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君子六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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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缨收了芭蕉叶回身看去，原先那个鹅黄宫装的少女去而复返，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皱着一张粉嫩圆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旁边的宫婢赶忙俯下身来：“公主，奴婢正在悔改，这位小官人只是路过罢了。”说完还拉了拉师无缨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跪下来行礼。
师无缨本来就是蹲着给宫婢打芭蕉叶的，此时自然利落得跪了下来，身形还没稳住，便听到有人不耐烦地问：“本公主问你话，为何不答？”
“臣师无缨，公子铄的伴读。”
“伴读？”令姜不自觉皱起眉来，看到他身边放着一摞书本，挑了最上面一本拿起来翻了翻，字迹歪歪扭扭，行文狗屁不通，封面上确实写着仲景铄的名字，随手翻了翻又嫌弃地扔了回去。“你就是车骑将军师槐安的儿子师无缨？”
“正是小臣。”
令姜点点头，对师无缨恭恭敬敬的态度颇为满意，不由想起表姑嘉淑翁主常常在她面前言及师槐安当年如何如何神勇，在她回宫前又再三叮嘱一定要善待师无缨，虽然她并不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但更不会故意刁难。眼看太阳炎热，石子地面也被晒得发烫，他们却还贴在地面上，令姜不由道：“起来说话吧。沫珠，你也起来。”
得了准许后沫珠才敢颤微微起身，还伸手扶了师无缨一把，这时候师无缨才发现，这个名叫沫珠的宫婢比他差不多高出一个头。
“既然是宫中伴读，此时为何不在公子铄身边，却偷偷跑到花园假山石处来偷听旁人说话！”虽然不再让师无缨继续跪着了，但这位公主说话的语气可是一点都没柔和下来，甚至一说到在偷听时还隐隐有了怒气。师无缨只好老老实实解释了自己为何来此，公主的脸色才总算平稳了一些。
“既然要送课业，便不该耽误了，”师无缨低垂着眼，听到公主对他身边的人说道，“沫珠，宫里还有一堆事等你去做，今日暂且饶了你。”
“多谢公主。”沫珠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笑意跟了上去，师无缨偷偷抬眼朝前看去，面前鹅黄宫装的少女抬起下巴，满脸不可一世的倨傲神情，她没有注意到师无缨越矩的动作，甚至连一丝眼神都未分给他，说完那句话便率先离开了，宽大的宫装衣袖在半空甩出好看的弧度。
沫珠故意落后了两步，小声对师无缨道：“看吧，我们公主可心软了。小官人也快些送课业去吧，可别因为我而耽误了你。”
偌大的后花园只留下师无缨一个人，他将摘下的芭蕉叶又放回小花坛里，擦了擦手抱起仲景铄的课业，脸上依旧挂着与平日一般无二的笑容，虽然她们都没有明说，但师无缨已经猜到了这位公主的身份。
晋王只有两位公主：长女饮月公主和次女雅宁公主，雅宁公主与仲景铄在一个学宫读书，师无缨自然认识，听说饮月公主前几日在宫外住了一阵子，想来今日遇见的这个便是那集晋王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骄横长公主了！
师无缨没少在仲景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但说起来都是骄横、蛮横、无礼、霸道，但今日一见，师无缨竟隐约觉得，她或许并不像仲景铄说的那般惹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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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夫人处回来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仲景铄拉着师无缨问东问西，确定容夫人没有什么不满后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也有了兴致与他言论其他，仲景铄挤在师无缨旁边，指了指前排正与雅宁笑着说些什么的少女，声音小到好似怕别人听见：“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宫中恶霸蛮横得很，她的规矩连本公子都不敢轻易违抗，你没事千万别招惹她。”
师无缨朝令姜的方向看去，她换上了一身简朴些的淡绿衣衫，坐在学生中间与其他人并无分别，难以想象会是连调皮捣蛋的仲景铄都害怕的人。他收回目光，笑眯眯说道：“臣来了宫中也有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
“你才来了几天呀，”仲景铄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前阵子是阿姐母妃生辰，她母妃早已去世多年，她便求了阿爹的准许，出宫往道观给母亲上香去了，阿爹最是怜惜心疼她了，便干脆让她在道观里多住些日子再回来。”
原来她也是个没有母亲的可怜人。
师无缨低头翻开面前的书，状似无意般问道：“那长公主如今寄养在哪位夫人名下？”
“寄养？”仲景铄嗤笑了一声，“阿爹那么疼她，怎么可能舍得将她寄养到旁人名下，自然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况且以她那不可一世的态度，能瞧得上谁呀！”
师无缨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个仰起下巴的少女倨傲的神情，难怪可以在步步谨慎的深宫里这样恣意张扬，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少女果然值得羡慕。
“说起来臣是不是该同长公主去问个好。”
“别别别，你忘了我方才说什么了吗？”仲景铄一脸惊慌的按住师无缨，好像害怕他下一刻便站起来似的，“可千万莫要主动去招惹她呀！”
“招惹谁？”
“那个晋国第一恶霸呀！”
“恶霸？”
“对呀！”仲景铄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前面两句话都不是师无缨问的，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按住师无缨的手微微发抖起来，一时间连头都不敢回。
师无缨却起身朝令姜拱了拱手，笑着道：“臣师无缨，拜见长公主。”
令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盯着仲景铄的后脑勺凉凉问道：“你说的那个不能主动招惹的晋国第一恶霸，究竟是何人呀？”
仲景铄欲哭无泪，向师无缨投去求救的眼神。
师无缨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心里很是乐意看到不可一世的公子铄与骄横倨傲的长公主之间分个高下，但此时显然不该煽风点火，眼珠转了两转，师无缨便开口道：“臣在同公子铄讲些宫外见闻，正好说到垣州城中有个不可一世的恶霸，说晋国第一是夸张了些，但此人的确仗着身强体壮，惯于欺压百姓，公子铄在为百姓们打抱不平呢！”
“是呀是呀！”仲景铄这才慌忙回头，勉强解释道，“本公……我……我向来喜欢听子默讲些宫外的事，哈哈哈哈，阿姐也想来一起听吗？”说这些话时，眼神甚至都不敢往饮月长公主身上看一眼。
令姜轻哼了一声，抱臂看向师无缨，语气依旧凉凉的：“既是宫中伴读，便该为公子们做些正向的引导，君子六艺、礼乐射御，总该有个能拿的出手的才艺，今日被容夫人当面骂了几句的话，怎么不同公子铄好好说叨说叨？”
仲景铄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我母妃……骂你了？”
师无缨先是一愣，倒没想到这位长公主消息灵通，但很快便敛去惊讶，笑眯眯同令姜道：“长公主也说了，君子有六艺，公子铄虽不善于书面课业，但在骑射、御驾上却颇有天分，这一点学宫里讲课的先生们都知晓，这次臣抱去的课业不过只是公子铄课业中的一部分，容夫人爱子心切自然有些着急，不过请长公主放心，下一次公子铄在容夫人面前展现骑射技艺，夫人便不会心急了。”
“哼，本公主才说了一句，你倒有十来句等着。”令姜将矛头又对准了仲景铄，“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天天在马场里撒野，学宫里旁人都没有，只你和阿策有伴读，别临了了课业上还不如秋弘悟！”
一直在一旁吃瓜看戏的圆墩胖子听了这话愣了一番，随后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
令姜又道：“师无缨，好好做你的宫中伴读，用心对待两位公子，可千万别存了什么旁的心思。”
“阿姐，子默能有什么旁的心思呀……”仲景铄下意识帮师无缨说话，却在令姜如刀子般的目光下，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终缩回了座位上，将围观的人全都轰走，“看什么看，梁先生待会就来了，温书了没？”
一听是梁先生的课，众人吓得立马回了座位上提前温书，这个先生最喜欢随意点人回答问题，要是答不上来就要打手心，可不会因为谁的身份高贵而有区别对待，一直是学宫中人最害怕的存在。
看身边人都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离开了，令姜警告完也打算回前排自己的座位上，师无缨却在此时笑眯眯道：“公主为何说我有旁的心思呢？”
令姜顿了顿才转身看向他，微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在看到他笑眯眯的眼睛后越发不满。
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令姜扯起一抹冷笑，上下打量了师无缨一番，淡淡道：“走着瞧好了。”
师无缨不甚在意地朝她笑了笑，点点头：“来日方才，公主自会看到臣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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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么说，但师无缨敏锐地察觉到，饮月长公主的心思要比两位公子细腻得多，他在宫中小心谨慎，总是展露出一副与世无争、依附着公子铄才能生存下去的模样，旁人总会因为这些瞧不起他，认为他丝毫没有当年其父的英姿，他却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从来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人们一边骂他没出息太软弱，一边说他脾气好可欺负，从来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但只有饮月长公主，几乎是第一眼就对他展露出敌意来，仿佛他是只需要严防以待的野狼。
一开始师无缨只以为饮月长公主对谁都这样，自己只要如常便好，直到那一件事之后，师无缨才发觉，饮月长公主好像真的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似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君子六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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