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狼王爷》乐乐威斯

61、大哥心计

　　顾依攻下永乐城后的半个月间，陕西六路兵马陆续到齐，集结于木波镇。

　　顾依半月来未有离开过石门峡，他任用邹昊替他传达军令，将陕西六将分别指派到六处有助进攻天都山的据点，要求各将昼夜动工筑建军寨。

　　同时，顾依也以枢密院的名义给各将发出一份《统一指挥》，指挥主要包含七个项目，即防御、协调、军训、军纪、后援、工事，和奖励。

　　顾依在出兵前就先草拟了这份指挥的初稿给萧寅过目，让萧寅替他盖上官印，接着，他只要没上战场，就日以继夜把细节完善。

　　邹昊在监督石门峡军寨工事期间就见过顾依深夜挑灯写这指挥，因而知道这份专门针对这场伐夏征战而写的‘兵书’是出自顾依手笔。

　　“王爷，您为何不盖上您的官印？”邹昊看过指挥后这么问。

　　“我若不是救过你的命，你会相信我这样的黄口小儿能统领军事？”

　　邹昊合上书卷，坚定地说道：“王爷必会名留青史。”

　　顾依抿嘴，对邹昊的抬举不置可否，若问他真实想法，他宁愿寂寂无名，安安分分当王家庄男媳，为夫君持家，看弟弟成家。

　　“对了，你这趟替我做件事。”顾依从桌底拿出一个箱子，打开箱盖，里头是折叠整齐的一件披风，披风由昂贵的云锦所制，是席墨生在顾依出兵之前送来的御赐之物，说皇上要他路上保重身体，切勿受寒。

　　“找家出价最高的当铺当了，我来日会去赎。”

　　邹昊见这天青色的披风面料隐隐泛光，仿佛看的就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还是惊叹得直盯着看，一时半会儿移不开眼。

　　顾依接着说，“换得的银两分成均等的七份，以张慈的名义把其中六份交给陕西六军作为军寨工事花费，剩下的一份带回来，你做主给分了，奖赏有功建造石门寨的所有人，包括充军的杂役。”

　　邹昊愣住，迟迟没有答话，一旁给顾依包扎手伤的宋河开口，“王爷，您的毛皮氅给了顾玖，这披风您留着吧，建军寨的费用和奖励可以上书奏请朝廷发放，您要是受寒，岂不是有违圣上口谕？”

　　“你要告我的状？”顾依眯眼瞪宋河。

　　宋河扎紧顾依右上臂的药纱，跪行后退半步，躬下身，“属下不敢。”

　　“王爷，您的伤好多了吗？可需卑职给您多带些药回来？”邹昊问。

　　顾依抬一抬手，三天前的箭伤还隐隐作痛，但已算无碍，可还是道：“那便劳烦你了。”

　　“遵命！”邹昊起身行礼，匆匆离开帅帐。

　　帐外随后进来一哨兵，说顾玖和靳绍炻适才先后求见安定王，两人这时还在帐外等候。

　　“叫靳绍炻去靶场练箭，练至总共一百支命中靶心才来见我。”顾依说。

　　哨兵应声退下，宋河蹙着眉头，面带焦躁，“王爷，您不能再带顾玖出去打猎，要是再像三天前那样遇到伏兵，不幸遭困的话……怎么是好！”

　　“说起伏兵。”顾依手支下巴，“方圆百里已知的军事要道都已布有我方军寨，夏军竟还能潜入我境，这安全问题必须尽早解决，我得再出去勘察……”

　　“王爷，您不能去！”宋河厉声打断，他神态严肃，俨然像个训斥胞弟的兄长。

　　事实上宋河的确比顾依年长许多，而顾依骨子里就对长者敬畏，于是一时间就被宋河给吓住。

　　“没烟峡一带有许多旷野小道，夏军必定是分布藏身，伺机突袭，王爷，请让属下带兵歼灭伏兵。”

　　顾依摇头，“既是便于突袭的藏身处，必然隐蔽，我方若派出不熟悉地势的军队，则敌暗我明，恐会得不偿失。”

　　“那就带上石门寨中的当地人，王爷以为如何？”一旦谈起正经军务，宋河立即恢复属下应有的姿态。

　　顾依点头，沉吟片刻才接道：“你领顾家军，带靳绍炻作向导去探，遇伏则击杀，勿穷追逃兵，以免掉落陷阱，只需记下所有小道入口，绘制成地图，十天内回来，一兵一卒不可少。”

　　“是！”宋河领命，但没马上离开，而是问：“王爷，魏溪那头可有来信？”

　　顾依叹口气，面上难掩担忧，“自从上次他派人回来报信，至今便再没消息，看来是有困难，我把狼崽放了，就是希望它们能给魏溪传信的机会。”

　　“啊……”宋河豁然，“属下还以为您是真的不要崽子们了。”

　　顾依把身子往后靠，抱着一砣狼崽子身上换下的毛揉成的毛球，“待战争结束，它们若是喜欢这里，我就不带它们回去了。”

　　“那岂不可惜。”宋河轻声嘟哝，“王爷可是狼王……”

　　“夫君说得对啊。”顾依垂眸，情不自禁又挂念起王药，“狼是野生，不该把它们当狗来养，它们虽能帮我打仗，却只是听我号令而已，野生之灵，怎会在乎家国社稷？我不该拴住它们，要它们为无关乎它们生存的事情冒生死之险。”

　　宋河默默点头。

　　“我也不想再有人为保护我的狼而死。”毛球中间穿了条绳结，绳结系着张添的号牌，顾依把牌子攥紧在手中，悔不当初。

　　“王爷，属下愿意为保护您和您的家眷而死。”宋河说。

　　“包括顾玖？”

　　“呃！”宋河纠结，“这就……”

　　“你仔细听我再说一遍。”顾依面色忽冷，嗓子也压低，“我是王家庄的人，我夫君承认的家属，才是我的家属，明白了吗？”

　　宋河怔住，随即了然，他起身拱手，凛然回话：“属下明白！”

　　待宋河走了，顾依便出营帐，帐外守卫着的一名部下捧着一件看似很厚的衣物过来。

　　“王爷，这是邹将军临行前给您送来的披风。”

　　顾依见披风布料成色不均，略有破损，猜想是邹昊私人之物，便不辜负这份心意，点头示意部下给他把披风穿上。

　　“顾玖呢？”顾依视线所及没见到顾玖，只见一张空置的马扎，马扎下有一地的红薯皮，皮剥得不干净，还残留许多能吃的瓜肉，这么浪费食材的吃法，必是顾玖所为。

　　“张将军刚才经过，把他请过去了。”部下谨慎地整理好披风，丝毫没有牵动顾依手臂箭伤。

　　“张……得项啊……”顾依差点不记得这号人了，张得项这位兵马钤辖是个文官，顾依第一眼见他就知他不善打仗，命他留守石门寨的用意就是间接牵制他爹张慈，避免张慈在背后搞多余的动作，而至今为止，张得项的‘表现’很符合顾依的期许，即乖乖地待着。

　　张得项接近顾玖，大概是为了拍马屁。

　　无妨。

　　顾依往靶场去，此时刚过黄昏，例行军训已结束，空荡荡的靶场只有靳绍炻在练箭。

　　过去一周没有大雪，今日更是晴空万里，久违的夕阳照耀在少年红扑扑的面颊，凸显了少年的朝气。

　　咻——少年射出一箭，顾依看向靶场上的草人阵，见每一个草人身上都有箭，最远的一个距离少年该有百步远，被射中的部位是脚，箭刺入得并不深。

　　靳绍炻刚发的那一箭正中草人头脸，却没有射穿，顾依目测少年拉弓的力气不足七斗，这样的程度若参加禁军选补定被淘汰。

　　跟随着顾依的部下正好是顾家军中最强的弓手，能拉一石五斗的弓，是禁军中的精锐，顾依给他打个眼色，部下便向靳绍炻走去，在靳绍炻双手摆弄一番后，少年的手腕处就绑上弓箭手锻炼臂力的沙袋。

　　靳绍炻双手负重后再射出一箭，那箭疲软地落在离他最近的草人面前。

　　“再给他一百支箭。”顾依指使身边另一位部下，随后便转身离去。

　　回到帅帐旁的小帐时，顾玖正侧躺在榻上，见顾依进来，他也不马上起身。

　　“大哥，你的药刚送来，趁热喝吧。”顾玖指一指桌案，案上有两人分的饭菜和一碗乌黑的汤药。

　　靳绍炻自从永乐城回来，顾依就把他编入顾家军，让他每日跟着众将士锻炼，吃睡亦是一起，于是这小帐便只他和顾玖使用，他每日需按时服用的药则由军医负责。

　　顾依褪下披风，坐到桌前，替顾玖把筷子摆好，“下来吃。”

　　顾玖摇头，“我还没饿。”

　　顾玖想必是军营里唯一一个到饭点还不饿的人。

　　顾依无心管教，自顾自端起碗扒饭，连场胜仗之后的膳食明显更丰盛，这一桌便有肉又有蛋，顾依抱着感恩的心情大口咀嚼。

　　“大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大夫治我脸上刺字？”顾玖盯着顾依问。

　　“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回京医治。”

　　“我还能回京吗？”

　　“只要我立功，就能给你求情。”

　　“算了，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大哥，你送我去环州城吧，那张得项说他能给我介绍好大夫。”

　　原来如此，顾依恍然，张得项是要找机会逃回他老爹身边。

　　“张得项有监军职务，哪来的闲暇带你出去？你等我伤好了再带你去。”顾依津津有味吃着一块排骨，连骨头一起嚼，骨头碎裂的脆响填满兄弟间的静默。

　　“啧。”顾玖咋舌，尽管细微，还是不足以被顾依进食的声响掩盖。

　　“这几道菜不合你胃口吧？”顾依换上顾玖的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放到顾玖碗里，把肉剔下，骨头则放到自己碗中，他接着重复，直到所有排骨的肉都堆在顾玖饭上。

　　“玖儿，军中粮食珍贵，切勿浪费，快吃。”

　　顾玖这才从榻上坐起身，拿筷子夹肉吃。

　　“要不，你让靳绍炻带我去吧！”顾玖吃完了肉就放下筷子。

　　顾依给顾玖碗里夹最嫩的菜，“我给他指派了任务，明日就出发。”

　　“他才几岁啊？能打仗吗？”

　　顾依忍不住笑，“玖儿，你忘了我是几岁当兵的吗？十四，算迟了，当时军中还有比我小的。”

　　“有比我小？”

　　顾依抬头和顾玖对视，顾玖眼中噙泪。

　　“没有。”顾依放下空碗，伸出手轻轻压在顾玖头上。

　　“玖儿，你放心。”顾依装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只要你认清自己现在是我握在手中钳制太后的把柄。

　　“大哥不会让你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