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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醍醐灌顶梦觉醒 一切往来起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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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有何意欲!”姬凝霄摆手一挥,抽走轩辕明浩怀中金猊酒壶。
姬凝霄策马千里,急匆匆赶回霁雪城时,已交了子时。不及歇息,就被沈琴之那小鬼吓个半死。大半夜跑来却是对自己诉苦,如何辛苦,如何劳累,瘦了多少。只是这话在一边喝着莲子八宝粥,一边坚持不懈与凤爪斗争时说出来,没有一分令人同情。原本心中那份歉疚,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样叫辛苦?是他府上那般厨师辛苦吧!
轩辕明浩只是醉眼迷蒙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表哥,一句混着酒气,咕咕噜噜话语吐出,“哥,你终于回来了...咯...呵...呵呵......”而后又将头扭了回去。姬凝霄顺着他目光放眼望去——景衿宫,金子衿居住之所。
不是不知晓他与那人种种纠葛。那时情动,两人之间泛出那般浓情蜜意,怕是池中鸳鸯也要艳羡。那时明浩的喜乐笑容,只怕就是将他人生前几年相加也远远不及!只是,身为帝王,本就有着万千天不遂人愿的无可奈何。高处苦悲寒肃,如若不是那人,又怎会知晓?世人皆羡,不过皮表罢了!
“你曾说不再需我为你操心,那你这般模样算得什么!既然割舍不得,人近在眼前,那就紧紧攥住!错过一次,上天怜你,让你二人再遇,为何又要退缩!”姬凝霄“啪”一巴掌打在轩辕明浩脸上,铮铮然在轩辕明浩白净面皮之上烙下五个红肿指印。
“我回不去了,哥,再也回不去了。子衿说过,他不容许背叛,一丝一毫也不行。谁若背叛了他,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人。而我,呵呵,而我,却伤他最深,背叛最彻底。我为王位亲手伤了他,为保住这皇位,封屈辱他之人为皇后,之后为子嗣与其他女子欢好。此种行径,连我自己都不齿,又怎敢奢望得到纯净如子衿的原谅。只要这样远远看着就好,只要这样就好...就好...”轩辕明浩低低诉说,竟是满面悲戚与自嘲。
姬凝霄闻言心中着实震了三震。双眉一横,心中顿时泛起千层怒火,“你为何从未告之我,你曾伤他 ?你曾说他不愿见你立后而自己只身回了乌夜。难道,你骗我?!”难道自己在世上唯剩的亲人竟欺骗自己!自己曾教授明浩当政者,不可亲信他人,不可让自己心机尽知于天下,难道,自己最后反倒成了这“他人”中之人?!
“哥,我没欺瞒于你,那不过是我要诉说予自己信的话语。如若不那般说,我怕,我会疯掉。”轩辕明浩双手紧紧揪着自己明黄色龙袍,手指抠到泛白发乌。
情爱竟能致人于斯!姬凝霄上前轻轻拥住这佯装坚强的孩子。这些年太苦了,为了守住商振这岌岌可危的王国,他竟将自己逼至如此境地!自己口口声声会保护他,可自己这些年头都做了些什么!姬凝霄双手轻拍紧拥之人背部,仿若儿时一般,给予他全然宽慰。
无言,唯剩一室寂静。清风携来阵阵春花香,远处云栋掩入影中,含半月,共徘徊。
轩辕明浩似是被这清风吹得清醒了,从姬凝霄怀中轻移出来。可只片刻停歇,又倚了回去。而相伴的则是带些鼻音却在这静室之中显得飘渺的言语。爱怨在此时历历重现。
“好侄儿,是为叔。睁眼看个清楚,好到地府向你父王母后哭诉。”刺客之中为首一人在轩辕明浩满身血污倒地不起时揭开面上黑布,冠玉面庞上露出狰狞奸笑,扭曲了那张精致面皮。
轩辕明浩此时心中悔恨万分,自己为何要偏离官道,只带少许侍从上路。
吐出口中血污,轩辕明浩厉声斥道“我敬你为叔,你却为皇位狼心狗肺加害于我。哪怕我到阎王殿上亦会记着告你一状!”
“不愧是父子,连死前废话都一般。”那人笑得更甚了。
“莫非...你!是你!”轩辕明浩心中激动,立时又喷出一口鲜血,惹得原本地上已转冷色血渍竟立时又红艳艳鲜亮起来。
“是我,你那昏庸父王是我杀的。哼,只会亲信一群不知变通一无是处的书呆子。为了不让祖宗基业毁于他手,我只能大义灭亲!皆为王子,为何天下不可由我来做?!只是,哈...哈...你知道得太晚了!”尾随而来地是那人手中泛着凌烈杀气的冷剑,寒霜冻煞万物一般肃杀。
“休想!”轩辕明浩不管不顾,催发丹田真气,一跃而起。双手一荡,硬生生阻住那人剑势,一个起跃间,窜入身后密林。
那人似是未料到轩辕明浩竟还有逃生之力。片刻恍惚,反应过来。忙气急败坏下令追杀。只是密林横柯上蔽,在白昼亦是昏暗。疏条交映,只有极少时候可见日。搜寻大半日,未果,只好恨恨离去,另谋他法。
轩辕明浩本已是强弩之末,早在几个起跃之后昏倒于流水之中,随波而下。
金子衿自十岁便被他那俩不愿其沾染世俗淤黑的哥哥送到掩在墨色山中的禅院将养,虽远离人烟,只一位大师相陪,却每日与花木飞鸟佛音相伴,亦是自在自得,心性纯净。偶日闲游,救起沉浮于水中两日的轩辕明浩,也引出自己诸般前因后果。
轩辕明浩在一阵浓烈草药香中醒来。并不忙于惊醒趴伏在床沿之人,只是暗暗打量这屋子与面前之人。室内虽是一般人家,摆设用具外表朴素,可识货之人皆可看出这都是不凡珍品。就连现今所躺之床,亦是当世奇品。软硬适中,自己虽有伤在身却丝毫不会被碰触,反而触手所及处皆是蓬松柔软,似卧于水中,令人全身舒适非常。看来这屋子主人绝非寻常百姓,该是有些来头的。
目随心转,将目光凝于那人头上。趴伏着无法查其面目,只见一头带些少年特有黄色软毛发丝极其随意梳挽,以一支简单八宝骨钗插住。侧翻的手掌柔滑白皙,有淡淡茧头,不像练武拿兵器之人。
“嗯——”那人忽地站起,打开双臂,极其享受舒展自己发麻双臂。睁开有些圆鼓双目,见床上伤患正绞着眉双目警惕地看着他。“哦,你醒咯。我去叫烛灯大师来。”说完,蹬蹬似一阵清风朝外跑,却意外磕着矮凳,嗷嗷叫痛一阵,方回头赫颜笑笑,跑了出去。
听跫音渐远,轩辕明浩方回转心神。想不到自己竟漂至乌夜国!刚才那人的确身着乌夜服饰。不知那人是何身份?会不会,是那老匹夫计谋?想至此,连方才因那人而起地一丝愉悦也霎时消失殆尽,轩辕明浩眼神登时狠戾下来。自己虽不强,可这些年为了不给表哥增添麻烦,青涩少年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一山本就不容二虎,再加上那老匹夫杀亲之仇,这帐可不容许自己这么无所动!
“阿弥陀佛,施主醒了。”语气中带着出家人宽厚笑意,让人不禁心下放松开来。
轩辕明浩微侧侧身子,点头应和“大师好。”好位目慈面善高僧!年纪仿若六十,面皮打了不少褶,给人一副经受沧桑而后定安印象。想必这人便是那少年口中烛灯大师了!
待烛灯大师查看了伤势,面带慈祥说道“施主内里受损,想必是之前强提真气造成。老衲的药物可助施主早日修复。外伤虽极重,好在未太伤经骨,只需静养,待自然结痂便可。只一点,还望施主见谅,山中禅院无荤食,只得请施主吃些清淡素食了。”
“无妨,倒是大师言重了,在下这命幸得大师救治,又怎会有多般想念。只需给在下白饭青菜即可。”烛灯和煦笑笑,出了这房,想必是拿食物去了。毕竟轩辕明浩已三天未进一粟了,眼窝有些陷塌,黑晕笼罩。
而此时,方才尾随烛灯大师回来的少年,早在一旁有些好奇地望着轩辕明浩。见那大师一走,立时凑近了些,睁亮单眼皮眼睛,笑道“你无需担忧,大师医术不凡。你很快便会同山儿一般好转起来。”
轩辕明浩看着这人,单纯在眼中轻易显现。是山中生长之故吧,完全失却防人之心。假使自己心怀叵测,那他们只怕连如何死去都无处可告。
“山儿是谁?也同我一样受了重伤?!”这山儿不知会不会是老匹夫受伤的手下,如果是,定要尽早除之!
“山儿是后山老梧桐上云雀幼仔,前些日子掉下树来。也是我救回,请大师治疗的。它现在长得可大了。”那人笑得眯起双眼,似对自己所行功德满意至极。
竟将自己与那自由翱翔鸟儿相比!呵呵,若自己亦是鸟儿,也是那折断羽翼的囚鸟。他笑起来真可爱。轩辕明浩看着金子衿毫无顾忌笑颜,不禁艳羡万分。此生自己不会再现这样笑颜了吧?
“哦,忘了看药。你为何不问我名字?”金子衿眼中现出淡淡责备,接着说道“我等了许久,你亦不问。算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叫金子衿,很好听吧!你可唤我子衿,因为哥哥们就那么唤的。”说完昂起小小头颅走将出去了。
“这...哈哈......”有趣有趣!一只骄傲的小东西。这少年也就十四五岁吧?轩辕明浩早已将金子衿定为单纯快乐一痴儿,所以并不觉得自己会与这人有太多牵扯,知不知晓名字,那并无什么差别。却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令人不禁心生喜爱的一面。金子衿,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真是好听。
而后养病期间,金子衿更以自己纤细身躯背负暂时无法行走的轩辕明浩看尽山川大美。高峰入云,清流见底。河岸石壁,五色交晖;青林翠竹,姹紫嫣红;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
轩辕明浩心中报复与忧愁皆在那相伴时刻相忘于云气。而且,随着与金子衿日渐接触,轩辕明浩发觉金子衿那原本只算清秀面庞,竟越来越吸引自己,自己甚至觉出万分魅惑,乃至午夜梦回心心念念都是那人。也曾尝过情爱,知晓这叫喜欢。只是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爱上同自己一般身为男儿之人,可依旧那般爱看那毫无城府爽朗以极的笑声。
伤好只是时间问题。轩辕明浩在痊愈之后,一日趁夜摸索着下了山,御风而行,往附近都城而去。虽愿一生与所爱过着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好鸟相鸣,嘤嘤成韵的山居生活,可并非在此时,甚至或许今生愿不能成真。可太多东西,属于自己,不愿舍弃,不能舍去。正是年少意气时,怎愿无功无名,无一番作为,徒走一遭人生。一般人尚如此,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又岂会轻易放弃那无上权势,王者至尊?!
“参见王上。”忽地有人一把将轩辕明浩拉入暗巷,继而朝他跪拜下去。
借几分月光,轩辕明浩认出来人,是自己表哥姬凝霄得力助手————风雷。就知道表哥定会不遗余力满世界找寻自己。如此看来今日下山下对运了。“风雷,哥呢?”
“爷在三十里外姬家商铺,自尾随王上的风雨未按时回报王上消息后,爷就派出一众手下不断寻找王上。却于日前在此地不远处发现风雨尸首,便遣小人到此地搜索王上踪迹。请王上移架爷别馆歇息。小人立刻回报。”风雷恭敬着说道。风雨尸首被发现时早已被水冲泡多时,早有些肿胀,即便这样还是能隐约看出他死时狰狞面容。可,再看面前之人,全身无一丝伤痕,行动更是矫捷非常,显然早有人救治。果然国君都有神灵庇体吗?风雷脑中虽胡乱想象,可手上却一刻也未停歇,连放三支夜光闪箭。
轩辕明浩看着那无声无息冲入霄际播撒着夜光粉的闪箭,在黑色沉重天幕中画出特意轮廓,而后消逝。心中说不出的安适。那人看到后该会以最快速度冲到自己身边吧!真好,那人无时无刻不给予自己最暖的依靠,无论自己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