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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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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息壤,三殿下独自一人驾云往东海之外的归墟去了,执意没要我跟随着去,让我在司命府中等着他。
我答应了。
出了炎火之山,我猛然想起葡萄架下奄奄一息的文昌帝君,想同三殿下说一说去探望那人,但他已远得瞧不见了。
我一掐时辰,云头一个掉转,一路打听着往北天的文昌胜境行去。
云雾缭绕间一座宫殿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守卫甚严,我估摸着许是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然我终归不是个蚊子。我瞟一眼匾牌上“文昌宫”三个鎏金大字,捏了个诀隐了身形,轻飘飘越过城墙去。
一股子药味儿迎面而来。
“东海那么大,药君说的五芝仙草却是要去何处寻去?”
“你我连那仙草长甚么模样都没见过,单晓得有五个颜色……”
游廊上一双仙娥议论着走来,鹅黄罗衫,个个愁着一张脸,我跟在她们身边一阵,大约知晓了。
几个时辰前,文昌帝君倒在离朱鸟背上被驮了回来,不省人事,背后一个血窟窿鲜血直涌。急坏了的宫人请来了药君。不想那血窟窿不是个一般的血窟窿,清洗干净止了血,人却一直醒不来。于是药君想到了五芝仙草。
五芝实为丹芝、金芝、玉芝、玄芝、木芝五种芝草,共赤、黄、白、黑、紫五色,为仙草中的极品,煎水服之固精元增灵力,若是凡人服了则可以长生不死。
我心中疑惑,一株寻常的葡萄藤如何就砸出个不寻常的血窟窿来?五芝仙草用来堵窟窿却是暴殄天物。
我踌躇片刻,钻进了文昌君寝殿的锦帐。
那人静静趴在床上,长发被撩到一边,腰部以下盖着条锦被,以上未着寸缕,创口止了血,深深一道痕。
我浮在半空瞧了半晌,隐约猜到一二,想起袖中放了个装了仙草粉的小瓶子,一摸,着了空,恍然想起来现在这个一缕清风的形容哪里还有什么衣袖。我现出身形,将仙草粉仔细往他那道伤痕处抹了抹,青光荧荧,我看了一阵,心中笃定。
那一株寻常的葡萄藤却干了个不寻常的事,竟然一举砸中文昌帝君的命门,伤口距离内丹险险半寸。
这果真是个不寻常的窟窿。如此,五芝仙草却不算是暴殄天物了。
我看一眼文昌君苍白似纸的脸色,想到若不是他扑过来将我护住,那葡萄藤许就追着砸上了我的内丹精元,那一个骇人的血窟窿也将生在了我身上,而现在苍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躺在病榻上的也将换成了我……顿时一阵感激涕零。
于是我又隐了身形,一溜烟飘出文昌宫。
五芝仙草不在别处,正好生在东海方诸仙洲上的十里荷塘边。
我平日里闲来研究仙界草木,带着研习医理。东海芝草丰茂,天时地利人和,我顶着众人痛心疾首的目光毁了不计其数的仙草之后,终于学成了,炼丹煎药俱是一把好手。是以东海甚少去天上请药君出诊。
我一路腾云赶往东海。
方诸上空的鬼兵鬼将还没消去,我远远瞧见了,不欲惊动,仍是隐着仙身降了下去。
仙洲气候安和,地无寒暑,西山枫林半染,池泽却是芙蕖万顷。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沙鸥舞再三。
我埋头仔细辨着仙草,顾不上分出心来赏荷。
一铲子挖下去,一株玉芝,接着又是一株玄芝,不多时我便集齐了五芝,根犹连着泥土,拿块布帕仔细包了,我纵身跃上云头又往北天去了。
五芝煎水,对器皿、水源、火候、温度等众多细节都要求极高,娇贵得很。我一面腾云一面想着具体环节,不经意瞟见擦身而过的两个仙娥往下边一处仙洲降去,鹅黄罗衫的背影,端是眼熟。再一想,猛然记起正是文昌宫游廊上遇着的那两位,赶忙追上去。
“仙友请留步。”
我将云头驾到她两个面前,笑着揖了揖。
她二人亦回了礼。
“二位仙友可是打北天而来我东海仙洲?”
她二人一愣,“正是。”
我笑着道:“三殿下今日推演之时,知文昌帝君受伤,特命小仙采了五芝仙草送往文昌,与帝君煎水服用。”
那双仙娥惊且喜,连连道谢。一行三人遂驾了云一道走。
其中一位仙娥很喜欢说话,言语间甚是崇拜三殿下,我听出来了,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一张圆脸上眉清目秀,眼睛又大又圆,着实活泼可爱得紧。
“请教仙友名讳?”她说了一阵,想起来问我。
我一霎那想过要不要化个名,又一想,要去做的是个好事,不怕告诉真名,便笑着答了。
岂知她啊了一声,一双眼瞪得溜圆,怔怔看着我。我一惊,怕不是哪一回做的坏事却留的是真名?
“融音?你是从渊的融音?”她握住我一双手,“我是季厘啊季厘!”
我瞧了她半晌,还真越看越觉着她就是黄鹂,笑叹一阵,“原来你去做了文昌的仙使!”
最后那两百年我皆没再见着季厘,许是已经修成仙了,虽然再没有人扰我清梦,我却孤独得很。
我们两个一面叙旧一面唏嘘,全然忘了还有一人。
我想起来问她,“你初入方诸仙洲受封仙籍,见着三殿下可有晕厥?”
另外那人扑哧一笑。
“晕厥了。”季厘不好意思承认,“再一睁眼就是文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