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夜渠鸣沙

1、百闻

　　正月十五，上元夜将至，椒州城中一派热闹气象。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正陆陆续续涌来盛装打扮的男女老少。
　　此次元宵如此热闹除了因为是这年开头第一个佳节，更是因为城中首富莫宾鸿今夜主办了一场酉时至亥时的上元夜会，届时不仅有花车游街还有烟火表演。椒州人素来爱玩爱热闹，又逢上这上元佳节，哪里还在家里呆得住。
　　唯独城西灌江渡头的工市并无节日的气息。昨年天灾不断，少了收成，不少农民都选择这开年来工市找点活儿养家糊口。来这找活儿的除了老实巴交的农民，也少不了些平日里就干些要饭活计的懒汉。年初州牧发布的净道令逼着这些无所事事的懒汉出来找活。
　　工市一开也带着盘活了一溜卖吃食的铺子，不过今日开张的独一家，搭着简陋的棚，卖元宵卖面条。这会正有三个不修边幅的少年郎，吵吵闹闹地吃着元宵。
　　他们中间有一个最跳脱的皂衣少年郎，扎着马尾，面相上看还有点稚气未褪。他整个人都蹲在了长长的条凳上面，左手端着元宵，右手捏着筷子，上面还蜷着几根面条。
　　“真晦气，这到底什么年头！好不容易说服我爹娘出来找活，这都连着三天了，东家的影子都没看到！”
　　三人中长得最是高大的小伙坐在皂衣少年左侧，翘着腿，两只手往旁边老板自用的小火炉旁边蹭着取暖，絮絮叨叨地埋怨着最近找不到活。
　　“今年怕是不好过的年啊，要是像百闻哥一样孤家寡人的就好了，过一天算一天，也不操心养家糊口”
　　“方小乙，我怎么没听出来你小子夸我呢？”皂衣少年郎便是百闻，将就着手里的筷子直接敲了下右侧少年的头。
　　“我听说像沧浪居那样的大门户，正式门徒都上万了，还不算上挂名的。但凡大一些的州郡都有他们的宗门，个个都气派得很。他们这掌门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的？”
　　“这些大门大派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是有富贵宗室支持的，不然喝西北风去啊？就拿咱莫翁的风雪山庄来说吧，你们可知每年风雪山庄都有一笔款项是往哪儿去的？”
　　他“不知”
　　“往五圣鸢丘去的。莫翁的小公子正是鸢丘那五位高人的徒弟，自小就开始培养了，不得出点养育费？”
　　“可说的是那位人称海棠欺雪的莫厌”
　　“正是”
　　“怪不得我生长在这椒州城，几乎从没见过莫小公子，原来竟有这样的原因。莫翁这真金白银可往那边砸了不少吧？”
　　说到此时，渡口那边传来一阵吵嚷声，想必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船归家停靠了。
　　“徐老太，给咱哥儿几个再来碗元宵”吵嚷声打断了三人的聊天，百闻索性又叫了三碗元宵。
　　“百闻哥你继续”方小乙催促，这之前他一直待在乡下，从来没听过这些故事，觉得好奇极了。
　　“百闻，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小道消息的？”方小甲听得津津有味，很奇怪百闻这么个成天正事不做的混混哪里知道这么多。
　　“这你都说了是小道消息，那肯定是自有我的道了”百闻嘬了一口甜汤，心情很是愉悦。
　　“五圣鸢丘算得上是如今江湖上资格最老的宗门了，历来都是严进严出，没有些天赋异禀，可能连门都摸不着。”
　　“看来那莫小公子也是天纵奇才，能同时被五位宗师收入门下”
　　“财也是才的一部分，不然莫翁这真金白银的年年送，真是送去捐啊？”
　　“这些高人怎地也这么俗气”
　　“这俗气给你你要不要？”百闻白了那两兄弟一眼，“说到这莫小公子，也是个人物”
　　“怎么说？”
　　“他十四岁就已经出师鸢丘名满江湖了，且从来不搞仁义道德那一套，三年间只要是他的手下败将无一例外都被他讥讽侮辱过，无论名气大名气小”
　　“如此骄横？！”
　　“可不是么，他在江湖上也算是恶名远扬了。不过骄横归骄横，到底功夫是实打实的，加上有钱有势的，那些个手下败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按理说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是没什么名声可言，但偏分云湖阁的周少侠，沧浪居大弟子林少侠都十分维护他，称赞他乃是真性情”方小甲从前跟着到处跑过货，对这江湖也算了解。林周二位少侠都是极富武德的少年英才，江湖中人都对他们赞誉有加，他自己也十分崇拜那二位。早年因为林周二位少侠维护莫厌，一度让他伤心了好一段时间。正因为如此，他对莫厌此人无半点好感。
　　“小甲兄，你可知道为何林周二位大侠那般维护莫厌吗？”早知道方小甲崇拜林浔止，百闻这下故意吊着胃口不说了。
　　“百闻哥我给你再点一份三彩元宵，你快别卖关子了”方小乙从善如流赶紧圆场，他哥那暴脾气，真怕惹急了眼。
　　“其实也简单，只是因为一个人”
　　“快说，是谁！”
　　“朱崖剑魁”