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毙边缘反复横跳》安之隅

26、第 26 章

　　我想说的是，在这种压迫之下仍能成长起来的女性咒术师其实非常值得敬佩。

　　九十九由基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我其实常年在海外来着，现在连咒术界的新人也只停留在听说的阶段，原本听到有一个特殊的和诅咒共生的咒术师还挺激动的，毕竟我们都是特级，就想着顺便过来看一眼——我还以为好运到直接在门口就能见到了呢。”
　　“啊对，我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九十九由基，也是一名特级术师。”

　　——但也意味着对方的性格可能会和我平常接触的类型有些不同。

　　能在咒术界扎根生长的术师们真是有了不起的心理承受能力，排除稀奇古怪的术式的存在，他们日常生活中和常人基本没有差别，但像九十九由基以及高专一群师生这样态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以至于我有点措手不及。

　　她问我：“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说是要来找乙骨同学参观的九十九由基现在和我一起呆在贩卖机旁边，一人一瓶啤酒进入聊天状态。准确来说，她兴致勃勃，我还在看着时间发呆：我能赶上回去的车吗？

　　我：“如果要找乙骨同学的话他现在还在操场，但下午可能就要出去做任务。”
　　“嗯？没关系的啦，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何况和你聊天也挺不错的。”
　　她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我听说过你，在高专挂过职的窗，还和禅院家难搞的小少爷打了一架，你现在是一直呆在高专吗？”
　　这倒不是，只是因为我丢人的战斗力被迫躺进高专而已。

　　反正不是什么秘密，我也就实话实说。

　　“夏油？你遇到他了啊。”九十九由基露出追忆的表情，“我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十几年前，没想到那家伙的理想直接跑偏了那么远。”
　　她转了转啤酒罐，沉吟一会：“你是做情报工作的吧？那了解过他的档案吗？”

　　我看着手里冒着凉气的啤酒罐，沉默。
　　她来了兴致：“我记得天元相关的信息都会被列成保密级的吧，看样子你也知道星浆体事件？”

　　姑且算是知道吧。
　　我和五条悟在操场上的时候，他轻松的告诉我：“虽然我注意到的比较晚，但回头想想也就是那次之后他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毫无疑问是指夏油杰。
　　那次事件就是星浆体事件。

　　我从五条悟的嘴里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作为星浆体诞生的父母双亡的孤女被委以保证咒术界最顶级的结界师生命延续的重任，要在固定的时间将身体献给维持日本结界运转的大人物，而负责保护她在献身之前的人身安全的人就是当时十几岁的五条悟与夏油杰。

　　任务失败了，星浆体遇刺身亡。
　　失败的任务中，五条悟在绝境里学会了反转术式，夏油杰受伤。
　　没人说得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年燥热的夏天，年轻的咒术师逐渐变得沉默，微笑着说着苦夏，转头却渐渐连嘴角都勾不起来。

　　他当时在思考些什么？不知道。
　　每个人似乎都在做自己的事，他的转变轻松的被苦夏的理由盖过，以至于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同。混沌深渊里似有似无探出来的手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他叛逃了，在周围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他说想要的理想的世界与如今的咒术界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疯狂的、无望的，坚定的要消灭所有非术师的世界。

　　五条悟说这些的时候带着眼罩，大半的表情被遮得严严实实，嘴角带着的弧度倒是一如往常。他抱怨似的：“这就没办法了。”
　　五条悟告诉我这些时我还在发呆，想着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返回医务室拿到我的电脑，他说出第一句话，我就在寒风中猝不及防地咳得撕心裂肺。

　　五条悟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我一个小职员不能听到的保密信息，他说得自然无比，于是我也缺失了打断他继续下去的理由。

　　我被迫听完了全程。
　　现在说我没听到还来得及吗？

　　另一位特级术师此刻也在我面前回忆起了往事。
　　“我和夏油在事情发生之前见过一面，真是一个谨慎又聪明的人。他当时和他那个后辈在一起，后来听说那个小孩也在任务里死去了，挺可惜的。我和他聊了两句，说起一些诅咒和咒力的事，他应该是从我这里得到了了不得的信息。”
　　她叹了口气：“我告诉他只有非术师才能诞生诅咒。”

　　只有非术师才能产生诅咒。
　　夏油杰想要构造的只有术师的世界。
　　至少有一件事没有猜错，夏油杰确实没有站到诅咒一方，他仍旧有消除诅咒的理念，仍旧对诅咒保持敌对，但在这个前提下，或许是更深一层的深化，他同样把非术师划进了敌对的行列。
　　拥有诅咒的世界，诅咒横行的世界，夏油杰在对诅咒的厌憎上延伸发散，将诞生诅咒的非术师视作灾祸的根源。

　　对人性厌倦或失望，又突然得知自己与同伴不断奔波辛苦去保护的群体才是所谓罪魁祸首，不绝望都是好事。
　　我之前担心过很多次乙骨同学他们的心理状况，他们坚持下来了。
　　十几年前的夏油杰没有。

　　他确实很聪明，能在那个年纪就闯出名堂的咒术师不可能不聪明。
　　他聪明的脑袋会在一开始就告诉他要面对的人性中的恶，毕竟他所祓除的诅咒诞生于人性之中，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人类的本性抱有期待。

　　但不抱有期待不代表不会被刺伤。

　　环绕在恶之中的咒术师，死去的后辈与保护对象，在这之间他会看到什么？

　　觉醒的同伴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成长，目之所及血淋淋的骸骨堆叠如山，暴增的诅咒，繁重的任务，一日日沉重又重复的生活掩盖在盛夏的烈阳之间，只将咒术师与非术师的隔阂明晃晃的摊开在他眼前。
　　五条悟的学生们被他漫无边际的作风全体带歪，可当时的夏油杰似乎只有他自己。

　　“我是真的挺不喜欢那群猴子的。”
　　不久之前，满地血泊之中，漫不经心掐着我脖子的诅咒师叹了口气：
　　“诅咒也好人性也好，说到底都无聊透顶，但我只要想到这么无聊的东西竟然一直存在于我的身边就忍不住发笑。嗯？你好像并不吃惊。”
　　没什么需要吃惊的，咒术界不可能不会出现对人性厌恶透顶的人，只不过现在活生生的例子站在我面前罢了。
　　当然能不掐我脖子就好了。

　　命脉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
　　夏油杰没有放出咒灵，忽视我们现在的姿势和环境，他表现得像是和友人稀疏平常的日常聊天。
　　“你在咒术界多久？”
　　“……四个多月吧。”
　　他“哦”了一声，想了想，微笑：“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盘星教其实也算一个正式单位的。”
　　“……谢谢，我对现在的工作岗位挺满意的。”

　　夏油杰最后没有要我命。
　　他松开手，我退了两步，倒也不是对对方的凶残叹为观止，只是副作用上来，脑袋已经晕到让我对脖子上的痛感都一无所觉，后退两步纯属我辣鸡的身体素质不允许我面不改色的和对方对峙。
　　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在要我命的对象面前后退，社畜也是有尊严的。
　　……算了，能活命就好。
　　我的尊严已经在高危高劳作的日常中被日渐抛弃了。

　　他把手笼进宽大的和服袖口，笑眯眯的，仿佛真的是高居供台垂怜的菩萨：“我不想杀你，那太可惜了。”
　　他挥挥手，懒洋洋的：“有机会坐下来聊聊吧，我们应该会有话说。”

　　.

　　“你和禅院家的人不是认识吗？那应该听说过禅院甚尔。”

　　九十九由基说她的理想是让所有人都变成术师，从而实现从源头上解决咒灵的目标。

　　“禅院甚尔这样天与咒缚的出现还让我觉得能有让所有人都变成无咒力的可能性，可惜他不愿意配合我，天与咒缚的情况又太特殊，留给我的就只有让所有人都会控制咒力这一种方法了。”

　　禅院甚尔，当初禅院家诞生的完全零咒力的非术师。
　　所谓天与咒缚，就是在某些人出生时就带有的束缚，上天剥夺你的某项能力，再通过束缚从另一方面补偿给你，禅院甚尔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他被拿走了所有成为术师的可能性，却被赋予了强悍无比的□□，从禅院家脱离之后就作为术师杀手活跃在外，从当时的记录上来看也给咒术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后来他销声匿迹，窗能调查到他做过的一些任务，却不可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于是他的资料在窗一直是缺失状态。

　　九十九由基说和他见过一面，被很痛快的拒绝了，最后她放弃了从这方面入手，转而试图从源头出发消灭诅咒。
　　她说她是坚定的结果主义论者。

　　最后她拨了拨头发，长出一口气：“每个人都在选他自己的路走，那就得有最后自己承担的觉悟。”
　　她把空了的啤酒罐扔掉，扬起笑容和我道别：“和你聊天感觉不错，有空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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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