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沉沦》口才团团

13、幻境

　　白缃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是有非进飞霜阁不可的缘由的。”
　　傅潇抬抬下巴：“说。”

　　白缃振振有词：
　　“如果赶走了她，那些看水镜的长老觉得我心性不够善良，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这实在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傅潇环臂，眉眼讥讽道：“那你撺掇她追求我，也是这个原因？”

　　白缃猛地咳嗽了一声，心虚道：“谁撺掇了！你说话讲点道理！”
　　她看了眼周若鱼的方向，压低了些嗓音，试图以理服人，“我们才认识，她喜欢你，我难不成还能替你拒绝了她？”

　　她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我是你什么人啊我？”

　　傅潇：“……”

　　怕把这小心眼的气到了，又要她自己遭罪，白缃咳了一声，很快转移话题，八卦地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她啊？”

　　傅潇似乎不想理她，但想到今日她说过的那番话，还是深吸了口气。
　　“如何？我不喜欢，你就让她走？”

　　“那可不行，”白缃干笑，“毕竟人都留下来了，现在再赶走有点不厚道吧。”

　　“不过吧……”
　　白缃话锋一转。
　　傅潇掀了掀眼皮。

　　只见白缃抬手，拍拍傅潇的肩膀。

　　“你能有这个跟我坦诚，说心里话的改变，还是很好的，继续保持哈。”
　　傅潇：“……”

　　两人这边正聊着，那头周若鱼观察良久，终究还是起身，犹犹豫豫地过来了。
　　傅潇眼尾瞥见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随即抬手——拂去了白缃鬓边一朵枯叶。

　　他盯着白缃的眼神尚且和以前一样，充满死气沉沉和威慑意味。
　　语气却是白缃从未见过的温和。
　　仿若情人低语。

　　“你看你，偏要自己动手做什么？让他们自己来。”

　　白缃：“……”
　　她一把抓住了傅潇要收回去的手。

　　傅潇用眼神发出一个“？”。
　　白缃声音颤巍巍的，恰好够让傅潇一个人听见。
　　“你怎么了？”

　　傅潇：“？”

　　白缃战战兢兢道，“哥，你正常点，我害怕。”

　　傅潇再次：“……”
　　身后，周若鱼刚看清他们的动作，便呆住了：“那，那个……”

　　傅潇抵了下腮，面无表情地背对着周若鱼，看着她。
　　却是用玉佩传音，声若蚊呐：“配合我。”

　　白缃气若游丝地回：“凭什么？”

　　“人是你做主留下的，自然要你来帮忙解决我的麻烦了。”
　　他说着，突兀的笑了下。
　　那一瞬间，仿佛冰雪消融，万物生春。

　　白缃竟然被他蛊得愣了一下。

　　然后就见低头，唇畔擦过她的耳垂：“你觉得呢？”

　　不等白缃回神，他很快直起身，托住了白缃的一侧腰身，转身去看周若鱼。
　　仿佛才注意到她在这里一般，傅潇挑了下眉，又恢复了一贯冷然的姿态。
　　“周姑娘，有事吗？”

　　周若鱼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缓过来。
　　她咽了咽口水，回答的话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将行就木。
　　“啊……没什么，就是看你们好像吵架了，想过来看看。”

　　她说着，指了指白缃，又指了指他，呆滞道：“你、你们这是……”
　　“哦。”

　　傅潇淡定地低头看了一眼，“没见过道侣吵架吗？和好了。”
　　白缃耳朵是红的，不过在夜色之下，没人注意到。
　　她朝着周若鱼尴尬一笑。

　　傅潇贼小子，坏她清誉！

　　看来这人她是不追不行了。

　　周若鱼张大嘴，看上去要傻了：“可，可是……可是香柏姐姐不是说，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吗？”

　　傅潇道：“那是我们在闹别扭。她故意那么说来气我的。”
　　他偏头看向白缃，微笑：“你说对吧？夫人。”

　　白缃配合微笑：“是啊……是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骗了你。”
　　傅潇又是冷哼一声。
　　白缃：“……”

　　她偷偷横了傅潇一眼，意思是：你有病吧？
　　我又哪句话惹到你了？

　　傅潇假装没看见。
　　周若鱼左看右看，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时间也不是很伤心的样子。
　　反而眼睛一亮，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魂一样飘回去了，中间时不时还看他们一眼，眼神奇怪。

　　这一夜，他们最后还是没吃成东西。
　　有傅潇露面当这个恶人，白缃也就乐得自在。

　　白晓生表示无所谓，他带了干粮，然后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一分给了他们。
　　周若鱼面带嫌弃地咬了一口，很快就不吃了。
　　丢到一边。
　　却又被白晓生笑眯眯地捡回来，什么也没说，又装进了芥子袋里。

　　对上周若鱼不解的眼神，他咬了口饼，含糊道：
　　“我是个孤儿，从小没吃过几顿饱饭，舍不得看见有吃的被浪费……没事，习惯了。”

　　周若鱼不太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白晓生摆手，满不在乎。

　　傅潇又是一声冷笑。

　　白缃还在心里感慨，原来白晓生看着怪不正经的，没想到也有这么不容易的过去。
　　闻声，和其他两人一起看向他：“你又怎么了？”
　　傅潇懒散道：“我是在笑，既然有干粮，为何一早不拿出来，偏要看你忙上忙下，最后不忙了，才假惺惺地分出几块来。”

　　众人：“……”
　　竟然被他的歪理说得无以言对。
　　白晓生尴尬一笑：“这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吗？”

　　白缃偷偷戳了下傅潇，小声警告：“你够了啊，把你这幅邪/教做派收一收，我们是在外面，不是天命阙。”
　　哪有人家拿了东西就必须分享出来的道理？
　　何况就算不分，也是合情合理。

　　“我替你说话，反倒成了我的错？”
　　傅潇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两人对峙片刻。
　　白缃真是莫名其妙，心累得不行。
　　偏偏傅潇声音丝毫不做掩饰，旁边两人都看了过来。

　　半晌，傅潇冷笑一声：“怪哉识人不清，原是自己蠢笨如斯，善恶不分。”

　　说罢一扭头，抱臂闭目，直接不说话了。

　　白缃也算是适应了他这个古怪脾气，对他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要免疫了。
　　她无奈地朝另外两人笑笑：“你们别放心上，没事的，他就这个脾气。”

　　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没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
　　夜半时分，篝火突然灭了。

　　白缃在黑暗中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身如长弓，浑身都戒备了起来，手也已经缓缓放上了腰间的鞭子。

　　夜色里，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靠近了。

　　身后搭上一只手。
　　白缃鸡皮疙瘩瞬间爬了起来，下意识一个手刀，凝聚了灵力往后劈去。
　　白晓生忙道：“是我，姑娘。”

　　白缃指尖堪堪顿在他脖颈前。
　　她凝眉，不满道：“大半夜不睡，你站我身后干什么？”
　　白晓生尬笑：“姑娘没发现吗？”

　　白缃还在凝神听周围的动静，抽空回了句：“发现什么？”

　　白晓生压低了声音：“发现……我不是人啊。”
　　他顺着白缃的后颈，吹了口气。
　　森冷，诡异。

　　白缃的鸡皮疙瘩一瞬间从脖子爬到了胳膊上。
　　她猛地将身侧之人甩飞，同时一鞭子抽了过去。

　　陨星裹着烈焰的光彩，去势汹汹，在夜色中划开一道裂缝。

　　黑暗里，那异动声更响了。
　　白缃表面冷静没吭声，实际上心里已经雷鸣示警了。
　　她堂堂元婴修为，竟然在这样一个试炼入门弟子的秘境中判断失误，没发现刚刚那个“白晓生”是被假扮的。
　　这不可怕吗？

　　这代表秘境里有未知的危险。
　　她甚至不知能不能全身而退。

　　从刚刚开始她就发现周围基本已经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了。
　　原本判断是被秘境无声无息分开到了什么怪物的领地，但白晓生出来时，她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测。
　　以为是两两一组被分开了。

　　结果竟然是能模拟成人、而她毫无察觉的怪物。

　　绝对不是宗门长老早先故意放在这里的，因为这种怪物，新人弟子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一滴冷汗从她额顶滑落。
　　“白晓生”的声音从漆黑的夜色里传来，如同鬼魅一样飘忽：
　　“白姑娘不好奇，你的同伴们都去了哪里吗？”

　　白缃扯了扯嘴唇，没回话。
　　对付这种实力高深的鬼魅，对方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是陷阱。
　　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白晓生”等了片刻，叹了口气。
　　下一刻，周若鱼的声音从浓重的黑暗中模模糊糊传来。
　　“白叔？香柏？傅公子？你们在哪儿啊？”

　　白缃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她悄悄退后几步，手中的鞭子握得更紧。

　　周若鱼从黑暗中走近，白缃才看清她手中握着一颗夜明珠。
　　正是这颗珠子，驱散了眼前浓重的夜色。

　　看见白缃，她诧异道：“香柏，你在这儿？我方才喊你，你怎不应？”
　　白缃笑笑。
　　她抬起鞭子，道：“在回答你之前，请先回答我，你该怎么证明，你是你。”

　　周若鱼反应很快，立刻看了眼四周，道：
　　“我跟你说过我对傅公子有好感，你还支持我追求他。”

　　白缃不为所动：“当时没有结界，这些话，谁知道有没有被鬼怪听去呢？”

　　周若鱼于是又道：“我知道你们是道侣——傅公子亲口说的。”

　　白缃沉吟了一下，傅潇说这话的时候确实声音很小。
　　如果有鬼怪在周围偷听，哪怕她听不到，傅潇也不至于没发现。

　　周若鱼见她表情放松下来，忙道：“现在相信我了吧？”
　　“我刚刚醒来，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这是怎么回事？你看见其他人了吗？”

　　白缃收起鞭子，还在悄悄打量她：“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记得听到了什么声音。”
　　周若鱼嘀咕了两句，似乎是在说这是搞什么鬼。

　　白缃道：“应该是被某个怪物卷进来了，先……”
　　先摸清眼下的处境，找出去的办法。
　　话未说完，一道风声破空而来。
　　白缃还没作出反应，周若鱼大呼一声“小心”，身影已经扑到了她面前。
　　夜明珠从她手上掉下来，

　　白缃下意识甩鞭的手生生被迫拐了个弯，想拉她往后躲。
　　可已经迟了。
　　周若鱼反应很快，法宝变戏法似乎地拿出来，挡在身前。
　　但拦住了身前不知道哪来的变异魔种毒尾蝎，却没能拦住腿边的。

　　反应过来时，毒尾蝎已经一头扎进她的小腿里。

　　白缃惊愕地看着她倒下去，顾不得太多，见那毒尾蝎是从土里钻出来的，立刻明白了先前的异动是为什么。
　　她立刻掐诀，要炸了这片土。

　　然而掐诀到一半，忽然听见天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缃。”

　　“醒醒。”
　　是傅潇。

　　白缃愣在原地，在越来越近的呼唤声里天旋地转。
　　再睁眼，已经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却见她还坐在方才躺着的篝火边，火苗微弱，映着面前傅潇冷峻不悦的脸。
　　他正单膝跪蹲在白缃面前，眉头微皱。

　　有一瞬间，白缃在他脸上看到了焦急和担忧。
　　好像很关心她一样。
　　但也只是一瞬间。

　　白缃反应了一下，有点茫然：“我做梦了？”

　　“不是梦。”傅潇道，“是这方土地变异了，把你拉进了幻境里。”
　　白缃修习术法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想也是，如果只是做噩梦，傅潇会这么贴心把她喊起来吗？

　　也是瞬间想起来，幻境中受到的所有伤害，醒来后都会真实转移到身上。

　　那就是说周若鱼给她挡的那一下也是真的？
　　她立刻清醒了：“周若鱼呢？”

　　傅潇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冷嘲：“管他们去死。”
　　白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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