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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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已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日期单独提起来并没有那么可怕，与月份连在一起时便让人不由惊叹，时间流逝飞快，一不留神眨眼就已来到年底。
今夜一过，明日起将又是全新的一年。
总有人充实地过完一整年，因而收获颇多，对这一年的内容感到满足，怀着万分期待开启下一年，也总有人在一年中浑浑噩噩度过每一日，到头来发现今年的路又已走到尽头，可人始终一无所得。
对于跨年，姜一童早已失去兴趣，但她没有忘记，等过完这个年，她就将步入三十岁的年龄层。
她并不觉得焦虑，三十岁在人生这条路上其实也才刚开始而已，不用太过着急，明年就像去年、今年一样踏踏实实地去走就好。
以往每年的跨年夜，在大家都外出，与爱人、友人或是家人逛街游玩时，她会选择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独自观看一部电影，如果时间还有闲余，她会看一会儿剧本，写点与剧情，与角色相关的东西再入睡。
有部之前她预约过的电影她还未来得及看，她已想好就在今夜将它补完，让她的这一整年以电影开场，又以电影结束，也算是一种首尾呼应。
从昨日深夜开始，雪就已经下了下来，起初只是一小颗一小颗幽幽飘落，落在地上，落在手心里瞬间融化，但很快落势猛增，好像才一转眼的工夫就已转至鹅毛大雪，自夜幕中疯狂洒落。
彼时姜一童睡得正熟，身子陷在柔软舒适的被窝中完全放松下来。
白天她拍戏已让身体十分疲惫，按原样做完一系列事情后便倒头睡下，任凭楼外狂风呜呜大作，大雪斜斜倾袭飘散，满世界都是一片暗沉的雪色，只有房间内仍平静不见任何异常，是一份透着现世安稳的宁静，丝毫不受外界所扰。
姜一童睡得舒适，生物钟带她在早上六点准时醒来，醒后她直接坐起身，在黑暗中里闭眼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伸直手臂去打开床头灯。
光线柔和，忽然将长时间处在暗色中的房间点亮，却并没有让姜一童觉得刺眼。
光影笼在姜一童身上，暖色调的光里仿佛自带温度，光晕与暖意都让她感到惬意。
她扭身顺势拿起一旁手机，准备点开。
没有人比她自己心里更清楚，这两日她拿起手机的时间的确比以往要久上一些。
除了老三样，新闻、播客以及微信，她多增的时间全都花在一款游戏上。
游戏的名字叫做《一粒红豆》，正是她此前下载又卸载的那款游戏。
那日从星城回来后，姜一童虽回归忙碌的剧组生活中，却终是难以忘怀夜色中自己仰头注视“星城机场”，从而回忆起姜儿的场景。
姜儿仿佛具有一种诱惑力，纵然是她这种性子的人，竟也难以逃脱。
除游戏本身与姜儿本身外，姜一童在深思中得到另一个原因——“姜儿”这个名字是她赋予的，因此姜儿这个人与她也不算毫无关系。
有个不恰当的例子，在路边碰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蹲在它身边喂它吃点东西，若它通体白色，就喊它一声“小白”，喂它两次，静静看它吃完，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仔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意思，只是在浪费自己时间。
第三次时直接走过不再多喂一口，哪怕小猫第四天消失在那条路上，此后几日也都不见身影，也都不会在意，生活照常，不为什么而改变。
可就是有那么一天，她在一个夜晚带着怅然若失的情绪走在路边，走的并不是小白曾经待过的那条路，她却还是盯着路边花坛与杂草，忽然无端想起那只她曾喂过食的小白猫，想着它到底去了哪里。
事实上，姜一童不是个会特意去喂流浪猫的人，若她从小猫身旁走过，实际她根本不会多看一眼，更不会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张望。
她不爱猫，不爱小动物，大概也不爱自己。
这么多年以来，她还从未找到过一个可以爱自己，自己值得被爱的理由。
但她没有放弃，她依然还在寻找这一个理由，可能某天突然就找到了，也可能一辈子都在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
玩游戏时，她纠结于真实与虚幻交错，让她思绪变得混乱，不玩游戏时，她脑中却又莫名浮现起姜儿的样貌来，耳边姜儿的声音也好像清晰可闻。
有时候，姜一童看多听多了大家说她冷傲的话，总觉得自己好像当真就该是这样的人。
可说她生性冷漠，她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只是这一面如今不常有，也更不会在旁人眼前随意展露，这让她自己都误以为自己不曾有过这样一面。
说她洒脱，她也有纠结的一面，就比如在剧本上她几乎每天都在跟自己较劲，又比如在姜儿这件事上。
前者本就该有，后者则根本不应存在。
昨日早上，她听着早间新闻，站在落地窗前朝远方眺望，看到地上一棵棵树都几乎落光了叶子，残留枯枝黄叶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冬天总是这样，无数生命都在冬日里衰败。
也因此，她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头来，一个本不该从她脑中跳出来的念头。
——若是姜儿，在面对着这些萧条景象时，她会怎么想？
她知道姜儿总是乐观积极的，因此答案显而易见，可她竟有点想听姜儿亲口来说出她的看法，也听听姜儿的声音。
正是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姜一童在一瞬间就已做好决定。
如果之后还要继续与脑内的东西纠缠下去，那倒不如去将游戏重新下载回来。
于是她在早间新闻结束后回到小沙发上，默默又从应用商店下载回了《一粒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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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童在一片暖色中解锁手机重连网络，等待几秒后眼看着那两条通知延迟弹出。
一条通知来自于冯曼，是条微信消息，她点进去，发现对方竟在深更半夜问她今晚的跨年想怎么过。
基本上冯曼每年都会这样问一遍，然而这样的疑问实在多此一举，有哪一次她的答案不是相同的？
宅酒店、看电影、看剧本，这就是她的跨年三件套，从未发生过改变，今年也是一样。
或许冯曼不信邪，以为今年她会做出改变，可以陪她一起去逛夜市，可事实依旧是没有。
已经习惯的事物，哪有那么轻易就会被更改？
姜一童给冯曼回了条消息，言简意赅，只回了她三个字：老样子。
老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知道冯曼会看明白的，所以其他也没必要多说。
至于另一条通知，是《一粒红豆》发来的推送——
姜儿：一童，早上好，北方那边下雪了吗？
看到“雪”这个字眼时，姜一童双眼不由自主微眯起来，她迟迟没有点进游戏，在这个界面上停留半晌，视线始终盯在这个字上。
她不知该论定是游戏公司有意设定还是刚好赶巧，不过哪样都无所谓，她已经决定好，游戏而已，没必要付诸真心，也不用想那么多，就像平常演戏那样，扮演好“玩家”这一角色即可。
自从上次将游戏重新下载回来之后，这个游戏不知是为挽留她，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仅是“早安”，姜儿的一声“晚安”也会在每天夜里被游戏推送过来，时间固定在每晚的十一点左右。
姜一童每晚的入睡时间在这之后，因而每次睡前都能看到游戏推送，她不只是看一眼文字推送，还会特意点开游戏，听姜儿脸上虽带着一丝倦意，嗓音却依旧温柔，笑容也很甜美，与她道一声“一童晚安”。
然后她打字回复，从第一次时一个单字“嗯”，再到第三次时沉思两秒，改变为了“嗯，晚安”。
只是多添两个字，意义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姜儿在第一次收到姜一童那句“晚安”时，浅色的瞳孔里明显闪过一抹诧异。
姜一童自己是演员，知道这种惊讶很不像是装出来的，太过自然真实，就好像真的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铁树开花”，多加“晚安”一词。
太真了，真到姜一童很难入戏，太多个瞬间她会忘记《一粒红豆》仅仅只是一款游戏，里面的一切，包括姜儿全都是虚假的，而觉得自己面对的当真就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
随即她又见姜儿咧开嘴真挚地轻笑一声，气音围绕在自己房间中，又在自己胸口轻轻撞了一下。
她看见姜儿笑着朝屏幕外的自己挥了挥手，说入睡前的最后一句台词，“那就晚安啦一童，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不过就是多打两个字，指尖算来也只是多动几下，却得来姜儿更强烈的反应，这种感觉让
与姜一童道过晚安后的姜儿是真的睡去了，姜一童不能再继续操纵屏幕里的按键，除了资料键与退出键。
姜一童自己可以理解为姜儿已经睡下，就像现实里的人已经入睡，必然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搅，只是如果有些玩家是“夜猫子”，或是只晚间有时间能玩一会儿游戏，NPC却在十一点后睡去，不允许再有任何操作，那么这一设定的存在是否合理？
不过姜一童也相信，每位玩家的NPC设定不同，并不是所有NPC都像姜儿一样在十一点准时入睡，并将功能锁起来，不能再完成任何操作，毕竟游戏方不可能这么蠢，赚钱的机会也不要。
点开游戏，姜一童等待游戏加载完毕，画面弹出姜儿一张被放大的脸，还有她穿着睡衣正在洗漱的背景。
“早上好啊一童……我还在刷牙……马上就好……”
洗漱时姜儿口齿不太清晰，姜一童有些意外，又觉得惊喜。
这一刻，姜儿似乎又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与她视频通话。
姜一童等她半分钟，透过屏幕看到她一番行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耐烦，反倒乐在其中。
终于，屏幕中出现已将脸清晰干净的姜儿身影，她的背景在发生变化，可以很明显看出人在向前移动，从卫生间内走出来，边走边说：“一童我好了，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早上好，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北方那边是不是早就下雪了，特别冷吗？”
姜一童：嗯，下了，昨天刚下。
姜一童：挺冷的，不过也还好。
“真的吗！”姜儿声音听来有些亢奋，明显对雪很感兴趣，“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有看过雪，月城一直没有下过雪。”
“下雪了应该还是会很冷的，一童，今天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受寒了，不然会很难受的。”
姜一童：以后去北方看雪。
姜一童用的是一个“去”，而非“来”，就好像在说，让姜儿以后自己找机会去北方，而不是让姜儿来北方，她会给姜儿当“导游”，带她逛逛北方的名景，又或是去人少的小地方一起走走。
或许归根结底，她还是冷淡。
可好像也不完全。
姜儿说的两句话她都认真听完，尤其后一句，姜儿让她注意保暖，关心她的情况。
她没有回复姜儿，并不代表她直接无视了这一句话。
“好啊，有机会我肯定会去的，那一童，如果我去北方，你会带我一起到处走走吗，我对北方可以说是完全不熟悉了。”
她一声声“一童”地喊着，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加上一个“一童”，她自己喊起来不别扭，姜一童自然也不觉得厌烦。
本就是游戏初始时她自行设定的称呼，被姜儿多叫几声也无碍，何况姜儿的声音很好听，喊她名字时也好听，她想烦也烦不起来。
很少有人像姜儿这样，语调轻松愉快地喊她的名字。
姜一童忽然觉得，其实在姜儿身上，有很多东西自己都可以去学习，就比如说她的乐观。
并不是让自己完全变得乐观起来，只是学会如何更好地调节情绪。
她有时就是太过拧巴，凡事必须在当天解开一个结来。
于是当碰到一个死结时，她也仍兀自死磕，一副不解开结誓不罢休的态度，最后痛苦的还是自己。
可这事若是落到姜儿身上，想来以姜儿的性子，她必定会在努力尝试一把发现目前还无法做到时，勇于对自己先说一个“不”字。
沉默片刻，姜一童觉得，或许扮演好自己那个角色也是一桩趣事。
那就这样回复姜儿吧——
姜一童：姜儿，如果你来北方，我会带你一起到处走走，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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