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不喜欢我？》默灰

3、第三章

　　回家开门遇到新同桌的几率有多大？新同桌恰好住自家对门的几率又有多大？
　　顾淮南打死也没想到他白天刚认识的人晚上就恰好出现在自家客厅沙发，他爸妈一脸关怀，蒋仕竔的妈妈也笑容满面，剩下他和蒋仕竔面面相觑。
　　他似乎也刚到没多久，报道时背的书包背在肩上还没来得及卸下，肩背蹦的笔直，带着初入别人家里的局促，两只手平整的放在双膝，显得疏离而又陌生。他看见他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但又很快垂落下去，十分礼貌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顾淮南愣了一会儿。
　　这么会儿功夫，他妈又喊了他一声。
　　顾淮南看到坐在沙发上和他妈手挽手的女人站了起来：“这就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咱俩当初读书那会儿还说呢，要生个姑娘就定娃娃亲呢，你儿看着可乖。”
　　“拉倒吧。”汪南枝女士眼神轻飘飘的瞥了自家儿子一眼。
　　顾大体委心里一抖，立马明白过来他妈的意思，十分礼貌的喊了一声：“阿姨好。”
　　舒兰笑了，汪南枝女士也笑了：“你就是看着他装吧，别被这小子骗了，其实内心可皮着呢，从小到大我跟他爸没操他的心。就幼儿园那回，开学第一天就扯人家小女孩的辫子给人弄哭了，搁现在他们幼儿园老师看到我还跟我数落他呢。”
　　顾江河先生没憋住，第一个笑了起来。
　　毕竟是揭自己的短，还当着新同学的面，顾大体委再怎么心大也委实尴尬，想着在新同桌面前留点面子，结果他顶着几人的眼神注视偷偷往蒋仕竔那儿一看，这家伙坐那儿居然没往他这儿瞧上一眼。
　　舒兰也笑，不过她那个笑明显就比顾江河夫妻二人要温和得多，眼带笑意的看了顾淮南一眼，体贴的为他解围：“男孩子嘛，小时候皮点正常，长大了就好了，我还想我们家小竔能跟你家的一样呢，他小时候就是太安静了，到现在都不怎么说话，我和他姥姥啊，都盼着他什么时候能闹一点才好。”
　　“哎，不行，”一说这个，汪南枝女士第一个摆手反对，“你是不知道，千万别学我们家顾淮南，太闹狠了可有你操心的，就小竔这样就挺好的，人看着安安静静的，还有礼貌，做个什么事儿啊，有自己的主见。”
　　顿了顿，她余光又瞥着自己儿子，顿时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站那儿干嘛啊？去，给你小竔哥洗水果去。”
　　顾大体委看看桌上的果盘，又看看她亲妈，觉得这个便宜哥认的不太合理。
　　可能是他表情太过幽怨吧，坐在他妈旁边的舒兰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没事儿别忙活了，人孩子刚回来呢，你让人先歇歇。南南是吧？来，阿姨这儿坐，你妈不敢凶你。”
　　顾淮南咧嘴一笑：“没事儿，阿姨，我不累。”腹诽归腹诽，待客礼仪不能少，顾大体委在人前装乖这点很有一套。
　　他把书包往沙发角一丢，拿着果盘离开的时候看了蒋仕竔一眼。
　　这人坐在他爸妈中间，半垂着眼，任凭周围人围绕着他谈天说地一副事不关己样儿，被提及姓名时也只是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该有的礼貌和客气有的都有，但眼底的热络却不见涨半分。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一直忙着应付他爸妈的蒋仕竔突然抽空看了他一眼。
　　顾淮南一惊，忙端着水果盘走了。

　　被长辈们围观着询问生活学□□小小各种问题不异于另一场观猴表演，还是一问一答不好拒绝的那种，顾大体委不愿意去做那只猴，在厨房里磨蹭了快十来分钟才端着水果盘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见他亲爹冲他挤眉弄眼一副眼抽样，顾大体委还没察觉出不对，舒兰一把把他拽自己身边坐下了。
　　“南南快来坐，辛苦你了，你妈就知道指使你干活。”
　　顾淮南把水果盘放茶几上一乐，汪南枝女士瘪瘪嘴对自己儿时好友夸赞自己亲儿子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她勾着身子把茶几上的水果盘往她旁边坐着的方向拖拽了点儿，递给蒋仕竔一个橘子：“小竔吃水果。”
　　蒋仕竔应下了，橘子却放在手里一直没动。
　　顾大体委没指望着她亲妈对他能有什么类似细心呵护的母爱行为，递了个水果给舒兰，抱着颗橘子看戏。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自己好歹算是这个家半个主人，蒋仕竔一个外人，再加上在他回来之前话题一直是围绕着蒋仕竔开展的，自己又在厨房磨蹭了那么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话题再怎么继续也不能扯到他身上去，理应接着之前的继续才对，谁知他橘子皮还没剥完，舒兰一个转身就慈眉善目的把矛头指向他了：“南南现在在哪读书啊？”
　　顾大体委脸麻，盯着她手里自己刚递过去的水果心想：阿姨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面上却乖乖巧巧的报了自己学校的名字。
　　舒兰惊讶地看了蒋仕竔一眼：“跟我们小竔一个学校啊。”
　　顾淮南也跟着她的眼神往蒋仕竔那边瞅，心说：是啊，还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同班同学呢，这可不巧了么。
　　舒兰欲言又止，眼神里很明显有话要问自己亲儿子，蒋仕竔反复握着手里的橘子没解释个一两句的意思。
　　汪南枝女士也拿探究的目光递向自己儿子。
　　顾淮南来了兴致，之前他在厨房听得不太清，但大概听得出他爸妈是围绕着蒋仕竔的学习生活展开话题，看这意思，他爸妈和舒兰阿姨还不知道啊。
　　“哪个班啊？”舒兰又问了一句。
　　“8班。”
　　舒兰不说话了，顿了顿，她才反应过来拉着顾淮南的手说：“那就是跟我们小竔一个班啊，南南你来的早些，我们家小竔平时就拜托你多关照关照，他那个性格...”
　　舒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顾大体委长到十七岁，从小到大只有他闯祸他妈拜托到别人身上的份儿，这还是第一次别人拜托他，拜托他的对象还是比他大一轮的长辈，当时就觉得新奇，新奇过后又借着别人没看他的间隙偷偷看了蒋仕竔一眼。
　　这人皱着眉头，眼底抑制不住的无奈和倔强，目光接触到他的眼神，眼尾飞快地垂落下去，他仿佛能看到这人骄傲的皮囊外表下隐藏在内里不屈的灵魂，有过无数次他妈拜托别人被人审视的经验，顾淮南居然飞快地猜到了蒋仕竔心底的想法。
　　他下意识觉得好笑，但人还在这儿呢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绷着一张郑重的脸要笑不笑的，眼尾却翘了起来：“放心吧阿姨，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咱班就我人缘最好，一定好好照顾...小竔哥哥。”
　　舒兰眉头散开笑了起来。
　　汪南枝女士瞪了顾淮南一眼。
　　或许是他臭屁屁股翘的太高了，他亲妈天生不爱看他那样儿：“你照顾？照顾个屁，人小竔成绩比你好多了，还要你照顾，你先把你那成绩提上来再说吧，别想着把小竔拉着往沟里鬼混。”
　　舒兰一乐，这次彻底没忍住。
　　客人还在边上呢，顾大体委觉得他亲妈特别不给他面儿，再说这是别人求他的又不是他求别人的，怎么自己还被骂了一通。
　　孙猴儿说蒋仕竔成绩好，老刘说蒋仕竔成绩好，他亲妈还拿蒋仕竔成绩说事儿，怎么的成绩好能代表一切了？
　　顾淮南暗戳戳的看了蒋仕竔一眼，心里又记挂起晚自习张青因为这位折回来给他们倒补的三张试卷，觉得自己刚才答应的太早，又有些后悔。
　　“他要是不想，我能带他到哪儿去。”顾大体委没忍住，小声嘀咕抱怨了一句。
　　“你说啥？”汪南枝女士一个眼神飞过来。
　　“没，没啥，”舒兰笑着打圆场，她就坐在顾淮南旁边，顾淮南那句小声抱怨自然也没错过她耳朵，她一方面看顾淮南跟她妈斗嘴觉得新奇，一方面是真真喜欢顾淮南这有啥说啥的性格，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自己亲儿子。
　　他还是握着之前汪南枝递给他的橘子，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握，橘子皮眼瞧着都被他捏得软了，也没剥开吃的意思。
　　舒兰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也多说两句，盯半天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不得已只得自己开口，这话还没说出口呢，他就看见他亲生儿子站起来了。
　　舒兰愣了愣。
　　汪南枝和顾江河也愣了：“怎么了？小竔？”
　　“我...”蒋仕竔开了个头，目光环视周围一圈儿，看到舒兰在看他，汪南枝和顾江河也在看他，他在周围一圈人的眼神注视下准确找到顾淮南的视线，眼神跟他碰撞到一起，又很快垂落下来看向他妈：“妈，快十一点了，老师布置的还有作业。”
　　一群人经他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确认了时间围着又是一个回合的来回拉扯。
　　舒兰带着蒋仕竔说这么晚打扰他们了，他爸妈说两家人离的这么近要常来，顾淮南先是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拉扯，眼看着他爸妈都快把人送到门口了，他也不好坐着，就跟在后面倚着墙剥橘子吃。
　　蒋仕竔站在他家门外，走廊昏暗的环境与他家溢出照在他脸上的灯光形成泾渭分明的一副画面，他突然想起刚才他站起来被周围人注视着半天的沉默，直觉告诉他那个时候蒋仕竔想说的或许不是这个。
　　他看着他爸妈与舒兰的来回拉扯，看着蒋仕竔默在黑暗里的半边身子。
　　“明天早上要一起走吗？”
　　蒋仕竔看了他一眼。
　　顾淮南也恨不得抽自己嘴一巴掌，事实上他说完就后悔了，当着长辈客套归客套，自己眼巴巴凑上去算怎么回事儿？
　　“我一般六点走。”蒋仕竔垂下眼皮，看不清表情。
　　六点，意思是说他要比平时早起半个小时，顾大体委脸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