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难越爱》永歌大C

47、鹿頔

　　在周韫即将三十岁的人生里，他从未像这一刻在短短数秒中，同时体验到茫目，惊疑，震撼，空白，混乱，不敢置信和激动到语无伦次。
　　他紧紧抓着孩子，张了张嘴，出来的声音嘶哑到连自己都觉得难听。酝酿数次，终于颤微着问出了口。
　　“你的妈妈……是谁？”
　　何鹿頔还盯着他，眼睛里却已经没了恨意。他的手被抓得有点疼，但他又不想被松开。想了想，他开口。
　　“我不能告诉你。”
　　Mummy和他说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她和他的关系。任何人都不可以。
　　虽然他很想。

　　周韫的心被揪得生疼。
　　他没有说，但是他的眼神告诉了他。他要说的名字，和他心里的一模一样。
　　曾叩拜神明祈求，日夜幻想过的画面竟然真的实现。他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胸口起伏，几番平复下，终于回了些理智。
　　他轻声问：“何鹿頔，你叫鹿頔是吗。你和谁来的？带我去找他可以吗？”
　　何鹿頔没有说话，过了会，直接回头向某处看去。周韫越过他，望见了隔着一道屏风外，正四处寻找身影的两人。
　　其中一人察觉到视线，抬眼看见他们后，眼睛倏地睁大。
　　周韫缓缓站起，朝方向走去。

　　何坤鹏把何宝祎送回了公寓。
　　加长车离开后，何宝祎转身朝正门走去，她从手袋拿出手机，按开了机。
　　为了避免有任何意外中断今天的一切，她事先关了机。现在重启，接二连三的来电提醒短信响起，最多的是周韫。
　　“何小姐回来了。”
　　门卫安保同她打招呼，何宝祎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对他笑了下：“辛苦了。”
　　踩着夜色，她点开了微信。她准备问伯尧他们在哪里，让他把Rudy送过来。
　　依旧是一大串的红色标记，排在第一个的是周韫。
　　脚步突然顿住。
　　十二条的未读消息，展示在最前端的是六个字。

　　——我见到了鹿頔

　　十点，刚到家的何坤鹏再次受到重创。云沐的官方微博突然发布消息，承认了与华胜科技的母子公司关系。与此同时，华胜科技也官宣了同样的内容。
　　其他行业自媒体迅速传播转发，震惊咋舌之余，对云沐在迈科股东大会这天的反击，拍手叫好。
　　但细心的人又发现了。
　　原云沐股东的何宝祎今日起变成迈科董事长，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比吃瓜群众更想知道答案的何坤鹏，立即给何宝祎拨去电话，但连续几个，根本没人接听。
　　他扔了手机，终于感觉到事态发展到有些不对劲了。

　　何宝祎重新回到了小区路口。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前后在她面前停下。镇定心神，她走向其中一辆。
　　后车门被打开，一个黑色身影跳下了车，直直朝她怀里扑来，伴随着终于可以放声大哭的委屈。
　　“Mummy！”
　　何宝祎被重重一撞，伸手抱住了他，视线却依旧停在敞开的车门。
　　半晌，周韫终于下了车，柔弱的目光里压抑了浓烈的情绪，一直停在她身上。
　　何宝祎眼眶泛红，温柔喊他。
　　“阿韫。”

　　望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三人，驾驶位的周婧再次抽了纸巾，擦去眼泪。
　　老天终于知道他太难了。
　　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了。

　　这是何鹿頔第一次来公寓。
　　他换上Mumny给他准备的小恐龙拖鞋，好奇地在客厅房间转来转去，但注意力很快被茶几上的switch吸引。
　　他好久没有玩这个了。
　　“你自己玩一会Train Valley，我和爸爸单独说一会话，好吗？”
　　何宝祎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
　　Rudy想也不想回答：“没问题，妈妈。但是我不想玩Train Valley，我想玩Odyssey。”
　　“好。”
　　何宝祎给儿子调出游戏，然后示意了安静站在一旁的周韫。
　　两人进了房间。

　　周韫依旧感觉还在梦中。
　　直到这一刻，只有在她一人面前，他终于可以卸下强装的镇定。
　　他一把抱住了她。
　　力气大到勒得何宝祎快喘不过气，但她没有挣脱，只是轻轻顺摸着他的后背。
　　她无法感同身受体会此刻他的心情。但她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想亲近儿子，但他生涩得无从下手；他想和自己说谢谢，想和自己说对不起，他想弥补过去缺失的所有，和儿子成长的每一天。
　　她都懂。
　　感觉到他身体颤动，她轻声安抚。
　　“是我不对，没有让他尽早和你见面。对不起阿韫。但我从未向他隐瞒你的存在，从他出生起，我就给他看你的照片。他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在永歌。
　　“他一直都很爱你。”
　　周韫松开了手，眼睛红红地望着她：“我曾经无数次梦见他的样子，但每次都在要看清时醒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祎祎，你明白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何宝祎听得心里酸软。
　　她以前不明白，但现在明白了。他曾经堕入深渊，将自己困在了五年前。是她擅作主张，没有及时知会他，是她剥夺了他原本可以享受到的天伦之乐。
　　“对不起阿韫。对不起……”
　　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没有。祎祎。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你给了我一个太大的惊喜。谢谢你祎祎。谢谢你保住了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多难。”
　　他紧紧抱她入怀，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出他此刻的复杂情绪，唯有拥抱可以继续安抚，慰籍他幸福到快失控的心。
　　他有妻有儿，再也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