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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脏储备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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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夜硬生生地被陈一滩熬过。萦绕在侧的滚烫热气随着深山里头的狼嚎叫声慢慢消逝,回归最初的姿态。
天明破晓。
陈一滩半坐起来,竖耳倾听久违的鸟叫声。他本来尚带稚气的面孔,褪去独属于孩子的纯粹气息,染上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
哒哒哒。
尽管陈一滩的听觉普通,他不回头循声而视亦能提前知晓发出声响的来者。一盏一枝怕不是如同往日的流程般,昼夜未眠地坐在台阶等待他的最终结果。区别于以往的过程无非是三人的守候,转变成俩位女孩的等候。
生与死,各凭本事。
能撑得住,便是运气好。
撑不住的下场,没什么可怕,像他的同伴们长眠于树底,好歹不用风吹雨淋日头晒地裸/露在外边,被闻着味前来的动物们分食。
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掩盖过往的玩伴。
陈一滩的眼神微不可察地落到一枝的身上,他不敢直视对方,生怕敏锐的一枝察觉到他的些许异样。
昨晚的手术过后,疼痛难耐的陈一滩陷入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痛苦状态,他无意中听到未曾避开他、当着他面上正接通电话的秦医生。后者沉住气地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已经失去耐心的暴躁言辞。
秦医生拢了拢他的白大褂,慢条斯理地给出回复。
“我知道的。”
“半个月后我会带着一枝前往A市。”
陈一滩犹豫着,终是按下告知一枝有关她生命倒计时的念头。直白又残忍的消息,提前说给一枝听,没有任何解决的意义。他迎来宛如新生的愉悦笑容,不经意间带出苦涩的滋味。
平日里替同伴敛藏最后生存地的一枝。
到她生命的尾声,又有谁能帮她呢?
一枝被带去A市,总不能指望秦医生善心大发地将她的尸骨带回来安葬吧?动动脚指头,陈一滩也明白各中道理。他只能庆幸大城市应该没有野狼的存在。
“生命到底值多少钱呢?”陈一滩喃喃自语着,他说出他被送去手术前窥听到的答案,准确而言是陈妈妈到手的奖金。
陈一盏闻言若有所思,“听起来单独出售器官比头回卖整个人,来钱来得多。”她记起和陈爸爸独处时,后者心情良好地将她抱在腿上,笑呵呵地道来,“这就是开张三月足够我们吃三年的有赚无亏小生意。”
“怪不得陈妈妈做完那回的买卖后,嚷嚷着买家事多还挑剔,有人给他做老婆就不错了,还要挑三拣四。”陈一盏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她总觉得陈妈妈会从不明角落拿着棍子出来。虽然陈妈妈不可能起这么一大早,又没有便宜供她捡走。
“生命大概是一长串数字吧?”
“我们就是鲜活的数字。”
“它们就是冰冷的数字。”
一枝边说着边彻底推开房里原先为半敞开的窗户,木棉花的红竟不知所起地灼伤了他们的眼。
生命是什么呢。
大概是轻贱如学生随手演算完的草纸,无人关心它们的落场,最好不过的结局是被掷在垃圾篓子内,最差无非为被碎纸机无情地分裂。
***
陈爸爸的回来,仿佛在热油里添了水。
陈妈妈自然欣喜丈夫的归家,她忙前忙后地收拾起厨房,准备好好地犒劳对方。
“又少人了啊。”陈爸爸环视在场为数不多的孩子们,见怪不怪地发出嘀咕声,他察觉到只剩下一盏一枝俩个女孩,不满地撇了撇嘴,又在陈妈妈的柔声下恢复之前的满面笑容。
夫妻多年,陈妈妈对枕边人的脾性心知肚明,索性还留着一盏。
至于一枝他是别想了,托购买一枝心脏的买家要求,陈爸爸不敢逾矩,当然以上只是明面上不动手的借口。真正促使陈爸爸收起他的觊觎之心,是夫妻二人生怕玩过火,一枝直接拿刀捅她自个的心脏,人财两失可不行。
别看一枝不声不响,对于她的性格,掌管孤儿院的陈氏夫妇二人自认了解。
过刚易折。
管她呢,反正那个死丫头活不了多久。
陈爸爸挽起他浅蓝色调的衬衣袖子,作势帮扶陈妈妈的端菜举动,被后者难得温柔地劝住。陈妈妈猛然记起近期听见的狼嚎声,她蹙起眉头地告诉陈爸爸,“后山里不知何时跑来狼崽子们。”
“这样吗?”陈爸爸丝毫不慌地拉开椅子入座,“没关系,正好给我试试猎/枪的效果。”他双手托起下巴,漫不经心地作出决定。
‘猎/枪’二字仿佛自带化学反应,惹来三位眼神未曾有交集的孩子们,不经意地视线触碰。许是出自多年来无言的默契,大家的目光分外小心地挪开。
陈妈妈对丈夫的身手抱着极大的自信,非但不劝说对方,甚至附和陈爸爸,“正好,尝尝狼肉的滋味。”
免费的肉不拿不就亏大了吗?陈妈妈不曾说出口的小心思,在陈爸爸的眼底格外显眼。作为撑起家的男人,他的面子得到满足,立马应声说,“我吃完就去,没准能晚上给大家加餐。”
“瞧瞧我们的一盏,饿得没有以前水灵了呢。”陈爸爸状似心疼陈一盏,恨不得抓来几头野狼将他的女孩喂饱肚子,恢复往日里的动人光彩。
陈一盏垂下头,避开陈爸爸的好意。她躲过初一,避不过十五。陈妈妈恶毒的锋利眼刀子强势地穿过陈一盏的背部,划破她摇摇欲坠的内心。
午饭在食不知味而又习以为常的艰难中度过。
陈爸爸提起猎/枪,准备往门外走时,陈一滩犹豫地开口祈求,“陈爸爸,我可以跟你去吗?”
“我也想看看这个枪的威风气劲。”陈一滩满眼羡慕地随着陈爸爸晃动猎/枪的举动,眼神飘忽,“看起来好酷。”
“哦?”陈爸爸不紧不慢地抬眸,他自是知晓陈一滩昨夜的手术。转念瞬间,陈爸爸换上温和的假面伪装,“你的身体不太好,现阶段不适宜这种剧烈运动。”
陈爸爸将陈一滩闻言失望的小表情收揽无遗,心思较陈妈妈略为缜密的他,特意折回头去找妻子,控制其音量,向她嘱咐,“盯好三个孩子,特别是一滩。”陈爸爸略作停顿,说出心底升起的起疑揣测,“他似乎假借孺慕的名头,偷学开/枪的技巧。”
陈妈妈半信半疑,她觉得院里剩下的三棵蔫蔫的幼苗怎么可能掀起惊涛骇浪,哪怕把狼胆子借给他们,陈妈妈也谅他们不敢动手。
只是丈夫长期在外,陈妈妈直言反驳他的道理。顺着男人的心思去呗,左右离不开她就行。
当着陈爸爸的面,陈妈妈点头应承下来。背过身去的瞬间,陈妈妈瞪了眼躲得远远去的陈一盏,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尽是无师自通地学会勾引男人的坏行为。幸亏是孤儿,不然当她的母亲岂不是能被陈一盏活生生地气死?
远离陈爸爸这颗隐藏的风暴中心,陈一盏凑近一枝,试探地纠结出声,“阿枝,今晚我能不能和你睡?”
一枝点点头。
虽说和一枝待在同个房间不算优等的解决办法,但好歹推后了她的受罪时间。陈一盏咬住唇瓣,心烦意乱。
陈一滩在旁干坐着,不好开口说点什么,只能顺应环境地沉闷着。
午后的风带着点燥热,吹拂过皆为稚嫩的面容。
山头的狼叫声从凶狠中褪去,在枪声的映衬下越发地有气无力,最后演变成不舍的留恋世俗的尾声。
可直到日暮时分,独自上山去的陈爸爸始终没有回到孤儿院来,原本明晃晃地辱骂陈一盏全当她出气筒的陈妈妈,止住恶劣的态度,眉眼间浮现出忧虑地起身来回踱步。
“不会出事情了吧?”陈妈妈难以控制自身情绪地浮想联翩。
直至铁门由人缓缓地推开,陈妈妈跳到喉咙处的心安然无恙地落回原处。
“我回来了。”陈爸爸完好无损地步入众人的视线。
陈妈妈皱起的眉头疏松开来不到几秒的片刻,她留意到丈夫的身后瑟缩着个崭新面孔的小女孩。陈妈妈脸色晴转阴,原本上扬的嘴角耷拉得显眼,准备张嘴吐露指责措词时,被陈爸爸塞了个眼神示意。
“程芝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走丢孩子。”陈爸爸往旁边走出几步,让开他的背影,来露出其背后的女孩程芝。
夫妻一场,陈妈妈深知对方绝对出自有利可图的目的才心甘情愿摆出老好人假面。
陈妈妈配合地收敛起凶神恶煞的面孔,和善地招呼新来的女孩程芝,“多好的孩子啊,长相不是陈妈妈我夸,而是纯粹实话,你长得比我们这方圆几百里的小孩都要出挑几倍。”
程芝从未听过如此粗糙又直白的夸奖,只是含蓄地说着客套话,“阿姨,您客气了。”
陈妈妈见状继续赞美程芝,吹得当事人小脸通红。
处在暴风圈外的陈一盏,凑到一枝的耳边低语,“我怎么觉得她长得和你有点像?”
系统666赞成陈一盏的说法,“确实啊,你们俩个站在一起,有点相像。”
更新了文案,文案苦手哭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心脏储备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