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狼王爷》乐乐威斯

67、兄弟内讧

　　顾玖无法入睡，先是被响箭接连在空中炸开的噪音干扰，紧接便是连绵不息的战鼓。

　　顾玖掀开帐帘往外看，经过的士兵都全副盔甲，各各疾步快走，有条不紊，他一时不能确定这是否仅是演练。

　　忽地见张得项跑过，顾玖连忙叫：“张得项！”

　　张得项停步，鬼祟地左右看了看才跑到帐前。

　　“进来，我问你话。”顾玖回到营帐，大刺刺地坐榻上等候。

　　张得项没走入营帐，只探个头进来，不耐烦地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为什么？这不是演习？真要开战了？”

　　“是啊！玖公子，王爷下令全寨进入防御戒备！除了您啊，每一个人都有攸关性命的大事得干！”张得项说着又要走，顾玖立刻上前追他，所幸这张得项跑不快，也没多少力气，顾玖轻易把他硬拉回帐里。

　　“开玩笑吗？戒备？戒备什么？夏军要打过来这儿？这儿不是还没建好吗？”顾玖因这担忧而禁不住焦急起来，他可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接近战火，他在被发配下来的路上就有太后派来的人告诉他，他将会去的石门峡军寨两三年内不会建成，太后也已经托平原郡王给张得项带口信，要负责军寨建设的张得项拖延工程，不让军寨投入到战争。

　　张得项张口结舌，那样子让顾玖觉得自己被当成傻瓜。

　　“玖公子，您……觉得这里还没建好？”张得项这话说得更像在嘲讽一个傻子了。

　　顾玖心虚，他确实对一个军寨是否完成建设没有概念。

　　“我大哥说这里很安全！”大将军说的总不会是假吧！

　　“那是王爷来之前，如今两国交战，这里距离夏国国境不足百里，哪来绝对的安全？”张得项烦躁地挥手，“哎！不能说了！我得去监督运粮！”

　　“慢着！”顾玖拽住张得项披风，差点就把张得项给拽得往后翻。

　　张得项趔趄了下稳住脚，转回身便怒瞪顾玖，但顾玖不怕他。

　　“我大哥带兵出去？”顾玖问。

　　“都说全寨进入防御戒备！你听不懂？就是敌人要打来，王爷要我们所有人守好门墙不让敌人杀进来！”

　　“哦？”顾玖灵机一动，“那岂不是下手的好机会？”

　　张得项蓦地愣住，脸色刷一下变白。

　　反之，顾玖比刚才还淡定，帐外嘈杂响声不止，他便丝毫没有压低声量，“你忘了太后的命令吗？太后要你想方设法把我大哥害死，害不死也得害惨，上次下毒死的人不够多，才没能让他给朝廷判死罪，这次你可得大胆些，你负责运粮嘛！就在粮草下毒，害死寨里所有人，当然啦，那之前你先把我送走。”

　　张得项瞠目，顾玖不理他，自顾自收拾起包袱。

　　“不……不行！这寨子要是遭殃，我……我也得背锅！”

　　顾玖背着包裹回到张得项跟前，把一个包裹塞进张得项腰带里，“这是我收买的一个小兵替我弄来的砒霜，说是足够杀死上千人，你自个儿掂量着用。”

　　张得项慌张地拿出那药包，眼看是要甩到地上，顾玖脸色一寒，冷言道：“寨中人的死可以上报为被敌军下毒，这阵子我每次问你我大哥在做什么，你都说你不知道，那肯定你是没有被委以重任，敌军下毒的锅又怎会盖到你这小脑袋？我看你该担心的是没有履行太后的意思会有何后果。”

　　张得项眼角抽搐，顾玖便接着恐吓：“太后答允过，每两个月会派人找你爹问进度，你若错失这个机会，太后一定会知道，到时你担当得起？你也别妄想把我灭口，你今日要是在军营害了我，别说等太后算帐，你回头就会被我大哥砍脑袋喂狗！”

　　“你……你这小孩，心思怎能这么狠？”张得项把药包抓紧、松开，又抓紧。

　　顾玖的语气又更添一层狠戾，“论狠，比不上那位把弟弟害成罪犯的大哥。”

　　张得项深吸口气，看似下了决心，他转身要走，顾玖却又抓住他。

　　“我和你一起去，下了毒就安排我从粮道离开，别想耍花样，否则，我就告诉我大哥是你找的人在洪德川下毒！”

　　张得项抬脚顿地，咬牙切齿，“多狼的大哥，就有多狠的弟弟！”

　　“他才不配做我大哥！”顾玖这话才出口，就发觉好似也否定了顾依的狼性，可眼下不是浪费心思纠结这事，便只好咽下不服。

　　“走！”顾玖踢张得项小腿催促，张得项瞪视他的眼神维持不了多久就收回，安分地带着他离开营帐。

　　两人走后不久，帐后冒出两个影子，无声无息地踏着帐顶跟上去。

　　X

　　帅帐里，顾依盯着沙盘在心里揣测夏军可能采取的各种攻略，以及他可以使用的相应之策。

　　“王爷！”邹昊忽闯进来，没像平日那样等候顾依示意可以说话便急着开口：“有支侦察小队在回寨途中抓到一个可疑的人，那人身受重伤，被包围时说他是顾家军的人，要给王爷传信……”

　　“带来！”顾依把邹昊的话打断，邹昊立即跑出帐，很快就带着两个抬担架的人进来，担架上躺着个衣衫单薄的人，看起来奄奄一息。

　　邹昊命人把担架放下，顾依跪到担架边，认出担架上的人就是其中一位和魏溪一起潜入天都山的顾家军弟兄。

　　“秦丰。”顾依叫这人的名字。

　　“王爷……”秦丰勉强睁开眼，他的脸满是血污，手在颤抖。

　　顾依握住秦丰的手，把耳朵凑近秦丰虚弱地翕动的唇，秦丰话声微弱，但还是强撑着把重要的讯息清楚传达，直至失去意识。

　　顾依感觉秦丰还有微弱的呼吸，兴许能有救，便命人立刻把他带去给军医救治。

　　邹昊送走抬担架的人后回到沙盘前，顾依正专注地在沙盘挪动小旗。

　　“夏国集结了四十万大军于天都山，梁太后挟小皇帝亲率主力大军，以攻打我所在之处为目标，先前埋伏在没烟峡的伏兵想必已经把我出没在石门峡的消息传了回去。”顾依边说边把四面小旗分别放在进出天都山的两侧要道。

　　“夏军出动了六路统军，由左右监军司指挥，我估计他们会分两翼包围本寨，如此庞大兵力，必会动用楼车和冲棚，也会采用挖地道的策略，本寨四围高墙的神臂弓必须时刻做好准备，各处水道、包括污水道也得有重兵看守。”

　　“末将遵命。”邹昊领命后欲退下，顾依把他叫住。

　　“四千人挡不住四十万，把泾原路的一万兵马叫来。”

　　“是！”邹昊跑出营帐。

　　顾依深吸口气，感觉胸口闷痛，他猜测魏溪大概已凶多吉少，他为此心如刀绞。

　　未免胸闷加剧，顾依尝试把注意力放回沙盘上那四面小旗，那代表另外四路的军队，他们原有的指令是由天都山两侧潜入敌营，顾依则率顾家军和泾原路从中路攻击。

　　眼下这计策暂时行不通，皆因天都山所布兵力太过强大，顾依新的对策是以守为先，把夏军消耗至主动撤退，再动用所有兵力追击，并趁势占据天都山。

　　这项新计策的成败关键在于那四路军队会否死守原处？一般上将领若得知主帅遭敌军主力围攻，定会立刻来救，可顾依不能让这情况发生得太早，己方就算集合所有军力都不过十万，若全冲来救援，结果将是自投罗网。

　　要如何给这四路军将传信？顾依深思着这一难题，他想到了靳克正，靳克正驻守永乐城，任务是预备支援，此刻若把靳克正叫来负责传信应该赶得及。

　　顾依决定后便走出营帐喊来人，一个哨兵听令跑向他，就在这哨兵快跑到跟前之际，忽地一个黑影由天而降，站定在顾依近前。

　　机警的哨兵瞬间拔刀刺来，顾依想着要喊停，但还是作罢，任由眼前人轻而易举地空手夺刃后吊儿郎当地甩着腿秀腰带上挂的‘殿前司’号牌。

　　来人正是席墨生。

　　“把靳将军叫来。”顾依先对愣住的哨兵下令，接着才看向席墨生。

　　“你……怎么……嗯……”顾依下意识担心席墨生会来报知噩耗，因而犹豫着说不出下文。

　　席墨生蹙眉，“你一个大将军怎么说话那样吞吞吐吐？”

　　顾依抿唇，无言以对，席墨生毕竟不是他部下，且还是他弟弟的师傅，他便觉得不该对席墨生摆弄大将威严。

　　“哎，你先跟我来。”席墨生说罢便使轻功跳走。

　　顾依叹气，他披了一身沉重盔甲是要怎么跳？可席墨生似乎没替他考虑，眼看就要跳出他目力所及之处。

　　无奈，顾依只好在地上跑着追，一边还得抬头确认方向，席墨生身法日渐灵敏，穿得一身黑的他像极一只大蝙蝠。

　　席墨生一路跳到军寨西南方的粮仓，顾依追上席墨生时，目睹的场面以他军中大将的立场而言——很是难看。

　　虽然顾依并不是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事。

　　现场一个盛装清水的桶盖是掀开，桶子下方洒落一滩面粉那样的粉末以及一个布包。

　　守粮仓的两个士兵把一个双手被反绑的人压制在地，那人是张得项，他一发现顾依来了就大喊：“王爷！冤枉啊！不是我做的！是顾玖！是顾玖！”

　　顾依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顾玖，顾玖同时间向他跑来，噘着嘴看似委屈。

　　“走开！”一把响亮的少年声自上方传来，顾依未及抬头，面前便掉落一人影，速度和身法和席墨生如出一辙。

　　顾依听声音就认出来人是自己的七弟，他当下禁不住欣慰，他七弟的功夫长进不少。

　　“不准靠近大哥！”顾戚挺直背脊指着顾玖骂，但身形娇小的他，在披着厚重大衣的顾玖跟前还是显不出能压迫人的气势。

　　顾玖咬了咬唇，一脸委屈，“他也是我大哥，我怎么不能靠近？”

　　顾戚回呛：“你要是当我大哥也是你大哥，就不会要下毒害大哥军营里的人！”

　　顾玖还是可怜兮兮，“下毒的人是张得项，我发现他有古怪才跟来，七哥，我知道你还怨恨我，可你不能诬赖我……”

　　“我没有！”顾戚踏前两步，双手搭在顾玖肩膀上就推，顾玖哪经得起，一个不稳便跌坐在地。

　　“我听见你和那个人的谈话，你和他都是坏蛋！”顾戚抬起脚，顾玖反射性卷缩起身子躲避，顾戚不放过他，照着他屁股狠踹。

　　“啊！”顾玖的喊叫带着哭腔，“大哥……大哥……我没有！我没有啊！”

　　“我们真听到了。”席墨生在顾依耳边低语。

　　顾依不作反应，径直走到顾戚身后，沉着声说：“戚儿，退下。”

　　顾戚闻言立刻退向旁边。

　　顾玖跪着爬到顾依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说是被误会。

　　顾依蹲下身把顾玖扶起来，顾玖还没站直便扑向他，紧搂着他接着哭。

　　“大哥……你相信我……”

　　顾依轻拍顾玖背脊，“别哭了，大哥会查清楚。”

　　“大哥！您不能相信他！”顾戚拉住顾玖的头发拽，顾玖因吃痛被迫松开顾依，却苦于无法挣脱。

　　顾玖当即哭得更凄惨，顾戚把他又甩回地上。

　　“戚儿！”顾依厉声吼。

　　顾戚吓得收回刚抬的脚。

　　“把你九弟扶起来。”顾依说。

　　顾戚一愣，顾依即加重语气：“大哥叫你做什么，你便做。”

　　“我……”顾戚顿了顿，低头再看一眼顾玖。

　　“我不要！”顾戚大声回，“这个人不是我弟弟！我不要扶他！我……”

　　“闭嘴，听话。”顾依下令。

　　“大哥这话不对！我不要……”

　　啪！一记清脆耳光打出了片刻静谧。

　　顾戚呆若木鸡，挨打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席墨生跑上前，顾依冷眼瞄他，压着嗓说：“莫挑衅我。”

　　席墨生于是也呆立不动，顾依料到如此，他相信席墨生识得轻重，不会在这战前的关键时刻于众目睽睽挑战他的威严。

　　顾依把顾玖再次扶到身前，下令士兵把张得项关押，清理地上的粉末，再把所有水给倒掉换新。

　　牵着顾玖踏出粮仓时，顾依听见身后传来顾戚压抑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