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芙蓉》香山老妖

18、十八

　　当春天来到小山村时，秦磊结婚了，同时双儿被收为填房了，秦越能走动了，秦家大院一派喜气。

　　秦越房门前的那几株芙蓉抽出了新的枝叶，直往上串，长势喜人。

　　芙慕看了那新绿一眼，说“砍了吧！它把阳光都遮住了，你还需要多晒太阳。”

　　正走到廊下的秦越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执意不肯。这花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砍？更何况这花在他心目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我可以去院中晒太阳，这花砍了多可惜……”看着阳光下焕发着勃勃生机的芙蓉枝桠秦越忽然有了主意，他兴奋地对芙慕说：“不用砍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哈哈……”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地笑起来。他决定将自己住着的房子改成楼房，不仅不用砍树，采光也更方便，上下楼还能锻炼腿脚，真是一举多得！

　　在他的坚持下，詹紫媛只好多雇佣了一些短工按照他的意图造楼房。

　　一个月后，小楼已经初具雏形，就在村里人艳羡芙慕好命的时候，秦家大院出了一件大事，让刚开始忙春的山村人又多了些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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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秦家二少奶奶居然会这么坏！”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以为大户人家的闺女就一定知书达理？”

　　“那双儿姑娘为人挺热忱的，怎么就这么命苦？”

　　“这有什么办法？一个是丫鬟的命，怎么和人家比呢？”说者努努嘴，有些不屑，有些同情。

　　一个青年插话说：“大少奶奶的肚子还没动静，秦家的香火会不会……秦家上辈子大概……”

　　“不要瞎说！呸呸呸！人家的事你不要乱嚼舌头。”一个妇人揪着刚才说话青年的耳朵回去了。

　　“娘！娘！你放手啊！我不说了……”那青年红着脸讨饶着跟在妇人身后回去了。

　　众人一哄而散。

　　“畜生，你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一回来不去地里还有时间跟人家嚼舌头！”妇人揪着耳朵的手直到家门口才放开。

　　“娘，我不是回来了吗？”青年搓着被揪红的耳朵，埋怨道。

　　“我没看见你会舍得回来？”妇人依旧虎着脸，“你倒还有脸说人长短！亏你还在秦家做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学学你哥？”

　　“我又没说什么……”

　　“你说什么？”妇人一手抄起门背后的扫帚，作势欲打。

　　“我没说什么，娘……哎呦……”

　　“你倒是再去说呀！你去说呀！你人大了，我管不了了是吧？你再去说呀……”妇人一边骂一边狠狠地将扫帚往儿子身上打去。

　　那青年虽然比妇人要高壮，却弓着身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屋里到处逃串，嘴里不停地说好话讨饶。

　　那妇人打了一会终于累了，扔下扫帚坐在长板凳上歇气：“没有秦家你能有今天？没有秦家你们兄弟两个早就饿死了！现在居然还学人家说长道短乱嚼是非！你长出息了？你长出息了为什么还没给我娶上一房媳妇儿呢？秦家现在这么忙放你回来下地你却还再背后嚼舌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妇人骂得那青年蹲在跟前不住点头讨饶，却还觉得不解气。她本想再数落他一番，却见吉祥敞着褂子走来，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你也回来了？秦家没事吧？”边说边帮吉祥的短卦扣上，“出了汗不能敞着肚子，天还没热呢！可不能病了。”

　　吉祥自己也扣起了扣子，眼睛却看着蹲在地上狼狈的那人：“娘，如意惹你生气了？怎么让他在门口蹲着？”他扣完扣子就去拉如意。

　　“你问他！下工了不赶紧回家下地倒在和人家乱嚼舌头，游手好闲，一点也不像你……”

　　“娘，如意也才下工，他只比我先走一步而已，哪有时间去和人家唠嗑？”吉祥帮弟弟说话。

　　“他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那妇人摇着头走进里屋去。

　　不远处的秦家大院里，造房的短工和长工们都回去了，太阳还未偏西，日头已经长起来了，此刻去田里还有两三个时辰可以忙活。这是秦家的老规矩了，农忙时长工短工都只做半天，剩下半天时间让他们回去忙农活。

　　没有了帮工的院里，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沉睡了一般，只有几个小丫头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也早早地躲进下人房里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秦磊隔壁房间里，请来的郎中已经走了，秦磊坐到床边，盯着床上的人儿，脸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新媳妇小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他们。她的贴身丫鬟已经被支走，此刻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谁能扶她一把。她慌乱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詹紫媛身上，毕竟是她让自己进了这个门，她指望这个年轻的婆婆能相信自己。

　　刚才她也是好心，想送一匹娘家带来的缎子给双儿——明明知道她要和自己分丈夫可是自己却不得不忍受，还得为了家庭和睦作出宽宏大量的气度。只是双儿接缎子的时候竟然会拿不住，摔倒在地上，那缎子刚好就压了她的身上，她惊叫一声就蜷缩在地上没有起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有身孕，也根本没想到她会因此而摔倒。

　　郎中来的时候她一直在祈祷双儿不要有事，只是没料到双儿是没有事，孩子却没了。她惊出一身冷汗，只怕是天就要塌下来了。

　　“你满意了！”秦磊走到她面前低吼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没……没有……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小玉语无伦次地辩解道，人一步步往后退着。

　　“你不是故意的就是有意的！你对我不满对孩子撒什么气啊——”秦磊的手攥成拳头，捏得骨头咯咯地响。

　　詹紫媛见状赶紧上前将吓坏了的小玉拉到自己身后：“磊儿，你不要冲动，妈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事情还没弄明白呢！小玉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做？她根本就没诚心要嫁给我！她是只破鞋——”秦磊再也忍不住了，将多日积郁在心头的不满朝着詹紫媛吼了出来。

　　小玉闻言一惊，双手遮在脸上冲出了房间。

　　报应啊报应！小玉跑回房里趴在自己床上失声痛苦起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再进自己的房间。她一直以为秦磊不进自己房间是因为自己结婚那晚拒绝了他。

　　事实上小玉原本就没打算嫁给秦磊。她与自家表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了。她的表哥在很远的洋学堂里读书，他告诉她男女的终身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天真的以为两家这么要好，表哥又这么喜欢她，迟早会派人前来提亲，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他将与另外一个女子结婚的消息。

　　小玉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想想又不甘心，决定好好地活着，看他能逍遥多久！她失身的事只有她母亲知道，她求助于母亲，母亲固然很生气，但是为了她的将来，母亲找来一个秘方可以令她掩饰新婚夜里的窘迫，只是她太过紧张将藏在小瓷瓶里的“血”过早地倒了出来，让秦磊很是生气。虽然她赶紧用“月事”为借口搪塞了过去，但他却竟然没有再来自己的房间！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小玉喃喃道，又是悔恨，又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