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毙边缘反复横跳》安之隅

22、第 22 章

　　面色苍白的男人站在禅院家的庭院里，在树荫下昏昏欲睡。

　　宫本从廊道走过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还是少年？

　　他看上去苍白文弱，嘴唇轻轻抿起，黑发遮住了他一部分眉眼，耷着眼盯着地上摇晃的树影出神。
　　仅从外表上看不能确定他的年龄，虽然穿着衬衣，西装搭在臂弯里，半长的头发也规规矩矩的梳好，柔顺的落在额上，但那张脸一眼看上去很难让人把他和奔波的成年人联系在一起。

　　就，怎么说呢，看上去太幼了。

　　宫本是在禅院家挂名的一个二级术师，他从小地方出来，在咒术界没背景，本人也算不上天资绝伦，但好在术式还算得上有点意思，误打误撞闯进了禅院家的门，在这里好歹是安定了下来。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在这里好还是原本平平常常祓除咒灵的好。

　　宫本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定决心走近：“那个，你好……？”
　　对方像是吓了一跳，微微吸了口凉气，有些涣散的目光聚起来，放在他身上。
　　“你好。”

　　宫本注意到他声音放得又低又缓，结合他的外貌很容易给人病弱的感觉。
　　他心里对自己原本的猜测打了个问号，但对方长得不错，而且听他说话时专门挺直身体，微微侧过头的认真态度让宫本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

　　对方在御三家的庭院里站着，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从容，他原本以为对方是被禅院家邀请来的术师，还打算和对方攀攀交情，如果对方发达了，将来他的处境也会比现在好很多。
　　毕竟能安稳站在禅院家的人并不多。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的禅院家，它是其中最为重视术式的家族。
　　加茂家因为家传术式的原因，极少接纳外人进入，而另外的五条家现在掌控在一个变幻莫测的人手里，虽说对方也是出了名的随心所欲，整个五条一脉并不以血脉为限制条件，宫本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去高专求学，可他天资不够，唯一算得上拿得出手的术式在对方的六眼里应该也是平平无奇，比来比去，竟然还是禅院家最适合他待。

　　虽然禅院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宫本心里苦涩的叹了口气，他在人才济济的咒术界里只能用平庸来形容，在竞争激烈又规则严苛的禅院家更是被踩在最底层，禅院家除了嫡系嫡子之外也就只有能力强大的术师才能有一席之地。
　　想在咒术界出头，除了真的天资出众外就只能靠人脉，他想继续在禅院家待着，想继续沾一点禅院家人脉的光，就只能想办法往上爬，最快最稳的就是想办法找到一个强大的咒术师。

　　对方看上去平平无奇，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宫本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总觉得他平静的过分，和他搭话时心脏总有种不自觉提起的紧张感。
　　宫本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术式让他在这一方面有很大的优势，凭借这一特点，他才能在还稀里糊涂的时候就一步跨进御三家。

　　而现在，他的直觉叫嚣着眼前这个人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软弱无力。

　　说不定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咒术师也说不定呢？

　　“咒术师？”当宫本总算下定决心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异。似乎对他问得这句话毫不意外，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意味不明。
　　他温吞的：“抱歉，我不是咒术师，只不过是一个从事情报工作的窗而已。”

　　窗？
　　宫本听说过这个组织，隶属于高专，却并不直接参与祓除过程，而是潜藏在普通人类社会收集情报再反馈给咒术师，虽说里面的人大部分都能看见诅咒，但本身咒力并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术师。

　　这？

　　宫本茫然极了，好在对方不打算为他的冒认生气，体贴的换了个话题：“您是禅院家的人吗？”
　　宫本歉意的看他一眼，不知为何，他应该在确定对方不能为他提供帮助之后直接走人，但心里又有种感觉，让他留下来回答对方的问题。

　　“叫我宫本就好……我算是在禅院家工作的吧，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就是了。”
　　对方温和的笑了笑：“伊泽良，才入职四个多月。宫本先生在禅院家呆很久了吗？”

　　宫本挠了挠头：“一两年？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我进来的时候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禅院家的竞争很激烈吗？”
　　“毕竟是唯一一个愿意开门招人的御三家。”宫本摸了摸下巴，“虽说对术式的追求看的人头皮发麻，不过也确实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内容，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术式。”

　　对方重复了一句：“术式？”
　　“对。”宫本提起来就想叹气，“该说不愧是咒术界的御三家吗？禅院家对术式还真是痴迷，越稀奇越强大的术式越能得到优待，像我这种普普通通的也就只能落在最底层了。不过这种世家的规矩也很奇怪，明明都是自己的血脉，也要看有没有传下来术式……”

　　宫本顿了一下，惊觉自己说得太多，好在对方似乎对他咽下去的半句话毫无所觉，慢吞吞的：“总是要精益求精，才能保证自己的发展。”

　　宫本放下心，顺着话皱了皱眉：“未免太偏激了。”
　　对方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是。”

　　禅院家。
　　禅院家在宫本看来也是没有选择之后的选择。

　　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满心期待自己的术式能得到重视，进来之后他才发现禅院家不止自己的家传术式，书阁里密密麻麻一众典籍，记录的全是从古至今出现过的各种术式。
　　从作用方法到作用效果，从限制条件到最大化效益，禅院家上千年的积累中吃透了绝大部分术式，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们还对术式和咒力保持着最大限度的狂热。

　　在宫本看来，禅院家或许不是所有人都把有没有咒力当做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但养成的习俗让他们下意识的忽略家族中的非术师人员。
　　遑论禅院家竟然还有侧室和嫡庶之分。

　　宫本进禅院家的时候还听说过，旁系诞生了一个没有咒力看不见诅咒的小女孩，本来她的命运就是被派去侍奉嫡子或者干一些洒扫的杂活，可后来又听说她离开了禅院家，过不多久她有咒力的双胎妹妹去了京都高专。

　　相对的，这一代的嫡子很好的传下了当代家主的术式，本人性格也有些怪诞，只能说人与人的命运不同，咒术界里术师与非术师的命运也不同。

　　“嫡子？……禅院直哉？”
　　宫本一愣：“你认识他？”
　　对方垂下眼，想了想：“只是曾经见过一面，后来入职查资料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名字，不熟。”

　　自称伊泽的人嘴上说着和禅院家的嫡子不熟，宫本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对方抬手看了看表，歉意一笑：“抱歉，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直到宫本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在同在禅院家办事的朋友嘴里听到伊泽离开后发生的事。

　　朋友惊叹的：“今天可真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听说他是陪着旁系那个双胞胎里面的一个回来的，好像是高专的老师，结果却惹到了小少爷，差点对他动手。”
　　朋友啧啧称奇：“看上去就是一个文职人员，没想到术式很有意思，小少爷的术式对他没起作用，我听近身伺候的人说，那个人在消除了小少爷的术式之后说了一句，‘你现在伤害不到我’，家主也在现场，竟然没有生气。”

　　宫本呆了一下。

　　关于他自己的术式。

　　他的术式不是什么大范围的杀伤性武器，甚至连输出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一个弱辅，作用原理略过，带来的最直观的效果就是他的术式能实现对危险的一种预判，只不过时灵时不灵，一定会运转的场合只有在他遇见能对他完成碾压伤害的对象的时候。
　　因为这个特性，宫本自己有时都会下意识忽视术式是否运转，只当自己的直觉很准。

　　今天遇到对方的时候宫本竟然没注意术式有没有发挥作用，如果朋友描述的情况属实，那就说明他那时下意识的选择是他的术式在自动运作，为他提供最恰当的行动。

　　宫本好半天才压下自己的惊讶。

　　陪着禅院家无咒力的旁系回来的自称为窗的高专老师在当天就带着学生离开了禅院家。

　　.

　　“我很弱。”

　　宫本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么说。

　　在禅院家见过一面的实力莫测的人站在满地狼藉中，这里才刚刚经历过一场对咒灵的屠杀。

　　“我的能力限制众多，强行发动只会给我自己带来不可逆的伤害，我不可能同时掌握在场所有敌人的信息，这从根本上就限制了我的能力。”

　　他说着，对面穿着袈裟的诅咒师也就袖着手认真听。
　　“你说五条悟？不，他的无量空处带来的信息量太大，我进去的话也会被爆炸的信息量塞到脑死亡。用无量空处收集信息这种想法就很离谱。”
　　“我确定不可能，请不要一再重复这种一定会被拒绝的观点。”

　　“能力？硬要去解释我的能力的话，它是在基于信息的基础上赋予我对已知信息的操控能力，就像我那次一样……别说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该知道了。”
　　诅咒师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了句什么话，接着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我的眼睛？嗯，是它，怎么诞生的不知道，反正对我的生活不会产生阻碍，顺手就拿来用了。”
　　他像是有些困扰，揉了揉眉心：“我再强调一次，我的能力限制众多，我需要大量的信息。眼睛不算，它能让我看见咒力，但破解咒力的运转也需要时间，强行切断咒力也会让我受伤，我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工作而已，不想因此让自己受到伤害。”

　　“悟可不这么想。”
　　宫本终于听到了诅咒师的声音，戏谑的，带着些隐约的凉意：“悟那家伙一直在寻找能陪他一起实现理想的强者，带你去高专就是为了近距离看看你的术式，别小看六眼。”

　　伊泽重复了一句：“我算不上强者。”
　　诅咒师挑了挑眉，示意他回头去看自己脚下的血迹。
　　“这些咒灵不都死在你手上？”
　　“……”

　　诅咒师自己都感叹了一句：“我原本以为你操纵的对象限于咒力。”
　　伊泽不置可否：“它应该不是术式。”
　　“随意。”诅咒师耸了耸肩，“你怎么定义它是你的事，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来找我总不能是为了削减我的咒灵存量。”

　　“禅院家的少爷让我过来一趟，我没想到会遇见你……我比较不愿意过来。”
　　“目的呢？”
　　伊泽顿了顿：“为了使唤我，禅院家的少爷对我有点意见。”
　　诅咒师手搭起个棚子远望，一边挖苦：“于是就搞出这种状况？”
　　“……是你先动手，我不想死。”

　　诅咒师拍了拍手：“好了，说回正题，既然短时间内我杀不了你，那就不必硬要硬碰硬了，禅院家的术师还给你好了。”

　　宫本感觉到伊泽的目光从他们几个人身上一掠而过，诅咒师带上看热闹的表情：“他们还有意识，回去说不定会认为我们是一个团伙，你要怎么做？”他叹口气，“不是必要情况我不想动手杀害术师，说到底我只是想来看看这边的诅咒质量怎么样，我还蛮无辜的。”
　　诅咒师撑着下巴想了想：“怎么办？要来我这里上班吗？我那里应该也算一个正式组织。”

　　“不用了。”丧失意识之前，宫本听到对方平静的声音：“我比较偏向成为一个守法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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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明天中午12点以前我还没更新那就是请假啦，后天9点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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