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知我痛》响桐

31、茕茕白兔

　　31.

　　场景再次变化，便是白穹跪在朝堂之上，接过那足有千斤重的圣旨。

　　待小太监陪着他进了屋子，便哭成了泪人，白穹摇摇头，拿他没办法。

　　“我只是去守个城，又不是去送死。”

　　“有什么两样！那芃城刚被二公主镇住，定有暴徒不满，这会儿去了可不就是送死么！”

　　白穹摊开圣旨看了又看，宝贝的不得了。

　　“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二姐姐去。”

　　阮青鸾瞪大眼睛，脚下一步踏空，摔下云端，跌坐在他面前。

　　芃城的守城使，原本是她？

　　“可二公主那么厉害，不会有人是她的对手！”

　　“你要是怕了就不要跟来。”

　　“我不！”小太监拉着他的衣服，“死也要跟您死在一块儿，别想丢下小人！我就是不知道您为什么非要求这么个差事……”

　　白穹看着圣旨上自己的名字浅浅笑了，“芃城是二姐姐打下来的，我才想去为她守住。我知道二姐姐比我厉害，可是用武力镇压迟早会产生内部矛盾，所以我去。”

　　白穹突然扭头，四目在一刹那相对，阮青鸾心下一惊，他这是在看自己？

　　“我以二姐姐的名字去为百姓做事，如此百姓就会记得她的好，为她祈福。”

　　“有人折了她的翅膀将她强行塞进名为皇城的牢笼，那我便断了自己的翅膀送她。”白穹腼腆地低头一笑，“这些大话也就是说一说，可要是真的能为她建一个可以暂且歇脚的家，那我大概也是，有些作用的……”

　　阮青鸾向他伸出手，果然还是穿过他的身体。

　　家……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时间一转，来到深更半夜之时。

　　有人悄悄打开了她的宫门，在她有些破败的宫里串来串去。

　　“深更半夜擅闯我门，就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

　　两人身体一顿，小太监差点吓尿了裤子，可还是伸手挡住主人，“有，有什么冲我来！不，不要伤害我家殿下……呜呜……”

　　白穹睁开眼睛开了一圈发现没有人，一抬头，正对上坐在房檐上那人的双眼，呼吸一滞。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夫子今日教他的一个新词，蛇蝎美人。夫子让他一定远离漂亮的女子，因为她们身后都藏着一把刀。

　　白穹直起身子推开身前的小太监，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深夜闯宫，白穹失礼了。只是有些事想对您说，还请二姐姐原谅白穹。”

　　房檐上的人没再说话，白穹舒了一口气，赶走了小太监让他在门外守着。白穹想凑近一些，刚上前了几步，上面传来她清冷的声音。

　　“停。”

　　“是。”

　　两人沉默半响，白穹呼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开口，“二姐姐，今日白穹是来向您拜别的。”

　　房檐上的人歪了歪头。

　　白穹见没人回话，便抬头向他看去，这一抬头，心里突然不紧张了。

　　今夜，是满月啊。

　　“过几日白穹就要出发去芃城了，我知道二姐姐不常在宫里住，所以才提前来说一声。”

　　“芃城？”

　　上面传来她轻轻的声音，白穹连忙回应，“是，二姐姐可还有印象？”

　　上面的人顿了顿，“并无。”

　　刚刚的笑容僵在他的脸上，白穹微微一笑，“不记得也没关系，二姐姐以后会知道的。”

　　“……”

　　“我会好好守护二姐姐打下来的芃城，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然后……”

　　“然后？”

　　白穹向她伸出一只手，“无论什么时候白穹都会在城门等候，迎二姐姐回家！”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玉兰花瓣，花香送进两人鼻腔，房檐上的人看向院子中与花瓣缠绵的小孩儿，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有花瓣缓缓落在他伸出的手心，白穹愣了一下，把玉兰花瓣紧紧握在手里。

　　这也算是，回应他了吧……

　　阮青鸾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心忽然剧烈抽动了起来。

　　周围又开始变动，阮青鸾长睫微动，周围昏暗一片，她看不清楚。

　　银光闪过，狂妄的笑声随着那人渐行渐远。

　　脚下黏湿一片，阮青鸾低下头，瞳孔晃动。

　　白穹小小的身体倒在血泊中，泪珠断了线一般顺着他脸颊落下，大眼睛看着那片灌木丛，手里握着那片早已枯萎的玉兰花瓣。

　　一只兔子跑到他面前，舔了舔他脸上的泪水。

　　白穹只能发出气声，“求……你……”

　　“……”

　　“……求……你……”

　　兔子在他身边直起身子，钻进了他的体内，被留在外面的兔身随风沙化，没留下一丝痕迹。

　　白穹双眸瞳色变换，他难受地哼出声音。

　　一只黑曜石般的眸子被血色褪去之前，白穹眼前闪过一道水光。

　　“二姐……姐……”

　　阮青鸾蹲下身，手罩在他的眼前。

　　“对不起。”

　　“对不……起……”

　　白穹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化成一阵白烟，将她包住。阮青鸾手里多了些冰凉的水滴，她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身后传来脚步声，阮青鸾转身，对上他一红一黑的双眸。

　　“二姐，我还有资格这样叫你么？”

　　阮青鸾将手里的水滴握在手心。

　　“你叫什么名字？”

　　“白茕，二姐，我真正的名字，是白茕。”

　　白茕走到她身边，试探着去牵她的手，见她并没有躲开，欣喜之情不予言表。白茕领着她往前走，阮青鸾踏出一步，场景忽然变换，是起初大战之后，受到重创的芃城。

　　人们忙忙碌碌，男女老少齐上阵，能挑能扛的全部在外面劳作，小小的白茕在这些人中也丝毫不比别人差。用人做事有条有理，还亲自与大家一起做事，受到了大家的爱戴，芃城在他的带领下才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阮青鸾握住白茕的手，还是那么冰凉。

　　魔族之人，体温比普通人要低很多，她才对他起了疑心。

　　手心里的温度暖至心窝，白茕瞬间红了眼圈，手握的更紧了。

　　“我是他路上捡到的。我不慎落入道士的陷阱，是他救了我。”白茕领着她在路上走着，一边带她观赏芃城的繁华景象，一边说起他以为永远都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白穹年纪虽小可极为聪明，明明是肉眼凡胎，他却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他们还未进城便被山匪拦住，当时就被……我那时也是刚离开魔界不久，只想着快些回去，而且魔界有令，不许插手人界之事，所以，我，没能救下他……

　　“山匪走了之后，我本来想吃了他灵魂疗伤，没想到白穹撑着最后一口气求我看他的记忆。我才知道他一开始就知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那时我没打算救他。之所以等我过来，是因为他要与我做交易。他说，他与人做了约定，会好好守住那人打下来的芃城，待这里的百姓都过上富饶的生活，便打开城门迎她……”

　　“他说，只有那个二姐姐，他不想失约。”

　　“对不起。”白茕轻声说着，一撩下摆跪在她面前。

　　“顶着他的身体却不是你想见的灵魂……为了成为他的样子，我未经你同意就进了他的身体……”

　　“对不起，二……”

　　白茕自嘲地笑了笑，他现在哪里有资格唤她“二姐”，不过，是一个兔妖罢了……

　　阮青鸾看着远处那个扛着大麻袋的小小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弯下身子。

　　头上忽地一暗，白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圈在那人温暖的怀里，他瞪大了眼睛，好久才伸出双臂。

　　他自愿舍去不老不死的妖身，以灵魂之姿进入人族身躯，代他守城。不是没有痛苦寂寞，可记忆中那一点点模糊的温暖支撑他走过好几载，历经春夏秋冬生老病死。待这具身体归于尘土的那一日，他便会成为在地狱游荡的孤魂野鬼，连转世投胎都不可以。

　　他本以为就要这样毫无意义消散了……

　　他本以为，再也听不到那人的心跳了……

　　那早已被穿透的心脏似乎活了一般，在胸口猛烈跳动。

　　他哽咽道：“二姐姐，白穹（白茕）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