁琼反应过来,她还是个毛丫头,只是此事得让她长记性,故此又软硬兼施,夜里给玉雪煮的粥里让人加了一小勺子的糖。

      秦夙夜里是来看玉雪了,雁琼没再前去,她给他们二人留了些说话的功夫。

      用过晚膳之后,她去了一趟阿绯的卧房。

      站在外面看不清卧房内的模样,如那天夜里一般漆黑无光,林雁琼生怕自己莽撞进去又吓到阿绯,敲门唤她:“阿绯,你在吗?好些了吗?”

      房里没有动静。

      林雁琼又推了推门栓:“阿绯,是我呀,你快开门,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接连喊了几声,房里都没有人,此刻也不是睡觉的时辰,林雁琼拉了拉路过的小丫鬟:“你见过阿绯么?”

      小丫鬟迷茫:“阿绯姑娘昨日就出去了。”

      “出去?她能去哪里?”

      丫鬟哪里清楚,还是摇头:“奴婢没有过问这些,阿绯姑娘也不曾说过。”

      林雁琼一想起阿绯的身世和来历,顿时心急如焚:“她、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呀。她是一个人走的?可曾带什么物件?”

      问到这里,那小丫鬟才开窍:“大姑娘,奴婢好像看到有人来接她了,阿绯姑娘也没带什么物件,她还会回来的。”

      接她?是朋友么?雁琼意外,她从来不知晓阿绯在外头还有朋友。

      若是朋友倒也好,总好过流落在外,雁琼微有些失落地回房。

      翌日一早,她天还未亮就起身洗漱,并且主动对兰竹道:“兰竹姐姐,我想打扮地既富态又低调,低调又漂亮。”

      兰竹僵住动作:“那是什么样儿的?”

      “我也不知,”雁琼严肃,“或许就是还未开屏的孔雀。”

      兰竹一边给她挽发,一边道:“开屏的都是公的。”

      林雁琼生得不符合时下的风气,如今都流行丰腴美人,她太干瘦,兰竹给她穿了件层层叠叠的大袖衫,林雁琼穿到后面已经不记得自己身上总共有几件,但最后的外袄披在身上时,只将先前那几层都遮住。

      过于宽松的衣裳看不出她究竟有多瘦,兰竹还特意将雁琼的脸涂得满面桃色,过于寡淡的小脸总算有了些不同以往的生机。

      银色小巧的云片簪隐在发间,确是附和林雁琼所要求的“富态又低调,低调又漂亮”。

      林雁琼清楚自己的面孔在世人眼里并不算顶美,可她自己认为自己很美就够了。

      兰竹也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在她欣慰的目光中,林雁琼坐到桌边用早膳。

      厨子近来已彻底掌握了她的喜好,早膳煮了一只鸡腿拌在面中,林雁琼张开嘴,将鸡腿一整只塞了进去,刚涂上的口脂也掉了。

      即便如此场景兰竹早已看过不少回,却还是倍感震惊,她沉默着,回厢房内将先前的口脂盒子带在身上,以防大姑娘出去后要补颜色。

      林雁琼用过早膳心满意足地出门,玉雪与她在门口撞见了。

      歇息一夜,玉雪的胃早就好了,她见了姐姐,两眼放光:“姐姐今日真好看,是要去哪里?”

      “出门置办些物件。”

      “置办什么物件要穿成这样啊,”玉雪语不惊人死不休,“是置办男人吗?”

      珠香喊她:“二姑娘!不可胡言乱语。”

      林雁琼也被玉雪这一声发问惊到了,她困惑:“这话儿都是在哪里学的?”

      “我在书里看到的。”玉雪小声。

      雁琼又问她:“什么书里还教这些?”

      玉雪不敢回话了,她快步往外头跑:“阿夙哥哥来接我了,我先去书院!”

      妹妹走了,珠香也跟着他一起去,林雁琼就是想问也找不人,她傻站了一会儿,又有了主意。阿雪不告诉她,总会告诉秦夙的,到时候她直接让秦夙去问不就是了。

      林雁琼与兰竹上了马车,昨日她已让兰竹把薛家的酒楼各在何处问得清楚,准备要去生意最好的那一间,不过眼前时辰尚早,她还没打算早早过去,而是先往集市去了。

      父亲给了她很多零用银两,雁琼从前想都不敢想,自己一掀开钱袋居然还会装得塞不下。

      如今都装满了,她却不怎么敢花。

      马车到了集市,她先是进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老板是个丰腴富态的妇人,迎上来问她要买什么样的,买给谁用。

      雁琼认真描述:“买给大美人用,绝世大美人。”

      她言语匮乏,老板只当她在浮夸,顺着话问:“什么样的绝世大美人?是丰腴还是消瘦?艳丽或是出尘?”

      “这——”雁琼顿住,“艳丽,可是又很出尘,就是看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的大美人。”

      老板干巴巴笑了两声:“如若真是这般的绝色女子,涂什么都好看,咱们铺子上近来是有些新颜色,姑娘看看?”

      雁琼仔细一想,阿绯长得那般模样,涂什么都会好看吧?于是她也不再挑拣,选了几样盒子好看、颜色也不错的胭脂打包买下。

      她还给春喜买了一盒,春喜前几日憧憬道:“我太黑了,又买不起,还不知涂了胭脂什么样……”

      雁琼自己也穷过,所有格外见不得其他姑娘吃这方面的苦头,水粉也不是大钱,买就买了。买给阿绯则是因她这些时日生病,她又总是把脂粉扫的很淡,雁琼没有过问,她猜测是阿绯不舍得用太多。

      买完胭脂,雁琼还去选了些上好的布料,准备托人送回村里。

      从集市里逛了一圈出来,雁琼望见头顶的晴空刺目,忍不住眯眼。

      恰在此时,耳边有人惊呼:“姑娘!快让开!”

      林雁琼不明所以,下意识把兰竹推到身后护着,自己前后左右望了望,并不曾看到什么马车之类容易冲撞的物件。

      她正要开口询问,一根红色的长绫裹在她腰间,将她往外处拉,随后她的头顶掉下一块木板,粘连着不少钉子。

      林雁琼在空中滚了几转,才被人带到怀里,她伸手想要找个地盘攀住,手心下却是一片裸露的肌肤,耳边除了惊呼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商铺二楼年久失修,掉下来一块带着长刺钉的木板,若她方才还留在原地,轻则重伤,重则小命不保。

      救下她的人,是一个相貌妖娆的外邦女子,胡姬打扮,面孔也不似中原人。

      雁琼抓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多谢姑娘救恩之恩,我叫雁、林雁琼,你呢?”

      那姑娘松开手,意味不明道:“我叫霍仙仙。姑娘不必多礼,没事就好。”

      林雁琼还要开口,那霍仙仙却已飞身上屋檐,渐渐不见。

      兰竹吓得不轻,抱着雁琼:“大姑娘,幸好你没事,我看咱们今日还是回府吧,今日不宜出门,路上有妖祟作怪。”

      雁琼不是不怕,可她还是强自欢笑:“什么妖祟啊,狐狸精吗?”

      出了这事,兰竹不敢再与林雁琼走在屋梁下,时辰还未到午时,林雁琼也不想回陈府,她干脆让车夫带着她与兰竹往成河边走。

      城河蜿蜒悠长,不知不觉走远了,走到河尾,人迹罕至。

      雁琼一个人走在河岸边,并没有离得很远,兰竹就在马车里看着她,生怕大姑娘又出什么事。

      河岸树下,长桥横立,萦萦绿柳中,有一个黑衣少年站在树下出神。

      雁琼原本只是随意瞥了那人一眼,自觉这身形有些像邱少游那位朋友,当她看清那人的脸,才更是惊在原地。

      这个少年穿了一身沉闷的墨色,是为了遮盖他脸上的勾人美艳么?面如白雪唇如朱,狭长的狐狸眼中似有光芒浮动,他大概也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抬眼与林雁琼目光相触。

      林雁琼后退两步。

      没有脂粉,没有女子的发饰,他是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年。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这张脸与阿一模一样,仔细一想,身量也是一样的……是她兄长?不对,阿绯从未说过自己有兄长,即便是同胞兄妹还有不同,这个人分明就是阿绯啊!

      阿绯穿男子衣裳做什么?

      林雁琼再三确保自己不曾认错,她快步走到阿绯身旁,如以往一般抓着他的手:“阿绯,你怎么穿成这样,还在这里?”

      阿绯低眼,看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向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雁琼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是男人吗?为什么要骗我。”

      她猛然想起失踪的陈隽,起了身鸡皮疙瘩,问他:“那个书生呢?”

      林雁琼眼睁睁看着阿绯张口,这一次连嗓音都与那夜轻舟上的黑衣少年一模一样,懒散而又温雅。

      宋斐舔了舔唇角,困倦道:“他呀,被我杀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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