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缘记》人寸三

22、前世·一世3

　　云太傅府上开始准备喜事，京城里不知多少闺中女儿都伤了心，云将军不过才回京城几日居然就要成亲了，娶的还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头，不过就在城门前见了一面，云将军便将她带了回去，甚至还要娶她，真是想不通。

　　原来以为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但是听说那姑娘父母双亡，在京城茶楼里喝茶都没有钱，是个没钱没权的丫头。没钱没权不说，而且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前几日京城的兰亭诗会上，她根本听不懂别人话里的冷嘲热讽，吟诗更是无从谈起。

　　没钱没权，无才无德，还有针织女红，那姑娘一身穿戴配饰也可以称得上是上品，但是她家里什么人都没有，真的能有猫儿眼那么大的珍珠吗？众人纷纷猜测这姑娘会不会是个女飞贼，那珍珠说不定是盗来的。

　　说她是女飞贼也是有依据的，诗会上不只有文人，一些习武的世家公子也爱诗文，正好有位公子发现了诗会上有小偷混了进来，看见小偷行窃的时候大喝一声就追了上去，途中正好引起了那姑娘的注意。然后就见她一个姑娘家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打得满地找牙，直到那男子将怀里的一个秀气的荷包给了她。

　　最后论样貌的话倒也算得上美人，跟云将军倒也相配，只是这美人实在是粗鲁，不知云将军怎么就看上了她。

　　城里素夭拉着云涛的手臂邀功，“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勇猛？”

　　“嗯，勇猛极了。”

　　“那是不是就能抵消我不会对诗的缺点了？”

　　“我并没有说你不会对诗是缺点。”

　　你是没说，但是有人会说云太傅家文武双全的公子将来要娶一个粗人，很是不般配，她又不能直接跟那些人说自己是个神，说了好像也没什么大用，反而显得她这个神还不如个人。

　　南明神君自小将她当男孩子养，所以她年幼之时皮上了天，对于诗书实在是欠缺，就算是后来请了云华上神来给素夭当师父也没将她那一手的狗爬字纠正过来，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就不捉弄云华上神了，他好好一个文神硬是被素夭逼成了半个武神，在文神当中居然已经成了文神之光，谁若是吵架吵输了便直接去找云华上神，说动云华上神出手打架那是十成十能胜了的。

　　怎么自己就没被云华上神熏陶成半个文神呢？

　　云涛从街边买了一串芝麻球给她，“想什么呢？那些人的话听听就算了，你若是当真可就不值得了。”

　　素夭手里拿着一串烤的香香的芝麻球，“你就没想过娶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在梦里我又不跟你说话，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子的，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云涛想了想，说：“不是，当时见到你就觉得你不会是个安静的女子，那样的女子也不会想着倚在树上，也不会盯着一个陌生男子一直看，所以，我一直都觉得你应该会是个很闹腾的姑娘。”

　　素夭一口咬掉一个芝麻球，鼓着嘴巴问道：“你说我闹腾，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云涛勾起嘴角，“没有，意料之中的事情。”

　　素夭也觉得自己性子有些闹，跟明珏一起的时候他就经常让她安静一些，也许她也应该向长弓一样，弄个钓鱼竿修身养性一下。

　　“我听说你们人间有学堂，不然我去学堂待段日子，受一下学堂的熏陶？学着安静一点儿？”

　　云涛看看她，素夭问道：“怎么了，又沾上芝麻了？”，边说边摸了摸脸。

　　“没有，”云涛拉下她的手，“你这么大了，去学堂可能超龄了。”

　　素夭惊奇道：“上学堂还有年岁限制的啊？”

　　云涛好笑道：“是啊，学堂书院哪里还有你这么大的姑娘去的，都是小孩子才去的。”

　　“那怎么办？”，就应该跟云华上神好好学。

　　云涛见她一脸懊悔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做你自己就好。”

　　素夭说道：“你说的也对，但是我要是跟你出去见人不是很丢你的人？”

　　“如果你带我出去见人，我也很丢你的人，我可不会空手变出烟花来。”

　　素夭眼睛一亮，“这么说也对，你现在什么都不会。”

　　云涛见她高兴起来自己也就跟着高兴起来，“所以说，并不需要觉得丢不丢人，尺有多短寸有所长，为什么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

　　“那我就不去了。”

　　“嗯，不过字要好好练。”

　　“为什么呀？”

　　“我可不想给亲友发喜帖，亲友看不懂是谁要成亲。”

　　“喜帖我也要写吗？”

　　“嗯，跟我成亲的是你。”

　　“好吧。”

　　素夭又咬掉一个芝麻球，香香甜甜也冲不掉要练字的苦。

　　素夭又重新回到了每日伏案读书的状态，但是她练着练着就困了，头点到桌上的时候砸到了一个柔软的手上，抬头看去，云涛站在旁边对着她笑。

　　素夭赶紧坐直，“我就休息一会儿。”

　　“怎么这么困？昨日没睡好？”

　　“睡好了也困的，我从小对这个就不太有兴趣，不如我们出去练武？我好几天没动手了，手生。”

　　“再用你的弓给我下一场桃花雨？”

　　素夭从桌后走过来，“美不美？蓝染家的小崽子都喜欢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我再给你变个别的，能不能不练字了呀？”

　　云涛从桌上拿起了毛笔，一手拉着她重新坐了回去，“不行，好好写一个时辰的字，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素夭回头看向他，“去哪里玩儿？”

　　云涛板起脸，“先写字。”

　　素夭扭来扭去的在桌前写字，云涛站在她身后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素夭扭头看他，“你干嘛？”

　　“你像个泥鳅一样，我给你定定心。”

　　云涛握着她的手写字，素夭的确是安静了不少，素夭偷偷去看他，眉眼含笑，满脸温柔，心里更喜欢他了一点儿。

　　素夭的字在成亲之前比狗爬好了一些，在喜帖上面起码是不影响观瞻了。

　　云夫人对她的要求已经降了很多，只一样一定要素夭做到那就是厨艺，云夫人信奉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所以每日趁着自己有空就将素夭拉到小厨房，亲自教导厨艺。

　　奈何素夭拿惯了刀剑的手去拿菜刀就很是不和谐，一不小心将木墩砍成了两截，她拎着菜刀不像是要做饭倒像是来杀人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夫人跟侍女目瞪口呆，侍女一脸大义，护着云夫人在身后，生怕素夭要砍人。

　　云夫人抖着手说道：“你，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素夭把菜刀放下，“不是切菜吗？”

　　“菜墩都被你劈成两截了。”

　　素夭心虚的看了看，说道：“我，我力气小一点儿。”

　　等到府上的管家看见云涛回来仿佛看见了救星，两条腿倒腾的都比往常快，他赶忙上前禀报，夫人和未来少夫人在厨房，厨房里面血气冲天，血流了一地。

　　云涛匆忙赶去厨房，就见他未来的夫人右手拿着刀，左右拎着鸡，脸上沾着血迹，头上还有两根鸡毛，厨房里面一地的狼藉，他的母亲大人正躲在门后看着。

　　他忙叫住还要动手的素夭，“晓雾，你在干什么？”

　　素夭一回头拎着鸡就过来了，“你回来啦。”

　　云涛指了指她手上半死不活的鸡，“杀鸡吗？”

　　“这个呀，对啊，我看长弓杀鸡杀的挺容易的，正好夫人要教我炖栗子鸡，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的先杀鸡了。”

　　云涛接过她手里半死不活的鸡，说道：“杀鸡要一步步来，好歹先给鸡灌点儿酒，手上是不是被啄伤了？”

　　素夭一点头，“这公鸡太凶了，我怎么都制不住它，但是又不能用法术。”

　　“那这鸡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

　　素夭理直气壮，“我就拿刀直接砍了脖子啊，杀鸡先放血。”

　　这步骤倒是不错，但就是这脖子到底砍了多少次？这鸡求生欲是真的强，居然还活着。

　　云涛将战战兢兢的云夫人哄了回去，剩下的就交给他。吩咐素夭去洗手之后，云涛进了看不出原样的厨房，杯盘狼藉，这木墩怎么还变成两半了？

　　素夭洗好手跑进来看见云涛站在一地狼藉里，她好像闯了大祸。

　　她走过去说道：“不然我使个法术将这里变回原样？”

　　“刚才怎么不用法术？”

　　“在人间还是少用为妙，温瞳说不能干涉凡间的事情，没钱都得自己赚钱去，我就变了一次银子就被雷追着打。”

　　云涛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不是最怕打雷了吗？怎么那天追着我跑？”

　　“我什么时候怕打雷了？不看着你点儿，万一成亲那日我的新娘不在怎么办？”云涛过去拉住她，“先收拾，怎么忽然想到要学厨艺了？”

　　“因为夫人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但其实我们是不用吃饭的，天宫做的一些吃的也不怎么好吃，再说了我能直接变出一桌子好吃的来，谁知道来人间之后还要学这些。”

　　“怪不得你在酒楼里吃那些美食时特别像是只猫儿，一脸满足，我们人吃五谷杂粮，对吃食很有研究的，学几个菜式也好，但是你若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

　　“那你喜欢吃吗？”

　　云涛点头，“我当然有我喜欢的菜式。”

　　“那我学一下好了。”

　　“当真？”

　　“嗯！”

　　“我来教你，省得再将厨房炸成这样。”

　　素夭一脸惊奇，“你会？！”

　　“有道我喜欢的菜会，应该是能教你的。”

　　成亲前的日子素夭过得很充实，上午练字，下午在厨房学着做菜，云夫人还想教她绣绣花，但实在是素夭朽木不可雕，绣出来的花一点儿花样子都没有，明明绣的是鸳鸯结果出来的像是肥鸭子，夫人觉得真是心累。

　　素夭也很心累，神仙在人间还真的不如凡人，幸而云涛会来救她。

　　日子就这么过，等到成亲那日，素夭一身红色婚服，云府上的管家先生陪着她在云家别院等着云涛来接，虽然在人间婚服是要新娘子自己绣的，但是云夫人很体谅的帮素夭绣了，素夭也在针扎手的情况下绣了一方喜帕出来，也算是出了力。

　　街上鞭炮的声音越来越近，屋外的丫头跑了进来，“少爷进院门了。”

　　素夭透过红色的盖头看见云涛一身红衣走了进来，嘴角含笑，走到她前面，“我来了。”

　　素夭脸上也带着笑，将手伸了过去，云涛拉着她的手：“我背你回去。”

　　云涛将素夭背了起来缓缓走出了大门。

　　上花轿，拜天地，云涛将她带回新房之后便出去宴宾客了。

　　素夭坐在屋里等得无聊，屋中忽然出现了几个人，素夭歪了歪头，“你们怎么来了？”

　　西华君凑近看了看她，“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姑娘的时候。”

　　东冉君拿扇子敲了他一下，“好好说话，今日阿素可是新娘，我们可是来给阿素送贺礼的。”

　　止戈在旁边说道：“阿素，你真的要跟他成亲吗？”

　　“嗯，已经拜堂了，在人间拜过堂不就是已经成亲了吗？”

　　“可他只是明珏的一世凡人。”

　　“我知道，但是他也是明珏，我们说好了的，我会陪着他的。”

　　北清君又说道：“可他这一世是下凡历劫的，你能眼睁睁看着他有危险吗？我下来之前去了一趟温瞳殿里，云涛这一世成亲之后便会去边疆迎战犬戎。”

　　东冉适时说道：“止戈，我们是来庆贺阿素成亲的。”

　　止戈道：“她早晚要知道，还不如早些告诉她。”

　　素夭问道：“到底什么事啊？”

　　止戈接着说道：“明珏在那一战役里会身死，你会看着他死吗？”

　　蓝染坐在素夭对面，“他是凡人之躯，生老病死是他必须经历的。”

　　素夭攥紧手里的喜帕，“这么早就会死吗？等不到白头之约吗？”

　　“嗯，”蓝染安慰道：“许是这一世等不到，待下一世也许就有了。”

　　止戈说道：“你不能干预他的生死，阿素，这是人间，逆天而为你会遭受惩罚，到时切不可一时冲动。”

　　长弓跟着点头，“我们到时候也会下来看着你的，他历劫一世会再次回到天上，你也不用难过。”

　　蓝染拍了拍她，“长弓说得是。”

　　“我知道了，”素夭抬头微笑，“你们真是太狠心了，竟然在我大喜之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晚上还怎么开心的起来，新婚之夜都被你们搅和了。”

　　止戈道：“你可以留一具凡人的身体在这里，就当是你陪着他了。”

　　“但那不是我，既然时日无多了，那我跟他两个人要好好过几天舒服日子，我要跟他一起去战场。”

　　止戈皱眉，“阿素。”

　　“我不会干涉他的生死，我就是想多跟他待会儿，想亲自看见他重新成神。”

　　一直到红烛燃尽的时候新房的房门才被人打开，云涛看见他的新娘正端坐在床边，如此美好，他将身后一众人等关在了门外，走向自己的新娘子。

　　旁边的侍女递上一柄玉如意，云涛掀起她的盖头，盖头下素夭比往日更添一分妩媚，桃花眼里都是笑，粉面含春，他坐在素夭的旁边，侍女将二人的衣摆系在了一起。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喝完交杯酒之后，待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云涛看向素夭，轻轻唤了她一声，素夭伸手抓住他放在膝上的手，然后慢慢靠近他。屋中桃花的香气一瞬间浓郁了起来，像是置身在万千桃林之中，云涛只觉世间万物都变得虚无只余眼前的人。

　　淡色的唇慢慢凑近他的，云涛直接将素夭压在了床上，“夫人，还是我来吧。”

　　素夭满脸通红，“哦。”

　　红绡帐暖，云涛将她拥入怀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