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你的路繁花似锦》沐童

2、第一章

　　“小雅，快点快点。。。面试完我还要去上班！”妈妈风风风火火地把我扯上自行车。
　　我也很兴奋。今天我要去小学面试。我快要六岁了，因为爸爸当兵不在家，妈妈在离家较远的工厂当会计，奶奶一个人带我和弟弟小旻太吃力，所以妈妈巴不得我早点上学，把我交给学校“带”。
　　校门前，有三三两两的家长和孩子，小孩都和我差不多大。叽叽喳喳，煞是热闹。
　　“别的学校只要直接报名就可以上学，这个学校还要面试，真是见鬼！”
　　听到有家长这么说，妈妈一边把我抱下车，一边低声告诫我：“东南西北记住了？名字怎么写记得了？进门记得鞠躬，问老师好。。。” 我忙不迭地点头, 两个羊角直晃荡。
　　我走在前面，妈妈推着车在后面，我抬腿去跨学校大铁门的门槛。。。大铁门的门槛真高啊，我不知哪个脚要先过去，先右脚吧，再左脚，可是先过去的脚正踩上了一个滚动的石子，跟过来的左脚不知如何平衡，整个身子一下栽了下去——本能的把头昂起――这是奶奶说的，向前摔倒时头要昂起，摔身子不能摔到脸面，女娃子脸面最重要！她老人家平时的嘱咐起了效果――于是我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撞向水泥地，尤其是膝盖。妈妈短促地大叫一声“啊”，扔掉车子把我抱起来，我指着膝盖大哭起来。妈妈把我红色灯芯绒裤子的裤腿轻轻挽上去，只见膝盖已蹭破了皮，几个地方都冒出血珠。卷起另一个裤腿情况略轻，可是这样，我已是无法行走了。妈妈用手绢把我的严重的右膝盖扎住，再用裤腿盖好。一把把我抱起来，就直接向面试的办公室走去。
　　等在门口的时候，妈妈把我放下来，我听到里面有很响亮的童声在朗诵什么，却听不太清。因为疼，我想想又有点抽泣，妈妈见哄我不停，就拍打了一下我的头，这下我就更大声了。这时后面过来一个男孩牵着他爸爸的手，用手指着我说:“爸爸，这个丫头片子还在哭。。。”妈妈听了，更不高兴，瞪大了眼睛更严厉地警告我，我只得停止了抽曀。正在此时，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俊秀的打扮入时的女子，带着一个胖胖的很可爱的男孩。那个妈妈还在用手抚着小男孩的头。
　　“下一个”，
　　妈妈拉着我进去。对面坐着几个人，正对着的是一个女老师。
　　“刚才在外面哭的是不是你啊？”
　　“哦，我们小雅刚才摔了一跤。。。”
　　“让孩子自己说吧。。。
　　“我我。。。”我本能地有点怕这个老师。
　　“都要上学了，还这么好哭。。。你这样子怎么上学啊？我们是学校，可不是幼儿园！这么娇气。。。你都会些什么啊？”
　　“会。。。会。。。”我一时想不起来我会什么了。
　　“会二十以内加减法吗？
　　没人教过，可我会搬指头，还没容我回答，
　　“会背什么古诗吗？”
　　想不起来了，好象记得什么的，可这时偏一点想不起来。
　　“我们小雅会写自己名字。。。”妈妈恨不得过来推我了。
　　“那你会什么？”老师固执地对着我问，没有理妈妈的帮腔。 “唱个歌？跳个舞？”
　　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且一带就是两个孩子，妈妈上班又远，回家还要种点地，根本没空来教我们多少，不过《找朋友》的转圈舞是会的，看别人跳，自己也跳过，也许可以跳这个，可是膝盖好疼啊。。。
　　小脑筋转着，还没来得及反应――
　　“孩子太小了，明年再上吧！”老师对着妈妈说。
　　“她认识东南西北。。。”妈妈急了，
　　“明年再上吧！下一个，下一个进来！”老师下逐客令了。
　　妈妈气恼地一把拉着我往外走，腿疼，又害怕，我又哭起来。妈妈一把抱起我，出门。“太娇气了。。。”后面传来叹息声。

　　可是我终究还是上学了。
　　原来妈妈眼看我上不了学，急得拍电报给爸爸，爸爸的同乡战友帮了忙，后来不知疏通了哪里，我还是能上这个学校了。
　　这个学校是市里的重点小学，又正好靠近我们所在的郊区。我上学了，奶奶可以专心致志地带孙子，爸爸妈妈可以安心地上班做事――这是一个完美的结果，我的苦难生活却也由此开始。

　　可能因为有了面试时的阴影，我对上学的兴趣明显减了，甚至觉得呆在家里玩更好。
　　对于更小时候的记忆并不多，可我零零碎碎地，仍然记得儿时是很快乐的。奶奶很慈祥，虽然更疼爱弟弟，但是并不象有的邻居那样重男轻女得很厉害。奶奶甚至对我说：小雅，你的名字是你爷爷临走前取好的，是有意义的，你不要对不起你爷爷起的这个名字。。。。。。奶奶不识字，对做过师范学校教师的爷爷不仅深爱，甚至是崇拜。后来因为运动，爷爷受了不少委屈，又被下到郊区农村，先是种地，很苦，后来做了村里会计，日子稍好，可是从小身子就弱又受了这么多苦的爷爷终于扛不住了，在我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去世了，爸爸请了假赶回来只是赶上料理后事。爷爷对当时怀孕已六个多月的妈妈说，“凤啊，估摸着呢是个女孩，就叫“小雅”吧。”并且用漂亮的小楷字把“小雅”两个字写在了宣纸上。这张宣纸奶奶一直收得好好的呢。

　　话说那天我穿着爸爸寄回来的漂亮的粉色的连衣裙，还是去上学了。是奶奶送我去的，她把小旻暂时寄在了了邻居刘奶奶家。
　　开学第一天，学校的大门是敞开的，再不用跨门槛――我都有点惧怕这个铁门了。
　　不识字的奶奶拿着写有我名字的条子问了人，才知道我分在一年级一班。她领着我往教室去。教室在一排房子的中间，靠近走廊。我从走廊拐过去，一眼看见了一个短发的女教师站在门口，我的脑袋就有点轰响：就是那个面试我的女老师!
　　我转身想逃，奶奶喊我“小雅往哪里去？”一把拽着我。
　　老师侧过身，看见我，有点诧异，“祝小雅？”她说，
　　她向我伸出手，从奶奶手里接过我走进教室，指着后面一个位置让我坐过去。“我们小雅矮，要坐前面才看得见，”奶奶赶忙说，
　　“要重新排位的。您先回去吧，我们快要上课了！”
　　看着奶奶离去，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我喊出声来：“奶奶――”
　　“丫头片子，是不是又要哭了！”旁边传来稚气却恶狠狠的声音，我又见到了面试那天嘲笑我的那个男孩，我竟然和他同在一个课桌！
　　老师在讲台上敲着黑板擦,“同学们坐坐好。。。”

　　那就是我小学入学的班主任，柳春桃老师。
　　我的同桌，叫赵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