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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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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能不自觉地捏紧玻璃杯,果然印证了他的想法,许文弱确实是个头脑相对简单的生物体,虽然但是也不允许外人随意摆弄他的朋友。
尤其是林重欢这种人。
他走上前,斜眼甩开重欢,把许文弱带到身边,护短这一块他向来处理得滴水不漏,有威胁的事物在苗头露出的那一刻就会被他碾碎在萌芽阶段。
“许少爷也是你这种人能近身的吗?看清自己的身份,林重欢。下次再做出这种僭越的行为,小心你的手。”
重欢并没有如他们愿地做出被激怒的神色,只是自嘲地勾起唇角,看清江月能眼里的冷意,眼尾快速扫过沈森格和白佳莺。对,在这群人面前,她林重欢就是一个外来生物,同样的贫困生身份下,她妄图做的一切努力,都会被所谓的偏爱与特权所吞噬。
不过,兵行险招。
她定定地打量着白佳莺柔弱的小脸,此刻的她缺少了锋芒,宛若一株菟丝子依附于沈森格身侧,淬了毒药的话脱口而出,“刚刚在试衣间,我还要谢谢沈少的帮忙,要不是你,我一个人可扣不了后背的扣子。”观察了白佳莺的脸从红润到苍白再到微红,重欢愈发愉快,她直视着沈森格隐忍怒火的黑眸,“佳莺方才那么替沈少说话,应该很了解他,毕竟沈少这种人,换女人就像换衣服一样,你也应该清楚。”
“沈少,该不会是看上重欢了吧。”重欢的小脸明艳,映在沈森格眼里却很想把这张脸撕碎,狠狠蹂躏,方才竟然是她,而不是白佳莺,这个事实令他怒火中烧,而林重欢竟然用这般挑衅的言语挑拨他和白佳莺的关系。
许文弱也听愣神了,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看的出神,重欢这个样子是他没见过的。
以往的她,不起眼、透明、甚至谄媚、卑微,但此刻她好像一个守护他的大天使,耀眼地挡在他面前。
“林重欢,你是不是觉得说一两句话,就能改变什么,好引起我们的注意?”沈森格嗤笑,“这场饭局,如果不是许文弱这小子,你也参与不了,又或者说,你真觉得你帮他说话,他就能对你感恩戴德?你也太小瞧我们的感情了,在我们过往的十几年里这不过是小打小闹。况且灰姑娘的故事是写给幼儿园看的,现实里灰姑娘的下场只有嫁给同等阶级的穷光蛋,生一堆小穷光蛋。”
“沈森格,你别太过分了!”许文弱忍不住想把重欢瘦弱的身子挡在身后,眼神里满是意味不明,但重欢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直面迎上沈森格高傲的神情,“感恩戴德倒也不必,重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感恩戴德显然不是许少应该对我抱有的感情。重欢自然是会如沈少的愿,好好在自己的阶级待着,至于许少爷,重欢不过感念他的好心。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重欢也知道碍少爷们的眼了,这就收拾东西走,不给你们堵心了。”
白佳莺隐忍了好久的嘴角,终于在重欢说到要走的那刻,放松下来,她是不想再看到重欢说下去的。
“沈森格,能不能不要再针对重欢了。”她知道只要她越想保护谁,他就必定更要讨厌谁。
“这件事你不用多管。”沈森格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根烟点上,莫名心情烦躁,林重欢真让他心堵,怎么有人能做到说的每句话都踩在他雷点上,又不能当着白佳莺的面发作,“你好好准备你的钢琴曲目,今晚按照计划行事。”
重欢临走前,许文弱还表示多次要送她回学校,都被拒绝了。至少今晚她不想多拉仇恨。
看着重欢渐行渐远的背影,许文弱忽地变了一副脸色,对着江月能道:“这回太过分了。”
“不是吧许柔弱,这就过分了,你的小鸟儿不是挺替你着想的,是不是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裹挟着一种危机感,随时会被戳破,许文弱烦躁地抓了两把自己的金毛,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也不管身后的江月能喊他回来。
他将自己新买的跑车肆无忌惮地开到最高速度,直到驶离荒无人烟的私房菜馆,这条路上没有公交车,也打不到出租车,来往行人更是寥寥无几。重欢这么一个人出去,到第二天早上都不一定能抵达学校。兜了一大圈没发现人影,许文弱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接通,只好恶狠狠地摔门下车,用最原始的办法找人。
高大的身形行径在乡野小路上,许文弱忽然觉得自己不正常,寒风冻得他夹紧了外套,这么瘦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总不至于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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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重欢早已到达了圣诞舞会的现场,事情经过和她身侧的华美少女有关。
“真心谢谢班长大人帮助,班长大人心善人美,不然重欢此刻就要冻死路边了。”
姚灵沚身穿一套香奈儿高定礼裙,不以为意地轻哼,眼神倏得转向另一边,不知道林重欢这丫头说的话准不准,她说白佳莺今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钢琴,这可是白佳莺惊艳全场的绝佳机会,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如果让白佳莺出尽风头,让沈董刮目相看,再加上沈森格对白佳莺那股子执着,那她姚家还有和沈家联姻的可能性吗?一个木婉言就够头疼了。
“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只是感恩载你一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重欢的蝴蝶骨轻倚在礼堂的角落墙壁上,色彩纷繁的彩灯和花球从玻璃天顶径直垂落下来,一时间满室星光熠熠,如同一条夺目的银河系盘旋在众人上空。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重欢垂目,咬了一口甜糯的小蛋糕,她只需要姚灵沚怀疑就够了,“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损失,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我知道这个信息对你来说很重要,并且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姚灵沚抿紧涂满水红色的唇瓣,重欢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有价值的消息有且只有她一个人得知,那也就是说如果今晚白佳莺演出出现意外,那她们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但她作为姚氏未来的继承人,又何必要畏惧林重欢这种小人物的威胁,但看着重欢眼眸里的黑亮,姚灵沚不自觉地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道具。
“你也不想白佳莺能演出成功吧?”姚灵沚扬起下巴,转向大楼梯转角口的鎏金色的施坦威钢琴,这颜色仿佛预示着一场罪恶的即将发生,迷离涣散、腐朽堕落。
“我记得班长大人是音乐世家,可惜学的并不是姚伯母精通的钢琴,而是小提琴,重欢也实在不想在这种正式的场合听那些不入流的声音,毕竟也着实配不上像沈家、许家、江家这类的上流世家,那必然是姚家才能与之争锋。”觥筹交错间,重欢已经发现大门口的一行人,转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姚灵沚静静地思忖重欢的意思,听懂她话里的谄媚意味,得意地扬了扬眉峰,死狗腿,也就配给她提鞋了。
重欢离开后,姚灵沚的那些三五好友才聚集过来,方才是姚灵沚特意支开的她们,这下几个人都对她们俩的讨论很感兴趣,尽管对林重欢这个人没多大印象,大概就是白佳莺那类相似的人吧,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在她们这群人眼中,穷人=白佳莺,二者经常性可以相互转化,那么林重欢也约等于白佳莺。
姚灵沚眉眼灵动地小口喝着香槟,“别管不重要的人了,想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享受高中第一次的圣诞舞会,想好舞伴了吗?”
“不是沈少,那么其他人都只是将就了。看看木婉言不就知道了。”
几个女生视线微转,一位通身雪□□致的女生从侧门走进来,有如不同于其余妖艳贱货的清冷感,可能是常年练习芭蕾舞的关系,她高挺着脖颈和背部,裙摆随着她的步伐飘荡,随之而来的是如她一般的冷冽清香。
“贱人,就算她今日打扮成这样,也不见得沈少会多看她几眼,而且她早就放弃追求沈少了,还多次纠缠,要不要脸啊。”
姚灵沚今晚新做的美甲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击,戳出的声音格外刺耳。
“想要的放弃,不要的将就,如此纠结自己,也太不痛快了,我们女人就应该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而不是因为不是自己的,而选择让给别人。”客观上来说,她很喜欢林重欢的性格,外表虽谄媚,但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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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支舞马上就要开始了,重欢在人群里安静地隐藏起来,她无聊地绕着自己额前的碎发,虽然身上确实穿着和他们同等价位的礼服,但路过人的眼神,仿佛他们有生殖隔离。
这种忽视与鄙夷,是重欢早就习惯了的。
她的眼前逐渐模糊,场景从舞会现场切换至医院,只要稍微低一下头,坚持一会儿,奶奶就有救了,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撑住。重欢不住地安慰自己。
“弱弱,今天你不是有想邀请的小姑娘吗?这么大人了还要跟小姨跳舞,羞不羞啊,小屁孩。”
许文弱其实早就发现重欢了,但他并不想现在就直面她,他找了那么久,她竟然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舞会典礼上,这让他感觉自己受挫了。受挫的是那份藏在心底柔软、不可触及的部分,并不是追求人被拒绝,也不是付出得不到回报,他不懂该怎么处理这种奇怪的情感。
许叁律见许文弱闭口不谈,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这回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了,要是挂科了可不要再偷偷躲起来哭鼻子哦,或者要不要过年的时候去夏威夷躲你妈几天,但提前说好,我这回不会帮你咯。”
“小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这次一定不会挂科。”
“你这个脑子多用点心在学习上,我也就可以不用太操心你,整天打着学习的幌子打游戏,惹得你妈天天训我。”
两个人联想到那个场景都扑哧一笑,许叁律伸手拍了两下徐文弱的脸,“这才对嘛,我们弱弱笑起来最帅气,刚才愁眉苦脸的,都把你的帅气封印住了。”
原来,刚才他是苦着一张脸进来的。许文弱楞了一下。
“好啦,小姨今晚也约了舞伴,你自己找别的小姑娘玩去吧。”
许叁律刚走没多久,他后背猛地撞上一个柔软的躯体,如丁香花般的淡雅香味扑鼻而来,听到一声,许少。他正经地侧头,用手掩了掩掉落在额前的头发,面前的女孩笑得灿烂,好像今晚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并没有影响。
似乎他从来没仔细观察过重欢的五官,小巧的鼻梁、黑白分明的葡萄眼、有点枯黄但算柔顺的头发,还有涂了一点润唇膏的嘴唇,组合在一起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蛋,但为什么他还会觉得好看,明明他也见识过无数美女。
“许少?不是要邀请我跳舞吗?”
重欢歪头看他笑,葡萄眼眯成一条缝,“等你好久了,是不是等许老师走了就能轮到我了?”
“是、吧。”许文弱意识到重欢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小小的自尊心瞬间被抬高,“你怎么过来的,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到不了学校。”
重欢将手轻放在许文弱的手掌心,拧了下细眉,“原本我是想求助许少的,但无奈手机没电了,正巧班长家的车经过那里,见我一人在风中可怜,就把我捎上了。”
许文弱听完,心情明朗许多,但随即又说:“到学校了有赶紧给手机充电吗?”有看到他打的那几只电话吗?
重欢跟着许文弱的舞步前进或后退,眼睫扑扇,她自然是看到了他的来电,她是故意不接的,除去利益缘由,她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任何私人关系,现在主动来搭讪许文弱,除去可以让姚灵沚看清她的利用价值外,还有做一个不在场证明。
“还没来得及,不过重欢这等人也不见得会收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也不会有人想着我。”说到最后,重欢敛下眸子中的亮色,脚步虚浮,“充满电又能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有用!”许文弱停下来,认真地正视重欢的双眼,“我的确没吃过什么苦,但我知道你也有疼爱你的家人,也有关心你的朋友,总会有人愿意真心在意你,只是你看不见,不代表他不存在。”
“可是,我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就像最开始许少自己说过的,别动不该有的心思。”
许文弱愣了一下,偏过头去,确实是他说的,此刻重欢用这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他真想回过头把当初的自己揍扁,“你放心,就算这次的名额里没有你,我可以拿自己的钱用自己的名义办一个慈善基金,专门给你用。”
宠爱毕竟是有期限的,新鲜感也是有保质期的,重欢可太了解这些公子哥了,她不需要这样无妄的爱情,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会逐渐没有自我,就像白佳莺一样,笼中鸟再生活富足,也没有了翱翔天际的权力。
玫瑰只有一朵,野花可以无数。
“许少这样说,那重欢就先谢过你啦,毕竟重欢在兰蒂,只有许少是真心待重欢的。”
重欢仰起真诚的表情,舞步戛然而止。
忽然她瞥向旁边神色匆忙的女孩,还有不怒自威的沈森格,灯光倏的熄灭,只余下高台上照亮那架施坦威钢琴,重欢痴迷地望着钢琴上的黑白键,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手。
主持人上台,夸夸其谈沈氏对兰蒂高中的贡献,隆重请出了沈氏的董事长,沈海阳。底下众人纷纷鼓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好不热闹,直到沈海阳面色红润地让众人安静。
这场无聊地讲演持续了不足半小时,主持人才说道:“原本下面这首钢琴曲是由高一一班的白佳莺同学独奏,但由于刚才白同学不幸划伤了手,现在由姚灵沚同学和她推荐的林重欢同学为大家合奏《梁祝》。”
许文弱和隔得不远的江月能对视一番,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方才沈森格那么着急冲出去,是白佳莺手受伤了,但这件事除了他们知道,只有林重欢知道,但她整晚都和许文弱待在一起跳舞,根本没有作案时间,那到底是谁呢?难道是木婉言,毕竟前段时间还因为资助白佳莺这件事大闹了一场。
但此刻这些人复杂的内心活动,重欢通通不清楚,她只需要安心上台表演就好。
重欢端正地坐到心仪的钢琴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各种地方打零工的作用这不就体现出来了。也不枉费她偷学的这首《梁祝》。
底下的观众自然是不得而知这重重关系,只能看见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女自信飞扬地弹奏着钢琴,琴声婉转悦耳、凄凉处又令人动情,技巧虽不醇熟,可胜在不怯场。
坐在台下黑暗里的沈海阳眼神微亮,好像在重欢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梁祝》是他和亡妻的定情之曲,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小女孩跟他有缘分。
“沈董,这次的赞助计划还是按照少爷说的那样正常推进吗?”助手看清沈海阳眼中的赞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海阳很满意这个叫林重欢的小姑娘,只是碍于沈森格的面子,不好直接决定。
“再等等看吧,把这姑娘的资料发我一份,我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