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名》狼儿小时候

3、雾中割脸人

　　回到出租屋，黄慧换了衣服，正想把刚才那件白色连衣裙和白布拿到门外烧掉。一个健壮的身影挡在黄慧面前，黄慧抬起头看，挡在前路的正是江城。
　　“去哪了？”江城冷冷地讯问。
　　“别多事。”黄慧伸手想推开江城，没推动。
　　江城一下抢过黄慧捧着的东西，翻看到是一张画着五官的白布和沾满泥巴的连衣裙，厉声质问：“我问你刚才去哪了？”
　　“我数三声，你让不让开！”黄慧变得不耐烦。
　　“你是不是杀了她？”江城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城的皮肤很黑，在这暗房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怕，吓死的，她有心脏病。”黄慧企图说服江城：“放心，我清理过痕迹了。”
　　“你答应过我会去报警的。”江城一字一顿地说。
　　“再说一次，你别多事。”
　　“叫我不要多事？我不多事的话我会去树林？我不多事的话我会发现你被埋？我不多事的话你早就死在那副棺材里了！”江城激动起来。
　　那天晚上，江城到树林里察看那些隐蔽的地洞，不经意间看到夏美美活埋黄慧的一幕，就适时救出了黄慧。事后，黄慧想打发江城去搞清楚夏美美的意图，就说了当天发生过的事。于是，次日江城找到周哲，默示他把夏美美约出来。
　　谁知，黄慧真正目的竟然是报复夏美美，置之于死地。
　　“现在也没办法了，看看明天有什么情况吧。”放弃辩解，黄慧也开始感到害怕。
　　第二天清晨，一直少有人迹的树林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听说了吗？这个树林又死了人哩。”
　　“是呀，太邪门了”
　　“都说了吧，果然不来这树林才是。”
　　围观者你一言我一语，显得热闹得很。
　　到场警员在内外两层警戒线之间徘徊，防止有无关人员进入凶案现场。
　　江城和黄慧在人群外围逛了一会儿，正想着怎样才能进去里面。
　　“嘿，你们。”背后传来喊声，是周哲。
　　周哲飞奔过来，关切地问黄慧：“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了。”
　　“我……”黄慧一时答不上来。
　　江城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我们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说完，江城带黄慧和周哲来到较远处的树林，拨开一处树头的杂草，一个地洞出现在三人眼前。
　　“从这里应该可以爬到里面。”没等两人疑问，江城就爬了进地洞。剩下的黄慧和周哲对望一下，也跟着爬进地洞。
　　江城也是第一次爬进这些地洞，但不难看出，地洞以前经历过雨水的冲刷，现在变得宽了些。
　　但尽管如此，地洞还是很窄，只有黄慧身子比较娇小，爬得比较自在，周哲和江城这两汉子则狼狈不堪。
　　江城不断向古榕树所在的方位爬去，
　　很快，三人从古榕树的一个旁根掩盖着的地洞爬出。
　　洞口隐蔽异常，加上警方在忙，没发现他们的出现。
　　“你们，站着。”刚接近凶案现场，背后就有一个警员叫住他们：“你们什么人？怎么进来的？进来干什么？”
　　“哦，我是学院学生会秘书处的秘书长。”周哲灵机一动，拿出证件：“受害人是我院的学生，我们是来查看情况的。”
　　“我院的领导正在外面跟你们的队长交谈，就让我们先进来了。”周哲继续解释。
　　幸好周哲早来到时看到警戒线内自己学院的领导满头大汗地跟一名警察低声交谈，于是就将计就计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
　　警员来回扫视周哲三人，看着他们浑身脏兮兮的外表。黄慧灵机一动，狠拍了江城一下，埋怨道：“叫你走路不带眼，害得我们滚泥地。”
　　江城瞪大眼睛看在黄慧，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那名警员皱了一下眉头，就跑去向在场的组长报告。组长往周哲等三人审视了一会儿后，走过来再次查看周哲的证件，然后冷冷地叮嘱三人要不闹不碰不瞎逛，就离开继续工作。
　　这时现场取证已完毕，周哲三人走近古榕树的主树干，发现夏美美的尸体正靠在那。
　　“美美！”看到那皮肤发黑的尸体，周哲立刻就哀嚎着冲前去，但没走几步就被江城和一名警员拦下。
　　留下黄慧陪着周哲，江城走去记录员那请求翻看笔录。
　　“勒死的？”看到夏美美的死因后，江城陷入了迷惑。昨晚黄慧明明说夏美美是被吓死的，为什么……
　　似乎不相信，江城走到夏美美的尸体前，蹲下细看，夏美美的脖子上有一条浮肿的、紫黑色的勒痕。
　　果然，夏美美不是被黄慧吓死的，是被勒死的。到这个时候了，相信黄慧不会说这么愚蠢的谎言，她一定是错以为自己吓死了夏美美。
　　是谁勒死了夏美美？
　　江城半跑到黄慧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黄慧不出意料地变得一脸迷惑，就随江城走过去，情绪稳定了些的周哲紧跟在后。
　　“找到作案工具吗？”江城低声问一个女警员。
　　“没，估计是直径0.3mm的钢丝。 从现场痕迹来看凶手应该藏身于树干后勒死被害人的。”女警员随即举起一个证物袋：“不过，我们在树林外搜到这个。”
　　三人不约而同地把头凑过去，仔细观察。
　　里面装着的是一只血淋淋的肉团，是被剥了皮的猫的尸体。它的四只爪子都已被剁去，眼珠子也已被掘去，上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的蛆虫在钻来钻去……
　　感到有些反胃，三人慌忙到一旁干呕，然后借口告辞。只是黄慧觉得猫尸时曾相识，清醒一下后才惊讶那可能是小黑。
　　夜晚，树林恢复了孤寂。
　　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钻进树林，蹲着一树头旁，这正是江城。只见江城拨开树头旁的草丛，缕空的树头下一个地洞呈现在眼前。毫不迟疑，江城利索地爬进地洞里。
　　自从得知杀害夏美美的凶手另有其人后，江城就觉得树林里的几个地洞越来越可疑，而今天早上不得已第一次爬进这些地洞，江城更加相信这些地洞和凶手有关。
　　江城带上了手电筒，但没有打开，因为如果在这里面随意就暴露行踪，被凶手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爬了一段路程后，江城遇到了一个多岔洞口，而岔洞里又再分岔，错综复杂。摸索了一会儿，江城爬进了其中最宽阔的一个岔洞，因为其他岔洞的洞口大小相似，只有这个岔洞的洞口明显比较大，这应该是主洞。树林里的几个地洞应该都是在这唯一一个主洞前交汇，然后通往某一个地方。这么一想，江城就爬得更快了。
　　虽然这个地洞宽了点，但爬得久了也是很累人的。正想休息，江城竟发现前方有微光，于是就更加来劲，奋力往前爬。
　　出口就在眼前。
　　爬了很久，前方的微光更亮些了，但始终没到出口。
　　难道前面的是手电筒？
　　这么一想，江城立刻就变得小心翼翼——前面有人在爬，而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凶手！原来刚才江城一直都跟着凶手后面，所幸凶手没有发现。
　　江城轻手轻脚，但速度未减。虽然有点害怕，但好奇心驱使着江城去解开迷雾，而且江城也是个高大的汉子，即使硬扛也不见得一定会占下风。
　　忽然，眼前的微光更光亮了些，江城加快速度。原来是到出口了，江城一时刹不住，滑出了洞口。
　　江城环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小山洞，如果与刚才爬过的地道联系在一起，有点像是先辈在抗战时期用过的遗迹，可能被遗忘了后，被人发现并加以利用。
　　山洞里看不到有其他人，只有一堆荧光棒散落在洞穴的角落。
　　山洞里薰满了刺鼻的味道，这是福尔马林的味道，江城记得，这个液体有很好的防腐作用。
　　山洞中间有一个玻璃水缸，福尔马林的气味应该是从里面传出的。而山洞的洞口铺满了常青藤，气味挥之不去。挺不住那股刺鼻的气味，江城连忙跑到山洞的出口处透透气。
　　贪婪地享受了一会儿外边清新的空气后，江城回到山洞，走到离水缸两米多的地方停下。打开手电筒，强光照亮水缸里浑浊的液体，里面浸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十分逼真的人偶。
　　再抬头看看壁橱上的玻璃瓶，江城不禁被吓退几步。那几个玻璃瓶，其中有两个装着人的脸皮。脸皮被跑得有些肿涨，但没有过度变形，因而不难想象到这两张脸在被割下来之前一定很美。
　　“噢？今晚有客人来了。”一个女孩从隐蔽的地窖爬出，惊喜不已：“太好了，今晚有帅哥来陪姐姐过生日。”
　　女孩爱抚着水缸里的人偶，然后机灵地拿下一个玻璃罐，取出里面的脸皮敷在人偶的面部上。
　　“怎样？我姐姐漂亮吧？”那女孩抱起人偶，在江城眼前展示，又觉缺了些什么，连忙说：“对了，叫我小雯。”
　　她疯了。得出结论后，江城暗自捏了一把汗。
　　“什么？”小雯忽然神兮兮地把耳朵贴着人偶，仿佛在细心聆听。接着，小雯阴森地看着江城，步步逼近：“我姐姐说喜欢你，那你留下好了。”
　　感觉到危险，江城打开手电筒，强光刺得小雯的眼睛发盲。把小雯推开后，江城退到另一个角落。
　　从地上爬起，小雯出其不意地钻进地道里。“先去把姐姐的生日礼物带回来，你等着。”丢下一句话后，小雯消失在地洞里。
　　江城想钻进去追赶，但想到那个疯子随时都可能会转身爬回来跟江城脸撞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罢了。
　　“生日礼物？”看到在玻璃罐里的另一张脸皮和其余几个空玻璃罐，江城暗叫糟糕，立刻从山洞口冲出。
　　零点零一分。呆在出租屋里的黄慧，一直凝望着墙上的钟，看着时间一 分一秒地流逝。良久，黄慧猛地站起来，径直走向树林。
　　夏美美的死疑点重重，不解开这个谜，黄慧是坐不住的。
　　好奇，总是能战胜恐惧，迎来危险。
　　今晚的天空不太晴朗，但乌云间还能隐约透出清凄的月光。树林被浓雾缠绕着，显得阴森恐怖。被雾气染湿了的泥土格外松软，一步一鞋印。独自在树林里走着，黄慧回想起昨晚夏美美死时的情境。
　　昨晚，明明是自己吓死夏美美的，为什么又说夏美美是被勒死的呢？明明是看到夏美美咽了气后自己才离开的。难不成，在自己吓夏美美的同时，有另一个人藏身在夏美美的背后将其勒死？
　　这样说来，要是当时自己在夏美美死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绕到夏美美后方，会碰到什么？会不会碰到一个浑身白色，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没有耳朵的“人”？
　　“哪会有那种东西啊？”感到来自心底的冷，黄慧用力甩了几下头，不敢再往后想。
　　其实，自从上次黄慧死里逃生后，就不在迷信那些神鬼之类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是人，准确地说，是人心。
　　“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看看古榕树，那里应该会有答案。”说着，黄慧加快了速度。
　　前方，一双眼睛在幽暗的树林深处放着寒光。黄慧立即就停下，看着那双眼睛。脚步声越来越近，黄慧本能地往后退，警惕起来。
　　“慧慧，见到你真好。”前方的黑影传来熟悉的声音：“用不着我花时间去找你了。”
　　“小雯？”黄慧感到意外：“这几天你去哪了？为什么大半夜的会出现在这里？”
　　“慧慧，过来，帮我一个忙。“小雯垂着头，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什么事？”
　　“我——我！想！要！你！的！脸！”
　　感到杀气，黄慧后退了半步，但仍在等待着。“小雯，你，不舒服吗？”黄慧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我姐姐生日，我想把你的脸割下来送给她作生日礼物。”小雯慢慢靠近黄慧：”姐姐急了，已经不能等了，割下来马上就送给姐姐，这样才新鲜。”
　　黄慧继续往后退，但没有转身逃命。
　　周围是茂密的树林，一片漆黑，自己对树林还不太熟悉，慌起来的话说不定会迷路。而且小雯显然是有备而来，要是逃跑把她激怒了，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还是先和她周旋吧，然后找机会出其不备。
　　“哪来的姐姐，你不是说你是独生女吗？”黄慧找来别的话题。
　　“真笨，那是骗你的。其实我也跟你提起过我姐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在古榕树上上吊的女生吗？”
　　黄慧微微点头。
　　“第一个上吊的就是我的姐姐，她的脸确实是被割下来了，这个没骗你。”
　　“你好残忍，竟然对自己的姐姐下毒手。”黄慧马上就责骂小雯，但下一秒钟就后悔说了这句话，害怕激怒小雯。
　　“不是喔。”小雯没计较，只是顿了一下，又再平淡地说：“那晚我姐姐哭得撕心裂肺，她找我倾诉，说自己长得很丑，不如小三漂亮，想叫我帮她送一件东西给那个花心的男友。然后，她在我面前活生生地把自己的脸皮割下来，递给我，接着独自离去。我不知道她去哪，只是按照她说的把那张脸塞到她男友的背包里。不过她男友看到姐姐的脸后当场就吓疯了，于是我只好把姐姐的脸收好。至于姐姐，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古榕树上上吊死了。”
　　“那，第二个上吊的女生是……”黄慧不敢猜测下去。
　　“啊，那个就是小三呀，因为那时姐姐的生日快到了，我要割下她的脸送给姐姐。”小雯腼腆起来，似乎忘记了黄慧的存在：“姐姐收到那份生日礼物好高兴呢，因为我看到她在笑，笑得很好看。”说着，小雯笑了起来，笑声刺得黄慧的耳膜发痛。
　　“既然要收下你的脸，作为回报我就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吧，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小雯像是在自言自语：“知道吗？其实夏美美要杀你也是我指使的。那个脑残的女人，知道她爱把脸埋在猫的皮毛上，所以我在送给她的小黑猫身上撒了迷幻剂粉末，然后给小黑的项圈装上这个。”说着，小雯走前几步，捏起一个项圈尽量伸到黄慧耳边。
　　“杀死黄慧、杀死黄慧、杀死黄慧、杀死黄慧……”一段不断重复的录音从项圈传出，沙哑的声音听得黄慧汗毛都发颤。
　　小雯正是这样逐渐把夏美美催眠，让夏美美成为自己的杀人工具而全然不觉，在活埋黄慧之后夏美美的梦游则是催眠的副作用。
　　把项圈扔到地上一脚踩上，小雯狂笑不止。似乎笑得太厉害了，小雯有点喘不过气来。
　　“时候不早了，给我吧。”突然，小雯凶兽般扑向黄慧。
　　就在那一刹那间，周哲从一旁的草丛蹿出，飞身推开了小雯。由于体质弱，小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力，摔倒在地上。
　　见形势逆转，小雯敏锐地钻到一个树头掩盖着的地洞里，还发疯地喊：“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嘻嘻……”
　　“喂，你们”这时江城跑来，气喘了好一会儿：“怎么你们两个也在这？”
　　“我也正想这样问嘞，怎么你们两个也在这？”周哲反问江城和黄慧。
　　“这是我的台词好吧？怎么你们两个也在这？”黄慧也不甘示弱。
　　“好了，别闹了。”周哲严肃起来：“黄慧，刚才那个女孩说的话，是怎么回事？”
　　听罢，黄慧顿时语塞。
　　气氛尴尬，江城忙出来打圆场：“简单地说，就是黄慧现在随时会有危险，我们还是快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