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春》北宅一故人

29、阴阳集（三）

　　（四十六）

　　雷仓公一惊：“你！”

　　妘笙笑道：“怎么？想死啊？”

　　“你是什么人！”长清问道。

　　“我？” 妘笙勾起嘴角： “一位故人。”

　　她听这回答分明是故弄玄虚：“少在这装神弄鬼！从刚才我见你就觉得奇怪！你到底是谁！还不速速摘了面具！”

　　妘笙窃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奇……好啊~”说着抬起手正欲摘下面具。

　　雷仓公迅速抓住他手腕将他拦下：“你做这么多无非要我死，我已经顺承你的意思你还想怎么样！”

　　妘笙早就料到雷仓公这是想揭了众家老底好让他们巴不得早早了了这恩恩怨怨，眼下只要他死，几家大仇得报也就不会再为难巫铃谷。

　　“神医怕是弄错了，你这时候死了，不是顺承我的心意，而是如了你的意。”

　　雷仓公愕然：“你到底要如何！”

　　“我要什么，你心里清楚。”妘笙幽幽道。

　　雷仓公不自觉虚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好啊~”话音刚落，妘笙突然飞身退到身后空地之上一把扯下面具，那张冷峻邪魅的脸庞顿时展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他拂袖一挥大雾四起，漫天大雪从天而降，四座冰棺在飓风中拔地而起，赫然耸立在妘笙四周。

　　片刻过后，飓风渐落，眼前景象稍显清明，所有人都愕然哑言。

　　“四……四方鬼煞？”人群中出来一个声音。

　　这几个字刚一散开，紧接着又一人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你你是……妘笙？！”

　　‘妘笙’二字搅得人群一阵骚动。

　　“他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会在这？”

　　“我亲眼看见他掉下万丈悬崖的！”

　　“难道…是鬼？”

　　“妖术！一定是妖术！大家别怕！”

　　妖术？妘笙冷笑一声，这二字不论何时听起来都格外的刺耳。

　　他沉了一口气，缓缓扬起手指凭空一点，正此时，左侧棺木逐渐震动开来，只听得一声巨响，冰棺盖随雪雾炸裂翻涌，眨眼之时冲出一人，六尺身长，头戴乌纱高帽，剑眉柳目，面无血色，一张红唇鲜艳无比，扎眼异常。只见他后背汐月双刀，身着黑白两色长袍，左黑右白由这人正中划分开来，打眼看上去好像两个半身拼接而成，且未有一丝一毫瑕疵。

　　众人定睛一看，不自觉频频退后。

　　“是……奄尹煞？！”

　　这四方鬼煞早已随他们主子一样恶名在外。

　　别看妘笙好似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模样，不仅自己练就了个杀人于无形的术法，身旁更是有这几只凶狠异常的鬼煞护其左右。不过众家对这位传说中的妘笙尊者也是未知甚解，甚至于一路对他追杀下来也闹不清究竟是为个什么缘由。但这人近几年屠杀宗门无数搅得人心惶惶，必然也是留不得的。

　　这些人见状纷纷扬起家伙，做足了架势，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菅原啊，他们说你是‘妖’，你认不认？”妘笙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轻点他眉心，微微张开口：

　　“去吧。”

　　话音刚落，菅原顿时抽出汐月双刀凌空而起消失在众人面前。

　　人呢？？

　　去哪了？！

　　……

　　“啊——！”

　　只听一声惊呼众人闻声看去皆大惊失色。

　　方才说话那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身首处只有一丝皮肉相连。

　　想来在场人士都是见过些世面的，见这惨状无非吓了个脸色惨白，急忙闪出一方空地将尸体让出来，接着就有人打算去寻仇：

　　“好你个妘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又出来为非作歹！当时掉下悬崖你都没死算你走运！今天众家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话间，菅原如同幻影一般回到妘笙身旁，那张脸冰冷至极，没有半分情绪。他眼眸低垂，黯淡无光，直直的看着地上从刀尖低落的血水。

　　妘笙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当日啊…我若不是中了乱魂失魄哪能给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机会来杀我？不过今日是该来个了结了——”

　　正说着，第二口冰棺霎时打开，雪雾之中猛地窜出一庞然大物，虽是人形但四肢着地，全身赤裸，巨胖无比，犹如迅雷之势地动山摇般飞快的冲向人群。

　　“是贪无煞！”这人说话间举起长剑挺身而出，大呵道：“大家一起上！”

　　一声惊起千层浪，顿时涌现出一大批勇士上前与那贪无煞展开血拼。

　　“仓公刚才一番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连我都差一点信了。”妘笙漫不经心似的回过身，明眸含笑：“不过…沣连峪的掌印究竟为何会在你的手上，我还真是好奇呢……”

　　雷仓公身子一怔，转而面露寒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愧是妘笙尊者。”

　　（四十七）

　　远远望去巫铃谷此时已被雪雾团团围住。

　　“小师妹！师妹！你等等我！”秦相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九娘快步疾行在前，丝毫没有驻足的意思：“你别再跟着我了！”

　　“师兄说让我带你走，你就别为难我了！”秦相南只觉得自个天灵盖呼扇呼扇的在天上飞，多一步都迈不开腿。他掐着腰，吃力的摆摆手：“不行了我实在跑不动了！你别跑了！你容我喘口气！”

　　九娘闻声回过头，急得要火烧眉毛，料想到谷里现在必定乱作一团，自己怎可就这样一走了之？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甩开了秦相南一路跑了回来，哪成想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除此之外，眼下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走上跟前：“秦师兄，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秦相南喘了口气，道：“你还是先跟我走，待会再慢慢说哈……”

　　九娘急忙道：“不行！现在必须马上说！”

　　秦相南见她尤为严肃，不免觉得心里发毛：“好好好，说说说……”

　　九娘沉默了良久，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只见她挥手幻出一个红木匣子交到秦相南手上，“这里是师父传于我的九铃珑，盒子底下夹层里有一本医书，我现在把它们交给你，你将他们带出谷，再也不要回来！”

　　秦相南惊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什么——？！你说九……九铃珑？！”

　　“我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了！你切记！这两样东西至关重要你千万要保护好知不知道！”九娘嘱咐道。

　　秦相南半天没回过神，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等等！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怪怪的？”他问道。

　　九娘愈发焦急的说道：“你只要记得，一定要把这东西保管好！拜托了！拿着东西赶快走！”

　　秦相南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莫名的觉得隐隐的不安。

　　“秦师兄！”九娘见他愣神，急道。

　　秦相南摇摇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现在必须要赶回巫铃谷！”九娘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秦相南说道。

　　“不用！”九娘又道：“你只要保管好它们！知不知道？”

　　秦相南费解，不禁说道：“我是你师兄！怎可弃你于不顾！”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东西收好，别的你什么都不要管！赶快走！近些日子不要回来！”九娘又道。

　　“可是——”

　　“别再说了师兄！再晚就来不及了！”

　　秦相南纵然满心的疑惑与不愿，可却见九娘尤为坚持与急迫，也似是觉出其中厉害。

　　“好！“秦相南把红木匣子紧紧抱在怀中：“我答应你！我一定把它们保护好！”

　　“拜托你了！”

　　说话间九娘深鞠一躬。

　　此一去不知是福是祸，眼下谷外比谷中安全，也只能把师父传于自己的东西交给秦师兄代为保管。

　　师父曾说，匣子内那本秘籍的重要程度非同小可，切莫落到外人手中。她曾翻阅查看，虽然只是半本，里面的内容确实让她大为震惊。

　　“但愿这件事做对了……”说罢，转身向巫铃谷走去。

　　一片横尸之上，独站位白衣少年。

　　“无用之人，该杀。”

　　话音刚落，一记冰锋闪过，少年脚下那人眨眼之时就变成了一滩晶莹剔透的冰渣。

　　明泽瘫跪在地上，双眼呆滞的游离在那些人身上。

　　“我都已经让你走了，你非要赶着回来送死。”妘笙冷冷道。

　　明泽缓缓咧开嘴：“我不能……放弃巫铃谷……”

　　“我看你是谎话说多了把自己也骗了吧？”妘笙意味深长的说道：“堂堂明泽大师兄啊，众人眼中顶礼膜拜的佼佼君子啊！被人奉上神坛的滋味，是不是特别难忘？”

　　明泽脸色铁青，愤恨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妘笙微微点点头：“好啊，为了巫铃谷，以身就义。即使命都丢了，名还在。对你来说这买卖值当？”话音刚落，他目光凌厉：“可是不巧，这里的人，一个就跑不了~你死了也是白死~”

　　明泽骤然泄了口气，满眼惊恐。

　　妘笙微微摇了摇头：“你说你，费尽心机的利用九娘在蒲芦子死之后叫她夜探梅夫人，为的什么？”他冷笑：“你累不累？”

　　明泽狠狠抿了抿嘴唇，泪珠顺着他脸颊滚落到地上：“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真实的目的……”

　　妘笙渐渐收起嘴角，幽幽道：“你不过是利用她对你的信任。”

　　明泽仰起头：“你跟我，彼此彼此！”

　　妘笙淡漠的看着他笃定又愤恨的目光，缓缓开口：“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未骗过她。”

　　说罢，寒光穿透明泽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

　　妘笙缓缓向前几步，停在菅原身旁，他冷冷的看着地上一身血污的崖伯，微微扯动嘴角：

　　“有用之人，不能为我所用，该杀。”

　　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灶魉，赏你了。”

　　此话一出，贪无煞忽地闪到跟前，咧着嘴憨笑阵阵。

　　等妘笙二人刚一走远，他猛地俯下身，凶狠的撕扯着崖伯的尸体塞进了嘴里。

　　咯吱咯吱，咀嚼声回荡在巫铃谷上空。

　　第三十二个。

　　明泽心里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他慢慢闭上眼，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堰埖山庄，看着两位少年笑着跟他们道别。

　　江湖路远，再无相欠。

　　“神医啊，”妘笙看着远处，幽幽的说道：“还不说？”

　　脚边那个无手无脚的壳子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鲜血就从他嘴里滚滚而出。

　　“尊者！妘笙尊者…！我求求你！放了我师父…！他手脚已残已经是个废人了！求你留他一条命！”阮风爬上前，玩命的拉扯着妘笙的衣角。

　　这是他平生第二次冲上人前，终于不再只会躲在角落。

　　“放了他？”妘笙垂下头：“好啊~”

　　阮风顿时欣喜万分，头磕得咚咚响：“谢谢！谢谢妘笙尊者！谢谢妘笙尊者！…”

　　“那你替他死吧——”

　　阮风一惊，慌忙抬起头看着那张冷漠的脸庞，顿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想个明白，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东西在哪？”妘笙又一次问道。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绝不会……让这东西落在你的手上……！”雷仓公咬着恨意，因为剧痛而颤抖的双眼布满了泛红的寒光。

　　妘笙那张面如纸色的脸没有半分情感。

　　他微微扯动嘴角：“我还真想问问你，你怎么敢断定，我不会在你跟这些人说那些废话的时候站出来？你就不怕，我直接上来跟你要这东西？”

　　雷仓公冷笑：“呵……我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不想这东西出现在世上！”

　　妘笙轻轻挑了下眉毛，在这一点上，他与雷仓公倒是不谋而合。

　　“那你是自始至终都知道我的目的，还想要把糊涂装到底？”妘笙说道。

　　只见雷仓公脸上缓缓浮现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糊涂不是装给你看得……”

　　妘笙想了片刻：“你可真是老狐狸。”

　　原来所有人都被雷仓公给骗了。

　　他早已料到妘笙此次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良中言报仇，二是为了阴阳集。不过阴阳集之事，除了四大宗门的家主，手底下的人几乎毫不知情。

　　想当年梅夫人为了医好自己身上顽疾，特意找雷仓公用九铃珑相救，不过九铃珑竟对她丝毫不起作用。梅夫人心灰意冷之际，二人想到同门师兄崇林真人有一本记载诸多奇门异术和他自己研习心得的阴阳集，几番商议后，断定上面一定会有治病救人之法。

　　不过崇林真人经常云游，多次寻他而不得。多方打探终于叫他们得知阴阳集在妘笙的手上。但据崇林真人门下所言，这妘笙乃是师父百年前去天山带回来的一只雪兔妖所化，修为灵力甚高，而且为人心狠手辣，断不会好好的把东西奉上。所以梅夫人回到堰婲山庄深思熟虑之后，将她相好的孟川，和一心想要称霸四方的蒲芦子邀来商议此事。最后决定，几家共同逼他交出阴阳集，得手后将它分抄三份，每位家主人手一份。

　　要说这之后如何得到阴阳集，真可谓费尽心机。不过众人目标一致时，都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做足了同生共死的架势。可一旦目的达到，便迫不及待亮出爪牙撕开面具暴露在人们面前。

　　阴阳集到手之后，四家抢夺中被一分为二，上半部在雷仓公手里，下半部不知所踪。此时几人都怀疑是他们其中有人将下半部藏了起来，所以明争暗斗不断。

　　最后决定，结合四人各自所用术法将雷仓公手中上半部阴阳集封印在巫铃谷寒潭之中，等谁愿意将下半部分交出，再共同将其解封。

　　可这数年间过去，仍然没有等来下半部，反而等来了一场杀身之祸。

　　“你到底把东西藏哪了。”妘笙问道。

　　雷仓公整张脸顿时拉伸了或深或浅的沟壑，一张血盆大口飞出无数血沫子：“哈哈哈……崇林是一时糊涂才把东西交到了你的手上！我不会重蹈他的覆辙！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妘笙不自觉皱起眉毛：“我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屠杀宗门……罪大恶极！阴阳集不能给你这种败类！”说话间，雷仓公气息越发颤抖沙哑。

　　“我与你们在堰婲山庄碰面之前我何时屠杀宗门！”妘笙质问道。

　　“你杀了同门师兄弟难道不算吗！”雷仓公正气凛然的说道。

　　说道此处，妘笙突然面露寒光：“那是他们该死！”

　　“宗门容不得你，就是你的错！可怜你还不自知！真是可怜！哈哈哈可怜……！”雷仓公失声大笑。

　　良久，妘笙轻含眼眸：“你还真是……顽固得很。”他扬起手，指尖银光四溢：”我有的是时间，你我可以慢慢玩，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说话间，他正欲持灵力为雷仓公疗伤。

　　“妘笙————！”

　　惊鸿一声，响彻云端。

　　他猛地回过头，顿时怔在原地。

　　只见九娘从远处踉踉跄跄飞奔而来，扑通一声跪到雷仓公身前，眸中惊讶与恐惧顿时洇红了眼眶。

　　躺在地上的师父浑身血水，那双大名鼎鼎救死扶伤的神医圣手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两支残破的、冒着血水的手臂。

　　这太像他的作风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双手没救下该救的人，还留它何用？

　　她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泪水，慌乱的从裙摆上扯下块碎布裹在雷仓公伤口上，“不要……不要……！不会有事的师父！不会有事的……”

　　雷仓公早已震惊，那神色比方才妘笙断他手脚时还要更胜万分。

　　只见他双眼通红，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颤抖的说着：“走——！”

　　“没事的师父！徒儿陪着你！徒儿会医好你！”九娘胡乱的蹭过脸上泪水，刚要运作术法幻出红木匣子，却猛然想到九铃珑已经不在身边。

　　妘笙冷冷说道：

　　“闪开。”

　　“我不……！”她一层接着一层的把裙摆盖在雷仓公那两只刚刚包扎好又一遍一遍让血水浸湿的伤口处。

　　“你挡不了我。”妘笙说道。

　　九娘听罢，用衣袖蹭干泪水，接着缓缓站起身张开双臂：“那你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妘笙不自觉握紧拳头。

　　九娘摇头：“你敢，你有什么不敢！你是谁啊？大名鼎鼎的妘笙尊者！”她冷笑着，浑身血液冰凉：“你不是恨我师父么？我替他还！”

　　妘笙切齿道：“冤有头债有主，他欠我的，就该他来还！”

　　“冤有头债有主？”九娘伸手指着地上一具具尸体：“那你告诉我那些人有什么错？我巫铃谷弟子有什么错！你不是要扬名么？你已经做到了！外面提到你妘笙尊者几乎无人不晓！你还想怎么样！”

　　妘笙未答话。

　　“你说过，良中言拼了性命护你周全，那是因为他在乎你！把你看做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但我相信他一定不想看到你心里只装着仇恨！变成现在这样冷血！无情！睚眦必报的恶魔！”九娘愤恨不解，怎么只是离开了一会，你就让巫铃谷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闪开！”妘笙大吼道。

　　那几句话戳在了他心窝里，顿时炸开了花。

　　“我不！”九娘挺起腰身，直直的挡在他面前。

　　“你再不走，我连你一块就地正法！”说着，妘笙瞬间将灵气聚集手上。

　　“那你动手啊！”九娘却是铁了心的，一步也不让。

　　二人对峙着，正是剑拔弩张，可谁都没有再往下进行任何举动。

　　突然，一阵极强的寒意从身后呼啸而来，妘笙正欲转身之际，顿时被一股力量推到一旁。

　　银光闪过，红河翻涌。

　　那一瞬间，巫铃谷的时间仿佛停止了。

　　九娘看着天际慢慢的盖在自己眼前，突然地发现：天空真的好蓝。

　　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就是安静的躺着，看看云，听听风。

　　这短短数月怎么那么漫长，就好像上天突然想到她，所以把好的、坏的一并都给她送来了。

　　我快要死了吗？九娘自问道。

　　感觉胸前像烈火灼烧一样，灵气也在慢慢的从身体里消失，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别怕！”

　　九娘吃力的将目光转到他身上：是你啊，小兔子。

　　妘笙将她拦在怀里，掌持灵力想要取下她胸前长剑，却见剑气青光隐隐不似凡物。

　　一品灵器？！

　　妘笙愕然回头去寻出剑之人——

　　”九儿——！！！”

　　只见身后飞奔过来二位老者，一男一女，鹤发童颜。

　　没等他询问，菅原和灶魉已上前和他二人混战一团。

　　他也无心思再去多想，继续掌持灵力，死死抱住怀中之人。

　　“别费劲了……你救不了我……”九娘缓缓说道。

　　“别说话！”他丝毫没有放弃，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算这次……我可救了你两回…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九娘每说几个字就紧紧的皱一下眉。

　　妘笙怒道：“那你就给我好起来！不准死！”

　　九娘努力扯了丝浅笑：“算了……救你实在太累了……”

　　妘笙眼见自己无论如何给她输入灵力都无济于事，却还是丝毫都不想停歇。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救我！”妘笙心头阵阵绞痛。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

　　不过我希望你恨我，也是真的那样希望。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是登徒浪子也好，是睚眦必报的恶魔也好，是什么都好，只要你恨我。

　　因为……我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你。

　　我以为毁掉你，会让我回暖的心变得更为坚硬。

　　我以为毁掉你，毁掉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人最珍视的你，我会得到满足。

　　我以为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他嘴唇颤抖着，眉睫也不安的闪烁。

　　“我这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也不能白白浪费……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只不过……你这心病……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帮不了你……”九娘说着，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灵力像一捧散沙那般，顺着指缝慢慢的溜走。

　　“你怎么这么傻……”他缓缓闭上眼，这一刻，他心里的堤坝顿时破防了。

　　原来我那些破烂的心，还被你捧在手心里。

　　说话间，九娘那双纤纤玉足缓缓的幻成了一条玲珑白尾，周围溃散的灵气熠熠生辉。

　　妘笙震惊了：“这是？！”

　　九娘微微开口：“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我其实……是九尾狐……”

　　妘笙满眼不可置信：“可、可我为什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未感应到？”

　　“我每日……都会喝五行符水……隐去身上气息……你自然……是不会知道……”她说着，被难忍的剧痛打断了话语。她捂住胸口，顿时呕出一滩鲜血。

　　妘笙整个身子都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她刚才那番话不断地在脑子里回荡。白衣上的红刺得他双眼疼痛，那些无法言喻的悔恨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人与妖……并不是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你看我……不是被他们……照顾的好好的……你别再……恨他们了……也别再……总想着……争名逐利……虚名真的……不重要……活着……好好活着……才重要……”九娘努力的睁着眼睛，不叫自己睡下，可这简单的动作竟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泛红的眼睛盈满了震惊，太多太多的疑惑和心痛堵在心口弄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九儿！！”

　　闯入的老者奋起一挥，菅原躲闪不及瞬间被打到在地。

　　他飞身至前忽出一掌正中妘笙肩头。

　　妘笙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剧痛无比，接着身子一斜差点栽倒在地。

　　那人刚要再施一记，九娘一把拦住妘笙正幻灵力的手掌，鼓足全身力气喊道：

　　”姚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