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拾柠

9、凸白

　　景然醒来的时候，身处血泊之中。
　　铺天盖地的血红。
　　他没死。
　　他吃力地爬起来，迷茫地看向四周。
　　程晞纪呢？
　　他——没有杀了他？
　　他突然回想起他昏倒前，程晞纪所说的话。
　　他并没有听见。
　　可他不知为何恐慌起来——
　　不——他恐慌至极！
　　“程晞纪！”
　　你在哪里？
　　“程晞纪——”
　　他似是忘却了浑身的疼痛与饥饿，不顾脚上的伤，爬起来奋力地奔跑，寻找那个人。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
　　哒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这片红色的地狱之中。
　　他知道，这些都是谁的血。
　　不是他的，是程晞纪的。
　　可是——
　　他找不到他了，他无法在这个血红的世界中找到他！
　　“程晞纪！——”

　　他不知道他跑了多久。
　　突然，他看见程晞纪的身影。
　　“程晞纪！”
　　他奔到程晞纪的身边，却如遭雷击，无法动弹。
　　微微合上的双眼，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睁开。
　　伤痕累累。
　　手臂，手腕，腿腩，都留下一个一个未愈合的伤口。脖颈上的拉口，将他的生命倾翻而出。
　　而他沾满鲜血的左手，赫然指着一个凸起的砖块。
　　白色的砖块，是这世间唯一的指向标。
　　“程……程晞纪……”
　　他跌坐在地上。
　　无论他怎么呼唤他的名字，他都无法再醒来了。
　　他紧紧抱住他僵硬的身体，寒冷刺骨，可他却奢望自己薄薄的体温可以重新温暖他，让他醒过来。
　　“明明……抽到死签的人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在这地狱之中，他选择违背诺言，让自己活下去。
　　“程晞纪……为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着。
　　“为什么……你醒醒啊，你起来告诉我啊！”
　　他不理解，谁可以向他解释？
　　他不接受，谁可以为他更改？！
　　可是一切都已经铸成。
　　正如这白色的世界，被鲜血浸染。
　　出口就在前方，他的心却被永远地封锁在了这里。
　　如同冰谷。
　　似要停止跳动。
　　他竭尽他全身的力气，背起程晞纪，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
　　每走一步，如同走在冰冷的刀尖上。
　　他吃力地挪动步伐。

　　他走过红色，走进白色。
　　空洞的出口，就在前方。
　　他踏入虚空。

　　他奢望，这场梦醒来，一切回归最初。
　　却不知道，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