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说不喜欢我？》默灰

16、第十六章

　　雨越下越汹涌，阴沉的乌云有往下压的趋势。
　　冷风刺骨，横扫整座教学楼，留守在走廊伫足停留的人群缩着脖子进了教室。
　　顾淮南从楼梯上去的时候正好遇见在教师办公室里面的蒋仕竔和袁莹。
　　两个人老实站在老刘的面前，背对着门口，热情激动的谈话声时不时从里面夹杂着细碎冷风蹦了出来。
　　他看不清蒋仕竔的表情，但能看得出来对方在点头。
　　顾淮南站在那儿呆了一会儿，扭头回了教室。
　　教室里的氛围要比外面热闹得多。
　　头顶白炽灯锃亮，嬉笑打闹声不停，衬得外面愈发冷清。
　　顾淮南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班里的人聊着蒋仕竔成绩的事情，其中不乏包含了‘取而代之’‘转学原因’‘身体外貌’等综合一系列的八卦。
　　转学进一个班说难也难，说难也不难，直到现在，顾淮南才终于有了蒋仕竔被这个班级接受的感觉。
　　徐小胖和眼镜儿正围着卷子扯皮，一个哭丧着脸嚎的惨兮兮，一个面无表情心里却狠狠破大防。
　　顾淮南隐约听到一句‘这还是人吗？是人吗？我数学那么努力，甚至连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没达到’。
　　看到他来，两人收拾好了心情，徐智睿委屈巴巴的叫了顾淮南一声：“南哥，辉哥找你聊完了？”
　　顾淮南‘嗯’了一声。
　　后排窗户没关，潮湿的空气裹挟着小雨袭涌而来，顾淮南走过去把窗户关紧，回到了座位上。
　　“这破天气，真冷嘿。”徐智睿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句。
　　顾淮南抱紧手臂，没吭声，天气冷，他不太爱说话。
　　徐智睿：“辉哥找你什么事啊？还特意跑到这儿来等你。”
　　“辉哥来了？”郭子凯扶着眼镜儿搭了一句。
　　徐智睿：“昂，我们在楼下碰见的，对吧？南哥？”
　　顾淮南默认了，他正准备开口回答徐智睿问他的上一个问题。
　　教室前排传来骚动，袁莹从教室门口走了进来。
　　顾淮南依稀听到个‘竞赛’‘市里’等字眼。
　　旁边紧挨着的凳子被拖动，顾淮南偏头，蒋仕竔拿着一张卷子坐了下来。
　　他垂眸往那张卷子上瞄了一眼，认出来是一张数学卷，部分复杂的题型在他们日常考试中根本就没看到过。
　　顾淮南垂眸，又把放在卷子上的眼神挪了回去。
　　前桌两个人一看蒋仕竔回来也心里也是虚到不行。
　　平时也没怎么发觉，这会儿或许是有了‘考试满分’的人物高光加持，再看他们这平时不怎么上心关注的前后桌，就有种‘世外高人竟在我身边’的恍惚感。
　　两个人你戳我我戳你，彼此拿眼神都聊完一轮儿话题了，最后终于绷不住了。
　　“大神。”徐智睿怯怯的喊了一声。
　　“？”
　　一呼两人应。
　　这一声不光让蒋仕竔抬起头来，也让顾淮南看了过去。
　　徐智睿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什么...不是我这样说的，大家都这么喊，咱们班一向对成绩好的都非常尊敬。”
　　蒋仕竔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像是在无语。
　　徐智睿继续说：“不是，我们就想问问，你平时都咋学的？这次咋就考的那么好？”
　　开学那张随堂的英语小测验考满分也就算了，毕竟日常出的卷子，基本上都不会很难。他们班部分人细心点儿再或者运气好点儿，考个满分也不是不行。
　　但像这种两校联合，出卷人综合平均水平，仔细探讨后出的卷子，能在这种情况下考满分，对方还刚转来，两边进度差异大，可能还得补课程，不得不说，这是真牛逼。
　　“你们一中的都这么...这么...”徐智睿问着一言难尽。
　　蒋仕竔：“不是。”
　　徐智睿和郭子凯两人松一口气。
　　他俩问的含含糊糊，但对方却领悟到了他俩的意思并飞快地回答了他俩。
　　徐智睿心说还好，还好，幸好对方在一中也是极个别现象，要是一中的都这样，那他们高考还考个屁。
　　徐智睿：“那方便问一下，您在一中的时候，一般都排名第几？”
　　蒋仕竔：“一。”
　　徐智睿和郭子凯又痛苦的缩了回去，两个人都被打击得不轻。
　　顾淮南借着窗户玻璃的反光看了身旁的倒影一眼，盯着阴沉的天空发呆。
　　他撑着下巴，看着雨中的飞鸟在高空盘旋，豆大的雨，从半空砸到地面，飞鸟经历磋磨，摇摇欲坠挂在天边。
　　窗户倒影有灯、有嬉笑和欢语，那个穿着蓝白校服清瘦纤长的少年，正坐在他旁边。
　　景象聚集定焦成画面，影子里的人看了他一眼，他拳拳在念。
　　.
　　一年一度的数学竞赛即将开始，学校选取了这次月考考得较为好的前几名报名参赛。
　　高二十班报名参加了三个，班长苏允恪、英语课代表袁莹、还有新来的刚转学过来的蒋仕竔。
　　在参加竞赛前期，代表集体科主任的老刘对三人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对一魔鬼训练。
　　具体体现为：每晚比别人多一套作业、嘘寒问暖一对一辅导等多项耗费时间的措施。
　　顾淮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清晨上学的路上碰见过蒋仕竔。
　　说来也巧，自从上一次从市中心的地铁站回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除了最开始他晚起误以为对方不等他一个人走了那次，剩余很大一部分时间里，他都能在转角的楼道里碰见对方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
　　这天晚自习回来，因为校篮球队有事耽搁，所以顾淮南要比平时回来的晚一些。
　　他照例披着夜色拐弯摸到了小区内小猫栖息的角落。
　　这是他最近常来待的地方，有时候过来看看小黑和小花有没有被那几只大橘欺负，有时候过来说说话，后来在这儿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家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其实没想好，那天王耀辉跟他说过的话。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滔滔江水鱼跃龙门，正因为不能大意，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近段时间汪南枝女士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顾淮南能感觉到对方期望他考好的殷切心情，正因为如此，他才一再犹豫。
　　到小区后门那个犄角时小黑和小花两只小猫竟然还没睡，三只大橘也诡异的不知所踪，顾淮南照例去翻看了一下他们的饭盆，发现里面还有剩余的几颗没吃完的猫粮——这饭盆其实是他和蒋仕竔那天喂完后第二天突然出现的，他还以为是对方放的，白天上课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对方一句，没曾想对方也不知情。
　　想来这个小区里，除了他俩还有其余的人也在关注着这几只小猫。
　　这一认知让顾淮南心情很好，证明除了他俩，这两小只还是有人爱的。
　　两小只听见饭盆这边的动静，从嬉戏的草丛里停下动作朝顾淮南跑了过来。
　　顾淮南一手抱一个，顺着脑袋揉了一把，两只猫挨着问过去。
　　小猫咪呜咪呜叫着像是在轻声回应，顾淮南逗弄着两只轻声笑着。
　　过了会儿，他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蒋仕竔。
　　这个时间点碰到对方他其实挺意外的，毕竟他来这里这么多次，也就对方刚搬来的那次两人一起逗过猫过。
　　后来很大一部分时间里，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
　　“你...回来的这么早？”顾淮南踌躇着。
　　“刘老师那边弄好了？”
　　蒋仕竔：“嗯。”
　　顿了顿，对方又加了一句：“今晚结束的早，就回来了。”
　　顾淮南：“哦...”
　　顾淮南这会儿其实挺没话的，说起来，两个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这样独处过了，在学校里不算，说的聊的都是集体一起，聊到了才会彼此穿插几句。顾淮南知道对方在忙着准备竞赛，对方也安心准备，平时话少，像这样两个人独处，陪着一起聊聊天，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对方看样子也是在迟疑着，目光掠过他脚下的小猫，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的样儿。
　　顾淮南干脆起身从小猫旁边站了起来：“你陪小黑小花玩吧，我准备回去了。”
　　蒋仕竔：“我也。”
　　顾淮南狐疑的看着他。
　　“我也回去。”蒋仕竔唇角抿了一下，不太习惯的解释。
　　“哦。”顾淮南也没多想，以为对方就跟自己平时一样，就来看小猫一眼，确认小猫安全就回去了。
　　夜色深沉，两个人并肩往回走。
　　顾淮南想了一会儿，开始主动找话题：“最近很忙？”
　　“...还好。”蒋仕竔顿了一下，他大概真的很不习惯这样跟人解释，因此每说一句就要停下来斟酌一下用词，“做完卷子听刘老师讲完，就好了。”
　　听到他把老刘特意安排的一对一辅导形容成这样，顾淮南没忍住笑了一下。
　　蒋仕竔偏头眸光定定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也绷着嘴角偏了一下头。
　　“你呢？”蒋仕竔说，“篮球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嗯，”顾淮南点头，“下周，在我们学校比。”
　　蒋仕竔：“...加油。”
　　顾淮南看着他笑了一下。
　　蒋仕竔：“怎么了？”
　　顾淮南：“没怎么。”就是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鼓励他，因此觉得稀奇。
　　徐小胖会说：顾大体委你嘎嘎牛逼。眼镜儿郭子凯会说：南哥，超他。校篮球的会说：顾淮南，接球。
　　只有蒋仕竔会说：顾淮南，加油。
　　顾淮南：“竞赛是不是快开始了？”
　　蒋仕竔：“下个月。”
　　顾淮南：“去哪儿比？隔壁市？”
　　蒋仕竔点头：“听说你们篮球赛半决赛也在那儿比。”
　　顾淮南愣了一下，他其实没想那么多，校篮球队差人，他就上了。老师让他比，他就比了。
　　没想过要取得什么成就，能走到什么地步。就那么，半推半就的赶鸭子上架了。
　　直到此刻，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有些东西这就是天生的。
　　有的人天生聪明，一早就确立了自己的目标，知道自己要什么，从一开始就努力朝目标靠近。而有的人，哪怕是走在路上，也会频繁回首问问别人是否是对的。
　　很不幸，他是后者。
　　顾淮南笑了一下：“怎么？准备跟我一起去？”
　　“嗯。”蒋仕竔的回应在黑夜中显得有些低沉，顾淮南听见对方真挚又诚恳的告诉他说，“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