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章台路》人工造糖机

3、第三章

　　第一次直面这种冷美人，我底气全失，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这就放开。”

　　在我一通胡乱操作下，冷美人虽然被放了出来，只是衣衫褶皱，发髻散乱，叫我都不大敢看她。

　　我支支吾吾，想找借口，却突然听见她开口。只是我听着那内容，却不大高兴。

　　她说：“那杨妈妈是宫里的管事妈妈，你就算看不惯她，也别跟着公主胡来。”

　　“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自然不会责备她。”

　　我了然地点头。我只是山里来的阿猫阿狗，不会有人管我死活。

　　虽然我一直知道这些，但亲耳听见的时候，还是有些许不自在。

　　冷美人无言地看了我一会儿，又说道：“早晨从府里出发的时候，你可以拿些吃食垫垫肚子。”

　　好吧，又在嫌我早上饿肚子的事情了。

　　我不开心地撇撇嘴，觉得还是王桦好。她看我饿肚子，就带我逃课去吃饭。这人就高高在上的，不停数落我。

　　“知道了。”我没精打采地回答道：“只是起这么早，又两个时辰不吃饭，我再怎么垫肚子也没用啊。”

　　“…”

　　那冷美人无言片刻，突然放柔了声音：“我们早课只有半个时辰。”

　　“嗯？”我眨巴眨巴眼，抬起头来看冷美人。冷美人却不与我对视，而是冷漠地移开视线。

　　看她不理我，我主动问道：“那现在这是，到早膳时间了？”

　　冷美人点头：“嗯，我现在便是进膳去。轿子已经等了许久，若不是刚才那一出，想必我已经到家了。”

　　我只得咧嘴傻笑，对刚刚的事情闭嘴不言：“呵呵…”

　　冷美人好像也不打算怪罪我，与我点头示意以后，便飘离了这里。

　　看着她身影逐渐远去，王桦的声音适时响起：“啧，怎么套到她了？”

　　我缓缓转头，看见消失许久的王桦，又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被背叛的怒火噌噌上涌，我轻轻拍在王桦的肩膀上，兴师问罪：“你刚刚怎么一个人跑了？”

　　王桦哎哟哎哟地揉着肩膀，还不忘瞪着眼睛恐吓我：“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是凉国唯一的公主！”

　　我冷漠地哦了一声后，不怀好意道：“既然你身份这么尊贵，那我再多给你几巴掌，岂不是我也厉害起来了？”

　　听见我的回答以后，王桦先是有些吃惊。她杵在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我，叫我都差点以为这人傻了的时候，才突然笑开了。

　　“你真有意思，和其他的小姐都不一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见王桦这么说了，和上次一样的，是我觉得她在骂我，但我依然没有证据。

　　王桦不打算解释自己没头没脑的那句话，而是指着冷美人离开的背影，提醒我：“离这个人远一点。”

　　我没头没脑地问：“为什么？”

　　王桦竟然细致地为我分析：“这人是户部尚书的嫡女，肯定是要入宫的，而且还身居高位。”

　　我听着却更加不懂了：“这么厉害的人，我难道不该抱着大腿吗？”

　　“抱什么抱？”王桦弹了我一个脑瓜崩：“这些官家小姐，心里弯弯绕绕多得很，就你这么笨，指不定被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我一听银子，便双眼放光：“银子？什么银子？哪里有银子？”

　　“…”

　　王桦看着我，嘴唇蠕动片刻，最终竟然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口气。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要骂我的，至于为什么没有骂，那我便不清楚了。

　　她扯着我的耳朵，又说了一次：“反正你长点心，离她们远一些。”

　　我耳朵被揪得有点疼，本来下意识地想问“点心在何处”的时候，看见王桦狰狞的眼，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但是，还是弱弱地问：“我觉得她们长这么漂亮，应该不是坏人吧？”

　　“…”

　　王桦似乎拿我没辙了，看起来想要发火，但忍住了。又在我面前来回转了几圈，情绪冷静了些，才循循善诱：“你不觉得她们很虚伪吗？”

　　我摇摇头：“我只觉得她们漂亮。”

　　王桦咬牙，继续问：“你不觉得她们处处捧着那老奴才，很招人讨厌吗？”

　　我点点头：“但是她们很漂亮。”

　　王桦额头青筋条条绽起，“你们以后是对手，会互相陷害的！”

　　我害怕地否认：“她们那么漂亮，我不会害她们的。”

　　“我…！”王桦一甩袖子，气冲冲地离开了：“你个色中饿鬼，进了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着王桦怒气冲冲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扬声道：“你也很漂亮。”

　　王桦脚下动作不停，头都不转：“本宫自然知道！”

　　我琢磨一下，又十分诚恳地说：“你比她们都漂亮，我听你的。”

　　只见得王桦转过身来：“当真？”

　　我点头：“当真。”

　　王桦却勾起嘴角，问我：“那我和吴昭昭比，谁更漂亮？”

　　我问：“吴昭昭是谁？”

　　王桦道：“就是你刚刚放走那人。”

　　“啊…”想起那倾国倾城的脸，我略微犹豫，谁知就犹豫了一下，王桦便暴走了。

　　“我就知道那是个狐狸精！”

　　我看着气冲冲离开的王桦，忽然感觉有些好笑。

　　明明已经是顶尊贵的人，还要计较容貌是否为最佳。就和我以前在云梦十八乡的时候，非要和小伙伴们比一比，谁从树上掏来的鸟蛋最大。

　　啊…手痒了。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里来，我掏鸟蛋的手法生疏了没。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们都回去用膳了，只有我在这个站着，像个二傻子。

　　冷美人说，早课只有半个时辰。可白菜却说，我要两个时辰后才能吃早膳。

　　我一脚踹开脚下的石子，没有犹豫太久，就去找钱家马车。

　　虽然我已经吃饱，但我不介意回去打包一点，带来学堂吃。

　　可我没想到的是，根本没有马车来接我。

　　学堂门前空空如也。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站在那里，看起来实在太傻，来往的人都在看我。尽管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但这么被人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所以我又回了学堂…的围墙上。

　　我坐在围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人潮涌动。他们也在看着我，时不时地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风儿吹过我的脸，我不再看脚下，而是抬眼看向更远的地方。

　　府邸林立，众生百相。在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威严的宫殿。它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淡金的色泽。

　　让我想到了王桦，看起来耀眼，但并不让人感到温暖。

　　甚至有些许的悲凉。

　　我还想往后看，因为我的家乡，就在那个方向。

　　只是宫殿太大，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怎么看，也看不见我的家乡。

　　我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愿意细想。而是宝贝地掏出怀里的两袋银钱，觉得有了寄托。

　　我一颗一颗数着银锭子，翻来覆去地数，好像怎么都数不够。

　　脚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多少人小声议论我，我却兀自开心。

　　太阳逐渐升高，照在我的身上。我想要抬起头去望太阳，却听见脚下传来呼声。

　　“小姐，你在哪里做什么？快下来！”

　　我低下头去，发现那满脸羞恼的人，不是白菜又是谁？

　　当真有趣，下早课不来接我，说是两个时辰后用餐。等我爬上墙来看风景，她就来了。

　　或许说是钱家知道派人来了。

　　我慢条斯理地揣起银钱，就坐在墙头上问白菜：“钱家不是两个时辰后才开饭吗？”

　　白菜拿我没有办法，只能求饶：“小姐，是奴婢记错了时间，你快些下来吧！”

　　我知道这小丫头做不了主，肯定是有人这么安排，她才敢这么做。毕竟我也算是半个主子，虽然名不正言不顺。她在我身边伺候，没理由得罪我。

　　除非她效力的，是更尊贵的人。

　　不打算多为难她，我轻轻一跃就跳下围墙，只听得周围一阵惊呼，我却直接看向白菜：“现在到早膳的时间了吗？”

　　白菜低着头，叫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她说：“到了，小姐请随奴婢去。”

　　那声音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一样，听得我有些不舒服。

　　看来这小丫头恨上我了。

　　我却有些不懂，我一没害她，二没为难她。甚至于她叫我，我就从墙下下来了，她为什么恨我？

　　“这就是左金吾将军府上的丫鬟吗？当真无礼。”王桦张扬的声音响起，叫白菜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

　　她战战兢兢道：“公主恕罪！”

　　王桦看都不看她，而是走到我身边来，讥讽道：“这钱老头真抠门，知道你的身份居然还不上点心。以为什么蠢笨之人，都能来伺候你吗？”

　　吓得白菜脸色惨白，我甚至怀疑，如果王桦再说两句，她就要晕死过去。

　　我没有怪罪白菜的意思，所以急忙抓住王桦，笑着问她：“你不是走了吗？不生气了？”

　　“哼，本宫是回来上课的！谁要理你？”

　　看王桦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我慢吞吞地说：“当大侠的人，应该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公主模样，必定是位大英雄。”

　　这一通马屁拍得王桦很受用，她眉眼舒展，“那是自然。”

　　随后又对我说：“这丫头笨手笨脚的，长得也难看。要不然把她卖了，我送你个漂亮的。”

　　“卖…卖了？”我看着王桦云淡风轻地说出这话，有些接受不能。

　　白菜是奴才没错，可她也是个人啊。

　　又不是糖人、猪肉，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王桦却没觉得有什么，自顾自道：“对啊，这种笨丫头，我看着也糟心。”

　　吓得白菜抖如筛糠：“公主，奴婢错了！”

　　求饶还不够，还一下一下地磕头。等我去扶她的时候，石板上已经留下了血印子。

　　看得我心惊肉跳。

　　她不会疼吗？

　　我想扶起白菜，可她却纹丝不动，任由我说破了嘴皮子，还在给王桦磕头求饶。

　　王桦脸色更冷：“贱奴才，谁是你主子都分不清了吗？”

　　白菜如遭雷劈，又急忙转过身来，冲我磕头：“小姐，奴婢错了，你就饶了奴婢吧！”

　　我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揪疼。可最后，也只是学着王桦的口吻，冷淡地说：“知错就好，起来吧。”

　　白菜却不敢动，而是跪趴在地上。

　　“没长耳朵吗？”王桦不耐烦地踹了白菜一脚：“还在这里拦着干什么？还不快滚！”

　　白菜这才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离开了这里。

　　她走远了，我的心情却不见好转。只觉得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幽香吹来，我来不及分辨味道，就见得身着草青纱裙的吴昭昭，面无表情地从我和王桦中间穿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听见她说了几个字。

　　“上课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