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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宣明爱卿。”奏折散落在太后手边,她却无心查看。
      一旁的大公公走到殿外,掐着嗓子喊:“宣,怀璧司指挥使明无妄大人进殿。”

      明无妄跪在地上,“臣请太后恕罪。”
      “明爱卿自上任以来,尽职尽责,何须如此拘束?倒是说来听听,恕的是什么罪?”太后上前将他扶起赐座。

      “罪有其三,臣不该不顾太后旨意,暗中追查韩王爷踪迹。不该刻意隐瞒玉丢失之事,不该无意中窥探先皇秘密。”明无妄不敢坐,重新跪在大殿前。

      太后按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叹息,韩昌延还是如小时一般,极能给她惹麻烦。恐怕玉丢失,也是他背后指使。

      哪怪得上明爱卿办事不力?怪就怪她这个姐姐,因为愧疚所以太过纵容他。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轻而易举的让他得到,到最后才演变成这般不择手段。

      “罢了,这些都不是爱卿的错。只是最后一句哀家不懂,皇陵位于长安远郊,离怀璧司几千余里,何来无意窥探?”

      明无妄将清乐观地宫所见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太后却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他本以为此事是太后授意,看来是他猜错了。

      可眼下顾及不了那么多,若今日难逃一劫,只想把自己想问的都问清楚,也好死个明白。 “但臣有一事不明,臣对朝廷衷心日月可鉴。斗胆一问,三年前,您既要杀臣,又为何让臣担任指挥使?”

      他抬起头,对上太后疑惑的目光,“哀家何时要杀你?”

      “三年前,臣奉命营救陛下时,差点儿与陛下一同死于王爷府。韩王爷在府上檀香中掺入西域奇毒...”

      太后瞳孔骤地一缩,向来临危不乱的她声音已开始颤抖:“哀家...不知。”

      韩昌延绑架小皇帝之事的确是她一手策划,可她本意只是想将小皇帝送出去避避风头,待到朝堂安定时再接他回来。

      没想到,韩昌延竟是下了杀手。亏自己这些年还担心他的安危,多次警示、暗中阻挠明无妄。

      “若臣没猜错,陛下并非天子。”
      “哀家既把玉交由你,也无意隐瞒此事。”

      玉本是先皇所赠,上面的龙是她后来才找人雕刻上去的。以此提醒自己,无尾即无后,她要替他守好这江山。

      先皇信道,所以她经常陪他去道观,也是在道观附近的池塘边捡到了小皇帝。

      小皇帝是个弃婴,可她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得紧,不知何人的心那么狠毒,将这么小的婴儿抛弃。
      寻常婴儿见人都是哇哇大哭,可他不但没哭,还抱着她的手指不放。

      那年轻道士见状,笑着说,他们命里无儿女缘,但与这婴儿有缘。

      先皇大怒,嫌那道士说话不中听,正欲追究,婴儿却在她怀里大哭起来。她怒斥他不该声音这么大,吓到了孩子。这才作罢。

      她将婴儿抱走养在自己宫里,旁人问起,只说是先皇未登基前在民间留下的血脉。
      倒真让那道士一语成谶,不仅她无儿女缘,甚至后宫的妃子也不曾有过子嗣。

      后来那年轻道士成了先皇身边最器重的谋士,还为他盖了一座道观,取名为“清乐观”。
      那道士好像叫...赵幽。

      “臣的问题问完了,谢太后慈悲,臣死也瞑目。”明无妄的教养使他赴死时也谦逊有礼。

      “死也瞑目?哀家三年前没想过杀你,三年后依旧没想过。你这些年为朝廷尽心尽力,哀家都看在眼里,过去,是哀家的错。”说罢,见明无妄怔在原地,又补充道:“还跪着干嘛?起来罢。”

      她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没想到明无妄竟误打误撞,救了小皇帝一命。

      那时,她还不知韩昌延的阴谋,始终对明无妄将胞弟逼出长安有诸多怨气,可碍于明丞相的位置,只得作罢,由罚变赏。将玉转赠也是因明丞相知晓玉的秘密,以此作为支持她理政的条件。

      可现如今才明白,最衷心的,便数这两父子。纵然她是个女子,也知道忠臣兴国的道理。

      从父亲嘴里没听过的话,此时却在太后这儿听到。
      明无妄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默默起身道:“士为知己者死,臣愿此生效忠太后,精忠报国。韩王爷与西域有染,还请太后早日做决定。”

      “哀家心中已有分寸,可如今朝堂内尚且不太平,如何对外?”意识到弟弟想要谋朝篡位,她心中也是乱麻一团。

      眉头越蹙越紧,忽地眼睛一亮,“你明日启程去洛阳,寻一谋士,名叫赵幽。他手里有能调动先帝十万大军的兵符,或许他知道地宫之事,也能替哀家排忧解难。”

      她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都差点忘记先帝从前对她的叮嘱。

      “臣领命。”
      “唉,哀家乏了,你也回去好生准备罢。”

      明无妄走后,她命宫人拿了条兔毛毯披在身上,独自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内。

      当初知道小皇帝是先皇留在民间血脉的老臣们,背后拉帮结派骂她心肠歹毒,要复辟武帝的路子,不肯让权。渐渐分裂出皇帝派与太后派,每每上朝都吵个不停。

      好在明丞相没有食言,始终替她压着那些老臣,不然这江山才当真是拱手让了人。

      “罢了,就随他们误会去。我与你的感情,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作罢?”她脑海里浮现出先皇的脸,愁容才渐渐散去。

      有人说,帝王多薄情。有人说,她是为了地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不过七年,能有多相爱?可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七年。还好,他没有辜负她这七年。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她轻轻叹息一声,“昌延,你莫要怪阿姐。你要什么阿姐都给,除了这江山,你不能染指。”

      -
      乔逸宁站在怀璧司牌匾下,等了一上午才等到明无妄回来。“说得好听,随时恭候。恭候了一上午也没见您人影。”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都是我找你。”明无妄边说边把几日前托人打孔的东西拿出来,还以为再没机会送给她。

      那是颗晶莹剔透的白色棋子,从中间打出个小圆孔,穿上一根红绳,样子是平安扣状。他就站在她面前,可眼神却没在她身上,“送你的,上次在院儿里捡到的。”

      她笑着接过,并未道谢,“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

      “嗯,所谓何事?”道谢才不是她的性格,他这么想着,“对了,我明日要离开长安。”心中莫名有些遗憾。望着天边缓缓蔓延的白云,不知到天空尽头,云彩会不会再次相遇

      她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那下次见面,再一同饮酒罢。无事了。”

      乔逸宁没有说再会的原因是,她始终觉得,人活着,相见是有次数的。见一面就少一面,不说出来,心中还有个盼头。

      可明无妄有些后悔,他居然又忘记说一句再会。

      遗憾之余,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入怀里去,竟摸到了个凉凉的东西,上面是他在心中描绘无数次的图案。
      是什么时候将玉放回来的呢?是他刚刚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还是她临走说一同饮酒的时候?

      只是这次,他对这个人不好奇了,因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
      林培死了。
      死在当地衙门阴湿寒冷的牢里。

      蟒之又恰好路过,看见那白布边露出的衣角不难认出来。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当地捕头看见那身飞鱼服和绣春刀谄媚地说:“叨扰了大人逛街,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将这乞丐的尸体处理了。”

      转头嫌恶地指着地上的林培,对周围他手下的捕快大喊:“还不赶紧抬走,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怀璧司大人怪罪下来,我看你们谁还能保得住这份差事。”

      “能不能把他尸体交给我处理?是熟人。”蟒之双脚僵在原地,试探性地问。

      捕头立即多拿了几匹白布出来,将他的尸体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大人不用如此客气,能帮到您是天大的福分。您拿走便是。”

      蟒之拎着林培走到郊外,路过酒馆时还买了壶酒。
      他寻到一个还算清净的地方,将尸体往旁边儿一放,开始用手挖地上的土。

      “毕竟也曾在您手下当过差,今日我升职,哪有不报喜的道理。”他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

      “您也别想不通,明大人确实有点东西,手段高您一筹,是个为家国着想的。咱们镇国司啊,在他手底下,有盼头。”

      “您可别嫌这酒便宜,我这月月钱还没下来呢。也别嫌这地儿不好,方圆几十里我都看了,数这有山有水。”

      “诶,本想着加薪了,给江语买几身新衣裳,现在我俩吵架了。哦,您可能不知道她是谁,就是喜鹊,从前因为我俩的事您没少骂我,说不能辜负人家姑娘一片真情...”

      他挖了个不深不浅的坑,刚好能填下林培。待到埋好时,那双手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他知道林培是怎样的人,恐怕也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这番落魄的样子,索性就没立碑。
      将酒倒在他坟头后,轻声道别。

      人生在世,谁说得准呢,没准儿哪天他就忽然下去陪他了。
      醉着走,不痛苦。但愿他死的时候也能有人在他坟头洒壶酒

      他转身刹那,一滴水沿着脸颊滴到黑靴上。
      分不清是因为下雨了,还是因为他哭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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