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时我总看向你》姚台镜

6、第 6 章

　　唐绎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向只喜欢挑人少的地方坐。
　　平时也不太有学生敢端着盘子坐他对面。

　　但是今天，他面前的位置忽然一暗。
　　唐绎本能地排斥，但皱眉只是一瞬，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抬头，面前是一个有些腼腆的男生。

　　“有事吗？”唐绎问。
　　“那边的老师让我帮忙把这个给您。”男生丢下一张便签，转头溜得飞快。

　　便签上，是一幅速写，笔画不多，却很有神韵。
　　唐绎一眼看出来，画的是他。
　　上面还用花体字夸张地写着：Good afternoon，professor~

　　唐绎顺着男生刚才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姜万言和丛星坐在一起，前者正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他点点头算打招呼了，垂下眼继续吃饭，但动作明显快了起来。

　　只可惜姜万言速度更快。
　　她把餐盘送到餐具回收处，径直走到了唐绎对面的位置坐下。
　　“怎么一个人在吃饭呀？”

　　唐绎很想问我们很熟吗。
　　为什么有人天生这么热情？

　　姜万言当然看出了他隐在完美微笑下的冷淡，心中好笑。
　　但她依旧勾着红唇，嗓音温柔，“唐老师，我还没请你吃饭呢。”
　　“不着急。”

　　姜万言歪了歪头，一副陷入思索的模样，然后又自顾自摇了摇头，演戏演得很认真。
　　“哎呀，今天都周五了，要不我明天请你吃饭吧唐老师？我下周还有个商务广告要拍，可能就没时间了。”

　　唐绎的筷子顿了顿，“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处处都是软钉子。

　　姜万言没放弃，继续开口：“可是下周开始，我会变得很忙哎……”
　　她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当然我不是说请唐老师吃饭很麻烦，我就是不习惯欠人什么，要不然工作也不心安。”

　　“你太客气了。”
　　“好不好嘛唐老师，刚好明天我有时间。”姜万言眨了眨眼睛。
　　“而且我以后也想留昆大任教呢，幸运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同事。同事之间，哪用这么客气呀？”

　　姜万言纯属在胡说，之前丛星提议她当老师，她直接回答：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之所以这样讲，完全是考虑到唐绎既然把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就说明他在同事那里肯定要有起码的社交。
　　这样才能维持住人设。

　　果然，唐绎信了。
　　他开始犹豫。

　　姜万言在心里计着时：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好吧，麻烦你了。”
　　最终，唐绎妥协了。

　　姜万言弯了弯眼睛，一切尽在掌握中。

　　“不麻烦，刚好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家餐厅，我先把位置给订了哦，到时候发你。”

　　-

　　晚上，唐绎照常去上课。
　　因为开会的缘故，他比平时晚到了十几分钟。
　　上课铃还没响，一群学生围在讲台边上，嘴巴里嘀嘀咕咕：“好像哦。”

　　“像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一群学生才作鸟兽散。
　　只有两个胆子大的，还笑嘻嘻地站在那，看一眼讲台，看一眼他。
　　“真的好像哦。”

　　唐绎走上讲台，平整的桌面上，放了一张熟悉的便签。
　　大概是怕被风吹跑，还用创可贴粘住了一个小角。
　　估计是在文创店买的，上面还印着昆承大学的logo。

　　唐绎撕了下来。
　　中午的那张，姜万言刚走，他就团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那张画的是他在吃饭，这张画的是他在上课。
　　依旧是张扬的英文花体字，写着：Hey，professor！

　　唐绎不动声色地用教案盖了上去。
　　不知道姜万言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环顾了一遍教室，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脸，才放心下来。

　　但他这颗心显然是放早了。
　　晚上的课一共三节，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外面就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一个外卖小哥伸头打招呼：“老师，是你订的100杯奶茶吗？”
　　“什么？”
　　“这上面写的B204教室，没错呀。”小哥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你是唐绎老师不？”

　　“是是是！”

　　唐绎还没出声，下面的学生就激动地抢着替他回答。
　　“那没错，就是你订的奶茶。”

　　小哥推进来两个大箱子，“祝您用餐愉快。”
　　唐绎一脸懵地站在讲台上。

　　下面的学生已经手舞足蹈了。
　　“唐教授你也太好了，人帅心善啊！我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咣咣撞大墙！”
　　“班长，班长呢？你还傻坐着干什么？快帮唐教授发奶茶呀！”
　　“我也来我也来 ，班长，我来帮你！”

　　一群学生跟过年一样，兴高采烈地分奶茶。
　　还不忘给唐绎送上来一杯。
　　唐绎摇头拒绝，“我不喝，太甜了。”

　　“啊？”学生一脸遗憾，转过头就喜上眉梢，“唐教授没口福，我勉为其难帮他喝了，嘻嘻。”

　　唐绎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
　　他喊班长：“你去看看其他教室有没有。”

　　没两分钟，班长就乐颠颠跑了回来，“就咱们班有。”
　　第一排的男生嘬着吸管，边嚼着珍珠边问唐绎：“不是您请我们喝的吗？”
　　唐绎没说话。

　　“八成是那个漂亮姐姐。”他同桌认真分析。
　　“什么漂亮姐姐。”
　　“就是课前来的那个，还给唐教授贴小像来着——唐教授，她真的不是师母吗？”

　　唐绎木着脸，“哪来的师母。”
　　“那她是在追您吗？”
　　唐绎：“……”

　　“让你话多，让你话多！你这个翠果！唐教授，我帮你撕烂他的嘴！”
　　唐绎：“……”

　　他垂下眼睛，手掌按着教案，有些发烫。
　　下面，就是姜万言画的小像。
　　能这么大张旗鼓的，除了她，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个。

　　唐绎本想给姜万言发个消息，这才想到，他根本没同意加姜万言的联系方式。
　　这人还说订了明天的餐厅，可是也没有告诉他，几点钟，在哪里。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其实已经达到了姜万言的目的。
　　她就是想浅浅地吊一下唐绎的胃口，让他在不确定中生出些微小的期待。

　　第二天十来点，她翻出备忘录，上面是她问学生要的联系方式。
　　唐绎这人真是一派老干部作风，只留了一个官方邮箱。

　　她昨天问学生，“邮箱不跟漂流瓶一样了吗？他能看及时吗？”
　　“我们唐教授敬业得一匹，只要是跟学习相关的问题，一个小时内他都会回复的。”
　　“周末呢？”
　　“周末他都不休息，人家996，他007。”

　　姜万言当然不可能问唐绎什么学习问题。
　　她只是在确定一件事，他多久能看到她的邮件。
　　如果按学生说的，学习类的问题，他都能及时回复的话，说明这人是有及时查看邮箱的习惯的。

　　那就好。

　　姜万言直接把邮件标题设成了：中午12点，江州盛宴808，不见不散哦。
　　发完邮件，她就开始化妆打扮。

　　十一点五十八分，姜万言准时到达808门口。
　　推开门，唐绎果然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他帮姜万言拉开椅子，后者的视线却落在他紧实的小臂上。

　　姜万言故意很惊喜地捂住嘴巴，“你居然真的看到了我的邮件，我还以为今天不一定能约到你了呢！”
　　“怎么会。”唐绎淡淡道。

　　“其实我昨天就想发消息告诉你时间地点的，不至于太仓促，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姜万言的声音有些委屈。
　　“我今天早上起来，突然想起可以去昆大官网查你的简历，结果只查到了你的邮箱。”
　　唐绎浅笑，“有心了。”

　　他想起昨天上课时的奶茶，就顺嘴提了一下。
　　本意是试探，但姜万言承认得无比爽快。

　　“哦，你说奶茶啊……你的那些学生太可爱了！我也不想花钱啊，可是他们一直夸我漂亮。”
　　姜万言将害羞神色拿捏得死死的，“你知道的，没有哪个女人抵得住夸奖，我想着他们上课也挺累的，就犒劳他们一下。”

　　不等唐绎开口，姜万言又微微瞪大了眼睛，好像才意识到什么一样。
　　“我是不是一时冲动，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也没有，”唐绎摆手，“学生们都很高兴。”
　　但姜万言依旧歉意地叹口气，“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要不这样，毕竟是你的课堂，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先跟你打声招呼好吗？”

　　“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问一下。”
　　“其实我昨天也想跟你打声招呼来着，”姜万言又换上了遗憾表情，“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唐绎：“……”
　　不到五分钟，同样的话，姜万言已经说了两遍。
　　他要是再听不懂，那就说不过去了。

　　唐绎拿出手机，“既然这样，我们加个微信吧？”
　　“真的吗？”姜万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笑眯眯地看着唐绎，侧身凑过去扫码的时候，故意撩了撩肩侧的头发。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什么角度最好看。

　　加完好友，菜也陆续上来。
　　姜万言似乎比上次一起吃饭时热情很多。
　　但关于之前种种，尴尬与龃龉，两人全都默契地没有提一句。

　　“吃完饭你有事吗？”姜万言问唐绎，仍旧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带你去看展吧，是我的展呢。”

　　唐绎想起了学生塞给他的两张票。

　　“可以吗，唐老师？”姜万言双手合在胸前，跟招财猫似的，小小晃了晃。
　　巴掌大的脸，美艳夺人，生动无比。

　　“这是我第一次办线下展，对我来说意义太大了！但是我刚回国，在昆承也没什么朋友，你就陪我去看一下呗。”
　　然后转头就给好友发消息。

　　[桑尼，等会儿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我出了电梯给你发消息，你立马出来，要装不认识我哦~]
　　[靠，我一个社恐，你找我当托？]
　　[么么哒。]
　　[你逼良为娼，么你仙人板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