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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牢死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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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牢死囚
“采岚,你抓不住我。”
蔷薇花瓣般娇嫩的嫣唇微启,轻缓的话语传来,温采岚对上了繁叶丛中她坚定的目光,再一次见到她——紫堇。
她还是一如当初般地缥缈绝伦,即使脸色比原来苍白许多,却依旧绝艳得令人震撼,而她话语里的那份坚持更让温采岚觉得吃惊。
如今,近百名凌波女已经将她围堵,她却只是站在高处,凝气卓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和失措。
“采岚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让姐姐回心转意,只是想代主人问姐姐一句——你难道真的忘了那个曾带给你无数感动的华丽男子了吗?”
“只要他忘了我就行了。”
夕阳下,紫堇的笑甜美华丽,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决绝得让人窒息。
温采岚在心中苦笑一声,如果他现在忘得了你,他就不会动用凌波女中几乎所有的精英。
摇摇头,温采岚出声:“姐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采岚,我有我的选择,聪明的你现在应该选择放手,这样我们才可以解脱,时间会淡褪一切。”
“姐姐,恕我无理,现在我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后真的无法做到放你走。”
双方各有坚持,身后的凌波女纷纷围了上来,准备发起进攻。
“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女人欺负一个女人……”
清澈无垢的声音,一抹湖蓝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飞鸟般掠过众人将紫堇怀抱出众人的围堵,飞落至更高处,恍如谪仙。
风中一串清清脆辽远的铃声在传播……
和煦干净的面容,淡然超俗的气质,温采岚看着远处那个挂着淡然笑容的俊逸男子,已经明白他就是在死亡之海里遇见的那个铁面人首领。
只不过这次的他已经脱去了伪装。
他果然比凌波女早了一步!
“你是谁?”
现在他的手里掌握着紫堇,即使现在只有他孤身一人,也不能掉以轻心。
男子嘴角上翘,扬起一个美好的弧度,轻吐出两个字:“萧染。”
“萧染,萧染,萧染……”温采岚默念着男人的名字,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不禁出言:“难道你是……”
“对,我就是。”
湖蓝色俊逸男子坦然面对,嘴角挂着淡笑。
临国的护国将军——萧染。
临国的护国将军现在挟持寒国皇后,要求和寒国凌波女合作,令人不得不怀疑他背后真正的目的。
自己只是小小的一个凌波女,如果真的按当初约定一般和他合作,难保他不会在暗中生出什么事端,可是如果不合作,紫堇的命还在他的手上……
只能暂且拖延时间。
温采岚微微点头同意,萧染嘴角的笑容显得越发好看,如天边白云般飘逸。
如果只是用武力解决,押解紫堇回去复命,像她那样决绝的女子,必定不会乖乖就擒,到时也许真的会让她以死相抗,所以只能如那时约定般配合萧染演一场好戏。
数百个凌波女一起发动攻势,瞬间便与两人缠斗在一起。
紫堇的脸色不是很好,动作渐渐迟缓,若有若无地捂向胸口但她手上的莫邪却依旧没有停滞,散发着妖艳的红光。
缠斗中的凌波女突然爆发出一记凌厉的掌风,袭向紫堇,半路却被萧染以肉身挡下,电光火石间采岚心中剧惊:“姐姐——”
手上的软鞭飞出妄想缠绕住一蓝一紫两人的躯体,却始终鞭长莫及,温采岚眼看着两人从自己的视线中疾速坠落而下,身后是足有万丈之高的阴山悬崖……
众人皆惊,丢下手上兵器,跪倒一片。
温采岚抬头望向远处天际华丽的夕阳,它像是想要撕裂长天般美好炫目,却始终如一地消失在地平线深处……
曾经想过无数种结果,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点,看来计划真的没有变化快。
微微闭眼,平静出语:“所有人,分十队,准备工具,到阴山崖底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众人离去,独留小青在地上瑟瑟哭泣:“采岚姐,怎么办?我闯祸了,如果不是我那一掌,娘娘就不会和萧染一起坠崖了,主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采岚姐,你救救我……”
小青的哭声哀戚悔恨,死死抓住采岚的衣裙一摆不放手。
其实刚才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小青的那一掌并没有错,可是萧染的抵挡反而把两人推向了万丈深崖。
温采岚本想安慰几句,可是小青的情绪很激动,仅是安慰显然不行,双眼一闭长鞭便用力一挥,小青的背上瞬间出现了一条狰狞的血痕:“小青,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给我冷静!”
小青以为温采岚是真的发怒了,便愈加哭得厉害:“采岚姐,你打死我吧,那也好过回去受主人的罚,我不想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温采岚抓起了小青,推至悬崖边,目见之处是云山雾海,只要脚一移动,无数碎石便会坠落,那些声音撞击着小青的心:“你真的那么想死?”
温采岚平静的声音传来,小青红肿着眼睛摇头,她刚才情急之下出了一掌,看到后来一系列变故已经吓得没有元神,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整个人悬在崖边,她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了。
“采岚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放手……”
温采岚收力拖回小青,放开手,小青跌坐在地,情绪不稳,却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
温采岚出言:“我会和你一道复命。”
夜晚临近,薄薄的山雾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湿气。
温采岚独自步下山崖的时远远望见兰灵的身影,不出片刻,兰灵的坐骑便已来到眼前:“采岚,听说紫堇娘娘出事了?”
温采岚点点头:“已经安排人下阴山崖底搜寻,你们怎么了?”
温采岚目见兰灵身后的一众凌波女皆由所疲惫之色,有几个身上甚至挂了彩。
“采岚,在我们分开后不久便遭遇到袭击了,似乎与上次遇见的铁面人十分相似,不过这次是一个穿艳红色衣衫的男子为首并且没有佩戴铁面。本来还想再探底细,但是听到娘娘出事的消息便火速赶了回来,现在如何了?”
“已经派人准备下崖搜寻了,只要谨慎行事应该不会出现差错。你们是沿着萧染坐骑一路追寻的,看来红衣人也是引导那坐骑引导过来的,也和临国脱不了干系。”
“临国?他们这样三番五次破坏我们到底意图何在?想和寒国为敌吗?”
“起码可以确定他们的目的不单纯。这群人很可能再次出现,绝非是普通的人马,你必须做好准备。”
“为什么是我?决断权不是由你掌握吗?”
“我必须回宫复命一趟。”
“你想干什么?!主人不会善罢甘休!”
兰灵有点吃惊,紫堇娘娘刚刚落崖,如果现在回去复命,即使不是她的过错,主人也无疑会因怒火攻心而将她置死。
温采岚淡淡地勾唇:“正因为如此,必须有人为此早点负责。一个月的期限已经降临,只能回去,否则会有更多的人伤亡……”
跪求在殿外候旨,温采岚知道寒皇是个只看结果的决裁者,所以这一次的祸事在所难免。
即使父亲已经为她觐见求情了无数次。
天之骄子,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永远站在云端,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殿门洞开,华丽的衣摆缓缓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一步一步靠近,冷漠地看着那个跪在她身前的白衣女子,语气机械而没有感情:“岚,你的做法让我很失望。”
现在温采岚只能仰视他:“起码这样做了我不会觉得后悔。”
琥珀色的眼眸暗流汹涌,却在一刹那间静止:“押入天牢死囚。”
押送和守卫的人对温采岚的态度并不友善,甚至可以说恶劣之至,嬉笑嘲讽,鞭打驱逐,无所顾忌。
温采岚的眉心微蹙,但她知道这是皇宫中的潜规则。
一旦进入这里,就意味着鲜少有翻身的机会,狱卒们每天大部分的乐趣来源就在于凌驾在囚犯人身上的痛苦。
缩在阴冷的墙角,温采岚回想这段时间中的点点滴滴,发现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人的精神与箭弦一样不能一直绷着所以现在的温采岚虽然身陷囹圄却是这几十天来休息得最好的一天。
她长久的神经紧绷终于可以在这天牢之中有所放松,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牢房里到处悬挂着各式各样逼刑用具,器具身上有些暗色的污渍,通过这些依旧可以想象出当时鲜血淋漓的场面,多少亡魂在这里消逝。
走过的石路上间或爬过几只蟑螂,牢门外缺了一口的瓷碗里装的是一些泛黄的米饭和一些青中带黄的菜色,老鼠吱吱叫着流窜而过,有时爬过时又会轻嗅了几口饭菜后爬走。
当寒国玉清王南宫长音踏入寒国最残酷的天牢时见到的就是一个白衣染色的女子闭着眼睛靠在墙角安睡的情景。
她对这些毛骨悚然之物却毫无知觉,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中。
“她这样已经多久了?”
“快一天了。只是刚一进来的时候吃了点饭菜,那碗饭她全咽下去的,一根菜叶子也不剩,吃完后就缩角落里睡下,到现在都不醒。”
南宫长音抿嘴不语。
“王爷……”
身后的侍从有意提醒。
南宫长音抬手制止:“过一天再来吧。”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寒国天牢,南宫长音像是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叔父,你终于出现了,这次是你自己走到朕面前的。”
华丽的宫殿内,轻柔舒缓的声音,仿佛是在品藏佳酿。
“轩儿,你这是在玩火,终有一天你会伤了你自己。”
玉清王看着眼前这个两年未见的侄儿,两年未见,他似乎越来越成熟,可是也越来越脱离掌控,心中微微一痛。
“叔父,你还是没有变,一直那么自以为是。”
玉清王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带笑的侄子,缓缓出言:“.成长的代价是经历一种深刻的疼痛。以前我一直以为,可以凭自己的力量让你少犯一点错,看来不行……”
“叔父!”南宫轩突然厉声暴喝,霍然起身,打断了玉清王的话语,静默一会后出言:“朕会向你证明,只要你知道方向,世界也会为你让路的道理!”
话音刚落,明黄的龙袍便错开玉清王的肩膀,步出了华美无垠的宫殿。
这里是没有阳光可以照射进入的,夜里常常会被寒气冻醒,瑟瑟发抖。
清醒后又会再次陷入睡眠,像一只怎么也睡不饱的猫,温采岚似乎从进入天牢开始便没有睁开眼过。
光,影,明,灭。
这突然出现的光线和开锁的声音倏然刺激了温采岚,她睁开眼睛,定了很久的神才启唇:“玉清王……”
眼前这位风姿不凡,周身贵气环绕的南宫长音与这天牢死囚格格不入,但却是说不出地赏心悦目。
玉清王南宫长音过去两年一直在外游历,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眼中溢满不解:“为什么解锁?”
南宫长音亲切一笑:“玉清王在解救自己无罪的侄媳,看不出来吗?”
“王爷,采岚现在已经不是淑妃了。”
“恩,我知道。所以我环游世界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算账,怎么可以这么言而无信?”
语气中虽有责怪之意,但是玉清王心里清楚,自己的侄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有着自己的主张,可是他也一向习惯任性自我,出了这些事情也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可以左右的。
所以原本在外潇洒的他突然听说寒皇废黜六宫等一系列事情的时也不得已赶了回来,准备介入。
牢锁已经打开,采岚却没有出去的打算:“王爷,我已经尽力了……”
“什么叫做尽力了?!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现在就出去。”
“不能。追踪任务是我全权负责的,娘娘出现了意外,我理应受罚,这是你我的职责,即使是死我也没有怨言。”
“谁说叫你死啦?为了你我已经浪费第二张免死金牌了,你再这样没志气,我可真的伤心了。”
“王爷你……不应该……”
“好歹你也要为你老爷子想想,他也一大把年纪了,经不起你这样折腾,这几天他一直在轩儿面前求情,可惜没什么作用,气得他已经称病罢朝很多天了。”
“……父亲他,对我一定很失望……”
“恩,看来左相也已经到达极限了,作为臣子,他忠君爱国,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也忍受不了自己的骨肉再遭受委屈。”
“王爷,采岚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你想问我为什么坚持偏偏是你?”
温采岚点头:“采岚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为什么王爷偏偏认我为妃?现在又为什么甘愿用免死金牌来换取我的性命?”
这个问题也是她两年前就想问的,人品、样貌、家世、这些条件在大家闺秀间温采岚并不是最好的,可是为什么作为顾命皇叔的南宫长音偏偏会选她作为寒国南宫轩的妃子?对于一个废妃,玉清王又为什么要出手解救?
难道是因为两年前皇觉诗中的一遇?
两年前,她十五岁刚刚及笄。
哥哥温筠枫说过,在她生日那天他便会回家,等待生日的那段时间,温采岚每天都很憧憬,遇见人便说哥哥就要回来了,我哥哥就要回来了!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是生日那天,她千盼万盼,盼来的不是哥哥,而是一架冰冷的琴——落雁琴。
副官说落雁琴是哥哥利用空闲时间亲手雕琢的,亲手拉弦的,亲手安装的,但是他亲自来不了。
温采岚哽咽着,问,那哥哥为什么不回来?
副官闪烁其词,说边疆战事吃紧,哥哥忙于军务。
副官的话语还未讲完,温采岚便粗暴地拎起副官的衣襟,虽然她的身高明显不及那位副官,可是她的目光凌厉,冰冷的字句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你、骗、我!”
副官错愕地看着眼前那个倔强的少女,他料不到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竟会在一瞬间爆发出那么强烈的感情,那么凌厉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和诉说。
你、骗、我!
又是三个字,却是坚定无比的语气,像是积蓄全身的力量咬出来的几个字。
在一旁的父亲看情形不对,只能试着拉开少女,少女倔强地不肯松手,最终,父亲告诉了她,哥哥死了,战死了。
听到的一瞬间,温采岚的手一松,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还在睡梦中,哥哥怎么可能死?他还那么年轻!他是那么的厉害!
源源不断的痛楚涌上心头,难以自制,可她却绝望地发现,她哭不出来。
守着落雁琴,她整整弹奏了三天三夜,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她有点怨恨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为什么?她不明白。
踏出房门的那一天,她说她要去皇觉诗为哥哥祈福。
父亲看着她,答应陪她一起去。
那时正值百花盛开,马车驶过的道路传来阵阵暗香,采岚掀开车窗帘,有一只黄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她伸手去抓,蝴蝶却又翩翩飞走了。
皇觉寺走,香火鼎盛,温采岚他们一行都是素服简装,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他们沿着常常的阶梯行身旁经过无数的人,带着赤诚。
金塑佛像,皇觉大殿,温采岚盯着红鱼青灯,带着轻蔑的笑,没有下跪求佛意思,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寺中长老甚至出动了武僧,可是温采岚依旧如此。
温庭树看着自己女儿,拉了拉她的衣袖下摆提醒:“岚儿,快跪下……”
温采岚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我们为什么要拜那么一尊死物?!”
她的手指向面带微笑的金佛,表情依旧未变。
温庭树一怔:“岚儿,别胡闹了,这里是皇觉寺。”
皇觉寺是寒国的第一寺院,被朝廷御赐为皇家寺院,拥有无上荣誉,冒犯了皇觉寺相当于冒犯了天威。
“父亲,我始终不明白。善良的母亲天天求神拜佛,可它没有保佑母亲;哥哥在外戍边,我为他求佛祈祷,可他英年早逝;现在国家动荡,边疆缺粮少银,可是坐在莲花宝塔上的他们却依旧香火鼎盛,接受万民敬仰膜拜,这是为什么?!”
温采岚的言辞并不激烈,在场的所有香客都抱着万分赤诚的心来向佛祖菩萨祈福,她这几句话显然是犯了众怒。
温庭树扬手,正准备给自己女儿一个教训,让她可以清醒点,可是手还没有落下,一个清远的声音便插入了:“温大人,手下留情。”
玉冠精细,风姿潇洒,来人正是寒国年仅三十的玉清王南宫长音,寒皇南宫轩的叔父,也是先帝钦点的顾命皇叔。
温庭树拘礼:“玉清王有礼,岚儿她少不更事,多有冒犯。”
“父亲,我说的是真心话。从此以后,我做事再不靠天,只靠自己!”
温庭树闻言奴颜一瞪,希望温采岚可以收敛点,但是温采岚却毫不示弱,将眼瞪了回去。
南宫长音大笑一声,暗叹有趣,随机说道:“温大人,你养了一只看似温顺的小猫,身上的爪子可利得很……”
温庭树讪笑一声:“只怪我叫女无方,让王爷见笑了。”
南宫长音只是看看左右,驱散了围观的群众,不置可否。
那一天,皇觉寺周围开满了象征富贵荣华的牡丹,满朝凤华。
之后不久,寒皇南宫轩纳她为妃的圣旨便降了下来,消息一出,超越出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